医务士生气地摇她。“别再来这一套胡闹了,母狗。你今天下午要见麦医生,我没有时间跟你这样弄。”
他的名字叫朗文,可是她给医院所有的医务士一个标签,把他们全部叫做“笨熊”。她憎恨他们每一个人,可是她最恨的是朗文和阿尼。这两个人只在病人有家属或访客时,才假装关心病人,可是他们跟住户──行政单位对病人的外交辞令──单独相处的时候,永远都很粗鲁而草率,有时甚至残忍。
她假装吞了早上该吃的药,可是她怀疑麦医生可能要人在她的麦片粥早餐里面加了什么,所以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的头很晕,而且平衡感有问题。
麦医生一定又在进行她小小的实验了。
朗文今天早上好像很匆忙,急速地拉她经过走廊。她看见墙上箱子里金属的红色消防筒,立刻知道尖叫房间就在前面的右手边。
那门有的时候关着,尖叫的声音就会闷一点。可是它今天是开着的。恐惧紧紧地抓住她。被困在墙上的啜泣声音有的还很新鲜,有的甚至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
朗文抓着她经过那可怕的小房间,她武装起来,可是任何方法也无法减轻那些打击。白色的墙就像以往一样,无声地尖叫着。痛苦、愤怒和恐惧混合在一起,攻击着她的理智。最近她开始怀疑,麦医生用的一些药使她变得更敏感。
她不想看到室内,可是又不能不看。房间内并没有人,布置也很寻常,白色的医务柜、血压计、水槽和小小的桌椅。
检查枱放置在房间中央,铺着一张消过毒的白色纸,冰冷的金属绑人装置从枱子下面延伸出来。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医疗检查枱,只是那几面墙会尖叫……◇◇◇
感觉到乔依的身体突然僵硬,他立刻清醒过来。他们相拥着入眠,他的手舒服地放在她的腿上,因此立刻感觉到紧张入侵了她的睡眠。手掌下的皮肤变冷,鸡皮疙瘩开始出现。
“不。”她的手臂猛然抖动,可是人并没有醒过来。“不。”
她像陷在折磨或恐惧中,开始扭动。
“乔依。”他立刻坐起来,把她拉进怀里,“乔依,不要紧张,蜜糖。你只是在作梦。”
她打了一个哆嗦,眼睛猛然张开,震惊而晕眩地看着他。她似乎仍深陷在噩梦之中,没有认出他是谁。
“乔依,注意听。”他的口气不再温和,而是一种命令,声调是紧急事件发生时的冷硬和坚定,要求她一定要有所回应。“你快醒来,现在就醒过来。”
她又一阵颤抖,然后好像慢慢地变回她自己。不知她刚才去了哪里?他心想。
她的肌肉放松,开始垂软下来。她摇摇头。
“抱歉,”她低语。“我有时候会作噩梦,不是故意要吓你。”
“不必担心那个。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了,谢谢你。”
可是他并不同意。噩梦的势力还在。
“来。”他转身下床,找到长裤。“我们去厨房,我给你弄一杯热牛奶。”
“请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应付噩梦。”
“喝过热牛奶会应付得更好。”他弯身把她从床上挖起来。
她站到地上后,他取过挂在墙上的蓝色缎袍替她披上。
这时她已经屈服,乖乖地穿好衣服、系上腰带,随他走到厨房。
他让她坐在圆桌旁的高椅子上,开始在小小的厨房工作起来。他在冰箱中找到脱脂牛奶,倒进从橱柜里找出来的小锅。他知道她正焦虑不安地看着他,只是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热好牛奶,倒入一只马克杯中,拿过来放在她面前。然后他在另一张椅子坐下,双手放在桌面上。
“喝下去。”他命令道。
“你这样做真好,可是我不喜欢热牛奶。”
“喝下去,”他又说。“也许没有任何效用,可是会使你舒服一点。”
“好吧!”她捧起马克杯,试着喝一小口,立刻做了一个鬼脸。“你这人很专制,可是你一定早就知道。”
“我听别人提过这个优点一、两次,可是我认为我是很可悲地被误解了。”
她点点头。“那当然。”她又多喝了一些牛奶。
“想把那个噩梦告诉我吗?”过了一会儿,他说。
“不想。”她很快地说。“我不想说,那会使它更像真的,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随你。”
“我说了什么吗?”她谨慎地问。
“你作噩梦的时候?”他摇摇头,不懂她为何担心。“你没说什么,只说了几次不。”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只有这样?”
“嗯。为什么?”
“只是想知道,或许有点不好意思吧!”
“你记得自己在梦里说了什么?”
“倒也不是。”她低头看着牛奶。“就是那种你拚命想逃离一种不知名的威胁那种噩梦,大家都会作的那种梦。”
她在说谎,他想,可是即使有点好奇,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想想今天的遭遇,作些噩梦大概也是很自然的吧!”他说。
“或许吧!”
他看着剩下的紧张随着逐渐喝光的牛奶而褪去。
过了一会儿后,他洗了杯子,带她回到卧室。
他们上了床,他把她紧紧地抱着,感觉她放松地倚偎过来。
她开口时,他还以为她早就睡着了。
“谢谢你的牛奶。”她轻声说。
“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