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炭头发了三天高烧,居然让他扛过去了,此事过后,他成了佟若善的私人车夫,他只为她一人赶车,对于其他人皆视若无睹,自然而然地,他也被归于佟若善的人,每个月拿二两月银。
“老大,这里有间道观,我们去进躲雨……”
几匹快马由远而近,哒哒的马蹄越来越大声,在雨声中,有种叭答叭答的回声,地面也跟着微微震动。
蓦地,马蹄声在道观附近戛然而止,有道嗓门大得像熊吼,连不会武的佟若善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螓眉一颦。
“他们要进道观?”
“小姐莫惊,老炭头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一分一毫。
“我不怕,就怕人一多,气味不好。”佟若善配了几种防身的迷药随身携带,倒是不惧歹人为恶。
老炭头嘴角上扬,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小姐,向来枯水般的双瞳轻泛笑意,多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老大,不要逞强,让我们扶你,中了一箭非同小可,你这伤再不看大夫就要废了……咦!怎么有人先占了……”明明是一间破道观,屋顶还破了个洞,居然有百姓在此躲雨。
“你们没看到外面的驴车吗?是我们先来的,不能赶我们走。”怕被赶出道观淋雨,傻胆无敌的青桐连忙严正声明。
佟若善真后悔自己没有捂住她的嘴巴,她没看见人家带剑背弓,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吗?
“呵呵呵!小姑娘,你别担心,我们只是路过的漠北军,在此暂歇避避雨而已。”说话的是一名不带血气、面白无须的男子,看来约莫二十一、二岁。
一听是漠北军,老炭头绷紧的神情略微一松。
“你们是漠北军?漠北军不是应该在漠北打仗,跑到我们健康城干什么?难道蛮子要攻过来了?!”一说到战争,青桐面露恐惧,连脖子都缩到看不见了。
“莫怕、莫怕,没的事,有我们漠北军守着,北方蛮子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们将军一刀能砍一百颗契丹人头颅。”刀起刀落毫不迟疑,跟切面团一样简单干脆。
“莫不破,你话太多了。”若是主将未坐镇大帐的消息传出去,于军情不利,且他泄露军情,依照军法,得挨三十大板。
因为被老炭头挡住,佟若善瞧不见在道观另一边席地而坐的兵痞子,可是沉厚如酒的嗓音一出,她心里不免为之震动,好像听见大提琴醇厚有力的乐音。“咦!声音真好听……”一发现自己无意识的说出心里的感想,她的脸颊立即染上酡红。
她的嗓声虽然轻柔,近乎耳语,可是道观里除了不会武功的青桐外,其他男人全都听见她说的话,不约而同的挑眉谑笑,看向伤了腿、脸色微白的孤傲男子。
莫不破又道:“咳!这位姑娘,你喝的是什么茶,闻起来很香,可不可以给我们一杯暖暖胃?才刚入秋就冷成这样,漠北今年的冬天又难过了。”北方蛮子肯定又不安分,抢粮抢女人。
“青桐,杯子。”
“是的,小姐。”青桐从形型竹篮中取出三只陶杯,一一斟满了才递给对面的军爷。
“来,你先喝,这茶真香,光闻就口齿生津。”
“入喉铁定甘甜,瞧这茶水的清澄,浅浅的金黄色。”
人多杯少,莫不破先把拿到手的第一杯茶送到众人的领头面前,不是邀功,而是出自敬意,真当亲大哥看待。
腿受伤的男子一接过茶杯便要就口一饮,却被佟若善出声阻止,“等一下,你身上有伤吧?”
男子一顿,沉声反问:“那又如何?”
“茶对伤者不宜,不利于伤口的愈合。”佟若善解释道,任何刺激品都不该入口,像酒、茶之类的,饮之会加快血液流动。
“你是大夫?”莫不破顿时两眼发亮。
“不是。”佟若善否认得极快。
“那你懂医理吗?像是什么药对伤口好,什么药具有疗效?”莫不破没想过人家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完全不像行医多年的医娘,着急的认为逮到一个是一个。
“我不……”佟若善想说她不会医术,以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偏偏她有个专扯后腿的丫鬟,三两句话就把她出卖了。
“我们家小姐可神了,把肚皮剖开掏出肠子洗一洗,切掉坏掉的肠子再把其他肠子缝连在一起,然后再把肚子缝起来,居然没死耶,一天后还活蹦乱跳,照吃照喝……”青桐的话语猛地一顿,吓!她说错了什么,怎么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金子似的闪闪发亮?
她根本不晓得她的话引起那群漠北军多大的兴致,他们的目光投向老炭头身后茜红色衣裙的女子。
莫不破兴奋的问道:“姑娘,你会把人的肚子剖开再缝合?”而且人还活着?
“我不是……”这个青桐,到底知不知道给她惹来什么麻烦啊!佟若善抚额轻叹,暗暗祈求雨快点停,她才能快点离开。
“你有好医术就该救难扶危,来来来,别害羞,相逢自是有缘,也是老天注定的缘分,我家老大那条腿就托付于你了,咱们大弘国的兴衰就看你的了……”
第二章有钱不赚是呆子(1)
佟若善就知道会这样,她被那无脑的蠢丫鬟坑惨了。
人家是养条狗能看家,她是养了只硕鼠,专门来啃自家的米袋,还呼朋引伴一道儿来偷。
偏偏她现在面对的是几个人高体壮的兵痞,还个个配剑带刀,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跑不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光靠一个老炭头,人在屋檐下,不低头,难不成要跟一群兵对打吗?
在心里哀叹一番的佟若善,轻拍了拍老炭头的背,让他退开。
“小姐,不妥,你是尚未说定人家的闺阁千金,不能跟这群胡搞瞎混的家伙掺和。”他不赞成的摇摇头。
她笑笑地眯起秋水瞳眸。“无妨,反正是救人,功德一件。”
“小姐……”你太任性了。
佟若善回他一个“人家气势比我们强,我们能硬拚吗”的眼神。“不会有事的,若是这些人嘴巴太大,让我闺誉有损,这里有一、二、三、四、五……九个人选,就挑一个顺眼的当我夫婿。”
她是在开玩笑,一群漠北军却当真了,当下你推我扯的,还猜酒拳定输赢,活像个事儿。
莫不破还大声调笑道:“嗟!你还真敢挑高枝呀,知道咱们哥儿都是军中将领级的好汉,你福气到了,真能治好我们老大,保你富贵一生……”可是当老炭头一站开,露出身后茜红色的娇小身躯,他的话语便跟着一顿。
佟若善小小的脸蛋巴掌大,细细的胳臂宛如柳条儿,不及盈握的小腰还没眼前军爷的一条大腿粗,什么都细细小小的,精致得像只易碎的青花瓷,轻轻一碰就碎了。
莫不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鬼,年纪怎么这么小,她及笄了吗?”
“我也觉得我不能胜任这般艰钜的活儿,不如你们再忍忍,等雨停了再进城找医馆的大夫,我看他的腿一时半刻也好不了,顶多锯断条腿,人还留着一条命……”
“不行!命要,腿也要,你快帮他治,只要能治好他,我们兄弟欠你一条人情。”莫不破激动的大叫。
佟若善不晓得眼下这些人的人情有多重,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的福分,连朝中大臣和有意九龙之位的皇子巴着大腿也要巴住的人物,她只觉得玩刀弄剑的人脾气一定很坏,她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