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敞开自己,渴求他进入,往深处扎根般用力填满她。
他在她血肉里脉动,令她浑身浴火,宛若重生……
这一夜,月色一直、一直如雪般清透,如水样温柔。
离开绿洲时,撒拉罕老人帮双目已复清明的丽扬选了一匹健壮好马。
辞别牧民朋友们,聂行俨策着红鬃驹再往北行,丽扬与胯下新交往的大马则磨合了近两日才控制得宜,渐有默契,逐渐能跟上红鬃驹的飞蹄。
如此再过两日,有探子营的手下前来会合,领他们深进北方群山之中。
通往谷地的山道蜿蜒静寂,风仿佛忘记如何流动,两旁尽是层岩高壁,马蹄声乍起,在两边山壁来回作响,破风而动,竟留阵阵冋迕。
岔路颇多,景物甚是雷同,若无人带领,欲顺利寻到那处谷地绝非易事。
当坐骑进到这条山道,丽扬心头一直有种近乡情怯之感,心提到嗓眼,恨不得即刻生翅飞过重重山峦,去到那些人避祸定居之地-但一方面又怕,怕到头皮微微泛麻,怕希望落空。
她甚至起了念头,想让跟着飞来的老大替她先去探探虚实,以作准备,心思于是起伏辗转,非常自我折腾。
直到过了一道弯,谷村忽地近在眼前,她看到鹰族用以祈福求丰年的五色彩带高悬在谷村入口,与无数串高挂在竿子上的金黄苞谷混成一道绚烂风景,她顿时勒住缰绳瞧傻。
见她突然停马不动,领路的探子营好手自然不再往前,等待同样停下马蹄的大将军王爷指示。
聂行俨一瞧便也明白了,微微勾唇,语气透出点恍然大悟的味道——
“据我所知,鹰族所过的年节较天朝晚上两个月,过年时,家家户户喜将金黄色的苞谷串与五色彩带挂在一块儿,唔……如此推算,是正好赶上过年了。”
丽扬继续发傻,看着飘扬的五色彩带和一条条如鞭炮串一般的金黄苞谷,看着看着就傻傻咧嘴笑了。
她转向正盯着她瞧的聂行俨,眸中流出两行泪,泪中的笑格外灿烂。
“是,是赶上族里过年了。”她点点头,心花开。
像回到西北高原上,她邀朋友返家过节,想也未想潇洒便道——
“走!回家!我请你喝酒吃肉!”
见男人眉目一轩,她忽而哈哈大笑,两颊湿漉漉也不管,“驾”地一声已率先策马奔入谷村。
第5章(2)
丽扬见到大伙儿时,众人正聚在村央的小场坝行祭,以往是由族长领头祭拜,如今则由族中仅存的五位耆老共理。
行祭之后是戏舞,献戏舞的男女戴上鹰首面具,披着五色彩衣,大开大合如大鹰展翅,跳起鹰族的祈福之舞。
小场坝上热热闹闹的,一开始没谁留意到她,是她边看边笑边掉泪,着实怪异,才引来大伙儿的目珠。
七、八年过去,她身子抽长,五官长开了,但样子并未大改,加上她大笑时咧嘴扬颚、一派爽朗豪兴的旧时模样,不少位当初瞧着丽扬三公主长成小姑娘样儿的族民已将她认出。
顿时间,场坝上陷入一片静寂,许多人朝她靠近,目光瞬也不瞬全落在她脸上、身上。
然后才过几个呼吸吐纳,场子大闹,人声鼎沸——
她被耆老们以及数都数不清的婆婆和大娘们里三圈、外三圏地围住。
“你可回来了!我的三公主啊——”、“这都去哪儿了?说要咱们这一批人先走,其他人随后就来的,怎么……怎么什么都没了?呜……”、“你这孩子都去哪儿?怎么现下才来?还以为……以为你也去了啊!”、“原来没死,原来还活着,好,好孩子,咱的好公主,活着就好,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原来还活着啊……”
原来真有一群这样的你们活着。
原来你们还在。
让我心中那个永远不可能补好的洞,此时此刻竟觉得有愈合的可能。
丽扬泪流满面。
而每张望着她的、令她感到熟悉的脸,亦都布满泪水。
那场寒了她多年的苦雨凄风,一下子像似止了,尤其见到幼时曾玩在一块儿的青梅与竹马,男男女女,好几个已如她这般长成大人模样,有几个还成双成对,不仅结定作了夫妻,还有了娃儿……
真的……当真……即便泪难止,也是欢喜至极的泪。
不能再向苍鹰大神多求什么了。
回到谷村已五日,十八岁的高大少年泰里跟在她身畔,带她去看村子入口旁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土丘。
土丘前立着一块石碑,避进谷地的鹰族族人皆称小土丘为“鸦冢”。
“是丽昱公主、丽玥公主安排咱们这一批人先撤,全是妇孺老弱,大公主和二公主说一会儿会领另一批族人过来,可一直没等到人,我娘亲和族里的女人们好几个都回头去找,那时就遇上陀离兵了。”鹰族遭祸那年,高大少年不过是个十岁孩子,幼年时常流着两管鼻涕跟在丽扬身后跑,因为族里最会闹、花样最多的,就是她这个无法无天、罚也罚不怕的三公主。
泰里抹了把脸,两手支在腰际又道——
“那群渡鸦不知从何处来,突然就出现,数量多到能遮天,还组成一团团朝陀离兵猛撞狠啄,把他们的坐骑全啄瞎,阻他们继续追击,然后另有一小群像要引路似,当时大伙儿六神无主,老人们就说,鸦群肯定是苍鹰大神唤来相帮的,让咱们随鸦群走,最终来到这处谷地……”略顿,下巴朝鸦冢一抬——
“众人在谷地避了两日,见陀离追兵半个都没跟来,才又有一小批人溜出去打探消息,也沿途把散在山道上的渡鸦尸体拾回,有几百只呢,全埋在这儿了。”丽扬双手合十,在鸦冢前合睫默祷。
一会儿,她放下手,张眸就见泰里拿她直瞧,两眼闪亮。
她微微挑眉。“……怎么?”
“谷村隐密,好多消息传不进来,我也溜出去好几回了,就想探探有无其他族人也如咱们这般活下来……曾听闻,鹰族遭祸后不到半年,达赤王乌克鄯被一名小舞姬刺杀身亡,还说那名小舞姬背上有一对翼状红印,满大营的陀离兵之所以抓不到她,是因那背上的红印竟然变成真翅,才让她拍拍翅膀远遁。”
丽扬听得两眼越发瞠圆,小嘴都忘了合。
她那时身上的舞衣遭严重撕扯,根本衣不蔽体,聂行俨这才见到她裸背上的展翼红印,而围捕她的那一大群陀离兵中,肯定有谁也瞧见了……但,传言变成这样,未免太过。
泰里又道:“而这一次溜出谷村混进陀离,却听说乌克鄯原来没死……他没死,龙瑶公主将摄政归权,某个舞姬又不满意了,在王廷大殿上发难,直接剜走乌克鄯的心脏……”他单手挲挲下颚,双眉轮流挑动。
“……所以?”她被他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瓜。
“所以三公主,乌克鄯那颗心风干起来没?你收哪儿去了?要拿他的心当下酒菜,可不能忘了邀我一块儿。”
“啊?”
“不是吧——”泰里忽抓住她两肩,摇得她一大束长发乱晃。“你独吞了?全吞了?一口气吃那么多对吗?要风干慢慢啃才够滋味啊!”
丽扬抬手掐他脸颊,像幼时闹在一块儿那样。
他小她几岁,总被她掐着肥颊欺负,但男大十八变,高大少年的颊变得削瘦、有棱有角,掐起来手感差了。欸。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吞什么心脏?那臭玩意儿谁还风干带着啊?还敢动手动脚了?!”尽管不好掐,依旧掐得他俊庞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