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应该不会有人喜欢被软禁起来的,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儿子软禁,雷夫人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光是想像着一名孤单的妇人,无助地被限制在小小楼阁之中,云水瑶就不禁为那妇人感到心疼。
她十岁那年丧母,而师父苏冷香也在两年前去世,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净莲山顶,那种孤零零的感觉她最能体会了。
她很幸运,还能够在山林中自由走动,甚至偶尔会易容下山去,但雷夫人却只能呆在小小的楼阁中,一定很若闷、悲伤吧?
云水瑶愈想愈觉得于心不忍,想去探视的念头也窜了上来。
“我要去探望雷夫人。”她说完后,便已迈开步伐,朝月儿所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云水瑶不顾月儿的拦阻,闯进了石亭后的那幢楼阁——事实上,那胆小的奴婢除了急得快掉眼泪之外,根本不敢真的阻止她。
一进入楼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花圃。
看得出来,这个占地不小的花圃中,原本应该种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只可惜因为久旱无雨,花木几乎都已干枯。
云水瑶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左右张望,很快就发现花圃的另一头有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旁跟了一名奴婢。
那个妇人,肯定就是雷飒的娘亲了。
隔着一段距离,云水瑶好奇地打量雷夫人,就见雷夫从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是风韵犹存,而从那匀称的身段和典雅的五官来看,可以想见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雷夫从正坐在花圃旁,摇头晃脑的,像是在哼着曲子,而她的身旁虽然陪了名奴婢,但她整个人仿佛渲染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那抹看来孤单的身影,让云水瑶感到心疼。
倘若她的娘还在世,现在该只比雷夫人年轻几岁吧?
要是娘仍活着,她肯定会成天陪在娘的身边,陪娘谈心说话,绝不会让娘像雷夫人一样,每日孤孤单单地被软禁在这幢楼阁中。
云水瑶忍不住迈开步伐,朝她们走过去,月儿也只能苦着脸跟过去。
雷夫人身旁的奴婢星儿先发现了她,一看见竟有陌生人闯了进来,星儿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惊讶,她疑惑地望向月儿,就见月儿一脸哭丧的表情。
两名奴婢谁也不敢多嘴说些什么,倒是雷夫人也察觉了云水瑶她们的出现,转送望着她们。
“咦?这位姑娘是……”楼菀玉好奇地打量她。
“呃……我……”
云水瑶的神情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才好,她总不能对妇人说“我是被你儿子强掳回来的巫女”吧?
“我是雷飒的客人。”她只好这么回答。
听见儿子的名字,楼菀玉的眼睛一亮。
“你是飒儿的意中人?”
云水瑶一僵,连忙尴尬地摇头。
“不是的,夫人误会了!”
楼菀玉仿佛没听见她的否认,一迳地认定她是儿子的意中人。她兴奋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
“太好了,那孩子终于有了意中人,豫朗,你看见了吗?这位姑娘生得好标致呢!”楼菀玉转头说道。
第4章(2)
云水瑶一愣,脸上浮现疑惑。
豫朗?是谁呀?
这里除了她和两名奴婢之外,明明就没有其他人在啊?雷夫人究竟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你也这么认为?呵呵!”楼菀玉掩嘴轻笑,开心地说:“太好了,咱们的儿子真是好眼光呢!”
咱们的儿子?
云水瑶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雷夫人进在跟她的夫君说话,但……这里哪有其他男人在场?况且,雷飒的爹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一想到月儿提到雷夫人因过于思念已逝夫君而变得痴癫,云水瑶的心中霎时充满了同情。
她想,当年他们肯定是一对感情坚贞而深厚的夫女,才会让雷夫人难以承受丧夫这恸。
“过来这边,好孩子。”楼菀玉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水瑶。”
“水瑶?好、好,这名儿真是好听。”楼菀玉一边称赞,一边轻拍了拍云水瑶的手,说道:“往后飒儿要是胆敢欺负你、让你受委屈的话,别怕,尽管来向我告状,娘当你的靠山。”
听雷夫人自称为“娘”,又待她如此亲切,云水瑶不禁想起了死去的娘亲,那让她的眼眶霎时泛红发热,眼中泪光闪动。
楼菀玉见状,惊呼道:“哎呀,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告诉娘,你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她的一声声关怀,更是逼出了云水瑶的眼泪。
“哎呀,别哭了,好孩子。”楼菀玉搂住她,轻拍了拍她的背。
云水瑶霎时感到有些难为情,她赶紧拭去颊边的泪水,从雷夫人香软的怀抱中退了开来。
“我没事,,只是刚才眼睛突然有些刺痛,已经没事了。”她扯了个蹩脚的借口,幸好楼菀玉并没有怀疑。
“没事就好。”楼菀玉转过头,对着幻想出来的夫君说道:“哎呀,不是我弄哭儿媳妇的,她刚才说她眼睛刺痛,你没听见吗?”
趁着夫人和“老爷”解释的时候,月儿凑了过来,低声对云水瑶说道:“云姑娘,族长真的不是故意要将夫人软禁起来的,他是不希望让夫人受到异样的眼光,也不想戳破夫人的想像,就怕夫人会承受不住。”
云水瑶心里微讶,没想到雷飒竟是这样的心思。
“过去曾有一次,旁人不小心在夫人面前提起老爷已死之事,结果夫人哭到晕厥过去,过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后来,族长就让夫人住在这儿,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了,这样夫人就可以继续活在老爷仍活着的想像中。虽然逃避现实,但对夫人来说,这样才是幸福的。”
虽然逃避现实,但却是幸福的?
听了这番话,云水瑶的心大受震撼。
仔细想想,比起强迫雷夫人接受深爱之人已死的残酷事实,让她活在仍相信伴侣还活着的想像中,的确是比较幸福。
“来,水瑶。”楼菀玉又开口唤她,笑盈盈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飒儿那孩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啊!”
“来,咱们到房里坐,我来告诉你。”楼菀玉亲昵地拉着云水瑶的手,走进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
两从一坐下,楼菀玉就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雷飒以往的事。
云水瑶本来只是不忍心让雷夫人失望,才点头说她想听的,想不到自己却听得津津有味。
雷夫人说,雷飒既孝顺又勇敢,曾在十岁那年,赤手空拳地制伏了一头意图偷袭她的猛虎。
雷夫人还说,雷飒自幼聪颖过人,曾有“仓狼部族”的奸细混了进来,意图纵火行凶,不仅被当年才十二岁的雷飒识破,还将那家伙给逮了起来。
这些事情,云水瑶听得意犹未尽,甚至忍不住想要多听一些其他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当雷飒结束了晨骑,习惯性地来到这幢楼阁探望母亲时,意外地发现云水瑶也在。
眼看她们两个女人正融洽而愉悦地谈话,他的心里霎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
自从爹去世之后,娘一直孤孤单单的,虽然有奴婢相伴,娘也会跟自己想像的爹说说话,但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与人实际而愉快的交谈了。
原本以为娘这辈子除了他和“爹”之外,很难再与什么人开心地谈话,想不到这会儿却……雷飒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云水瑶的脸上,难道她还没发现娘的“异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