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手上有麻沸散的药方?”只是凑不齐药材?
佟若善突地将半瓶盐水往伤处倒,十分愉快地听见某个人的痛呼声。“我说过有点疼。”
“不是只有一点吧!”男子冷瞪着她。
“没听过良药苦口吗?你这条腿还能感觉到痛楚算是幸运了,若是三天内没治,你就该和它告别了。”佟若善说得实际。
“你是故意的。”他很肯定。
“是又如何?你可以不让我治。”又不是她求他,保不保得住腿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男子抿着嘴,目光冷冽如刃。“你要是没治好,你会知道后果。”
佟若善这下子不免也来了气,他居然敢威胁她,当她是吓大的吗?“那我要不要顺便把你毒死,免得你事后翻脸不认人,把我砍成碎片?”
“你敢——”
“敢下毒就要你的命!”
“你敢下毒……”
“你好大的胆子……”
“在爷的面前也敢毒害边关大将——”
受伤男子沉下脸还没开口,围在他四周的众男便纷纷发怒,把眼珠子瞠到最大瞪着她。
“你们很吵,到底治不治?”佟若善一脸他们再吵她就抽手的神情。
几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大男人,立刻憋屈地吼出一个字,“治!”
“很好,谁再发出一个音我就不治了,包括你,大块头。”在治疗过程中,大夫最大。
几个大男人的几张嘴闭得死紧,只能愤愤的瞪着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片子,莫名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委屈。
“刑剑天。”
佟若善用棉球擦拭伤口的手一顿,又继续动作。“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今日一别再无相见日,你不认识我,我没见过你,我们是茫茫人海中两颗小小的米粒……
“还有,我很穷,买不起金针,只能用银针代替,你还是会感觉到痛,但我相信在战场上刀里来剑里去的你应该忍得住,你要切记一件事,不要跟我说话让我分心,我必须在两刻钟内拔钩、清创和缝合,若是时间耽搁过久,你的气脉会堵住,以后就算治好了也会行动不便。”说完,她朝方匣下方一旋转,匣内另有机关,露出一排长短粗细不一、排列整齐的银针。
她的双手不抖不颤地依照穴位,分次将银针插入伤口的四周,整整十八根银针巍巍抖颤。
别说是插在身上,光用看的就够惊心动魄了,几个杀敌如砍瓜的将领在看到她插完十八根银针后,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心中不禁微微发凉,上下滚动的喉头欲吞难噎。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个丫头不简单。
当他们再看到她面不改色的下刀挖肉,刀法准确的挑出一小片箭钩,接着手指穿梭如绣花般的剔除腐肉,已经有几个人受不了冲到外头去吐了,而她依旧神色如常的挑开血脉割肉。
看到这情景,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敬佩,小姑娘有过人勇气,见到喷出的血肉居然不惊不惧。
“小姐,奴婢替你擦汗。”
“嗯!”
小姐一应允,青桐立即取出绣有小鸡啄米的手绢拭去小姐额头冒出的薄汗,并小心地不遮住她的视线。
在确定腐肉全部清除后,佟若善从方匣最下层取出雪白瓷瓶,看得出来她很舍不得用,再三迟疑后才拉出瓶塞,只倒出一些些白色粉末在伤口上,然后赶紧收起来。
就在大家正要嘲笑她小家子气时,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发生了——
药粉撒在伤口处不久,原本还在冒血的伤处忽然止血了,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由血红肉色转为正常肉色,发红的皮肉逐渐消肿。
“那药……”简直是神药!刑剑天也不禁瞪大了眼。
“我的。”佟若善把药收好,两手飞快地收回,缝了二十七针,用小剪刀剪断缝线线头,大功告成。
“我买。”刑剑天的腿完全没有痛的感觉,他面容沉肃得令人不寒而栗,眼神有如利刃。
“两百两。”佟若善马上开价,有钱不赚的是呆子。
其实成本价不到一两,难在其中一味的三七难寻,一般的小药铺供应不起,她有几亩药田还做不了百儿千瓶,不过她敢这般开价也是看在物以稀为贵,在与敌人作战时,最怕的不是一枪毙命,而是明明尚有生机却因血流不止而亡,危急时刻能救命的药都不是小事,说不定还能扭转战局。
“好。”刑剑天毫不犹豫的应道。
第二章有钱不赚是呆子(2)
取下银针后,佟若善一手接银票,一手交药,她实在不信任这批胡作非为的兵痞子。
针一拔,刑剑天才感觉到割肉的痛楚袭来,惹得他眉头一皱,但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而且比起先前真的好多了。“还有麻沸散……”
佟若善伸出玉指轻轻摇了摇。“做人不要太贪心。”
“军队需要它,成千上万的兵士需要它。”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放任本国将士活活痛死。
她收拾好药箱,将消毒手套脱下,用一块不透水的油布包住,避免接触污染。“看在你爽快付银子的分上,我送你十片消炎片,一次两片,每日早、中、晚各一,用温水送服,服药期间不能饮酒和茶。”
“多谢。”刑剑天收下药片,感谢道。
“不用客气,二十两。”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了,何况是萍水相逢。
“二十两?”
“看病不用诊金吗?”佟若善一双明眸瞅着他,彷佛在用眼神问他:你想赖帐吗?
“莫不破,给。”值得!
“是,我给。”莫不破也服了,银子给得干脆。这丫头明明还未长开,精致的五官犹带三分稚气,可医术惊人的好,教人不由得惊叹。
“以后受伤别找我,我不是大夫。”她真怕他们找上门。
佟若善之所以当不成中医师,主要是望问闻切,她怎么样也学不会切诊,能拿手术刀的手切不出细弱的游丝,十次切脉错七次,连对她期许甚高的外公也不许她庸医误人,脉都诊不准,如何开药?所以她才改朝西医发展,做了个顶尖的外科医生,不让外公再一次失望。
“小姐,雨停了。”天色已晚,他们还要赶夜路吗?可是看看一屋子的臭男人,青桐表情嫌弃的皱起鼻头,她宁可和小姐在驴车上过夜,也不愿意和他们同处一室。
“走吧,我们到云空大师那里打扰一夜。”睡庙里好过在破道观打地铺,佟若善金贵的身子受不住。
吃了消炎片小有困意的刑剑天听到云空大师的名号,忽地睁开一丝眼缝,若有所思的打量正让丫鬟系上披风带子的娇小身影。
青桐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小姐,你打开猪的肚皮又把它的肠子塞回去时,猪不痛吗?”那时候她只听到猪哼哧哼哧的叫着,也不晓得猪究竟是什么感觉。
佟若善无限慈悲地看了她一眼。“等你当了猪就晓得了。”
“小姐,奴婢不是猪。”
主仆两人边说边在老炭头的护持下走出道观。
她不是猪,难道他们的将军就是?
好几双眼同时看向刑剑天,有人在憋笑,有人涨红了脸,有人投以同情的眼神。
“老大,你有没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不怕死的莫不破朝刑剑天挤眉弄眼,调笑的问道。
他们当初听丫鬟说得煞有其事,以为被小姑娘开肠剖肚的是人,没想到居然是头猪,那不就表示令北蛮闻风丧胆的漠北将军被人当头猪来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