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地听见几声敲门声……
“嗯?”她自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一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和泉美树,美树……”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一听见老板的叫门声,她突然清醒过来了,霍地从床上跳起,瞄了一眼放在床头上的闹钟,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了。
天啊!当家管的还当到要老板来给她MorningCall,她这回真是糗大了。
“来了,来了!”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睡衣,她没命地就往门口冲。
打开门,只见他已经穿着外出服,一副什么都准备妥当要出门的模样。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
“别紧张,”他望着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我不是来骂你的。”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有点讶异,“那……”
“我要出门了,只是来交代你一些事情。”说话的同时,他瞄到了她睡衣下匀称美好的身形。
虽然她穿着宽松的睡衣,但是由于睡衣实在太轻薄,因此还是可以看见她那若隐若现的好身材。
一大早就看见这种引人遐思的画面,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实在是一种严厉的考验。
他试着将视线移开,但不知怎地,它们就是会偷偷地、不受控制地溜回她身上去。
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美树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揪住衣襟,眼神防备地瞅着他。
想起昨天他吻自己的事情,还是教她十分惊悸震撼的,因为那是她的初吻、因为对象是他……
“你不是有事要交代我?”她盯着他问。
他回神,“噢,是……”他是怎么了,居然这样失神地盯着她瞧。
“什么事?”她问。
“第一,不要接电话。”他续道:“我有电话答录机,所以不管是什么电话,你都不要接。”
她点头,“第二呢?”
“这栋房子的任何一个房间你都可以去,就是不要进我的工作室。”
她又点头,“那第三呢?”
他一笑,“没有第三了,在我这儿做事很简单、很轻松的。”说完,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要出门了,记得帮我把房间整理一下。”
“噢。”她讷讷地道。
何止轻松?她几乎可以说他根本没有雇用家管的必要。他所说的那些事,连狗都会做。
她怀疑他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居然花那么多钱雇个闲人在他家晃,而且还包吃包住。蓦地,她又想起他昨天的行止……
天啊,该不会那才是他真正的企图吧?
“你想什么?”他盯着发呆的她问。
她回过神,一脸狐疑地望着他,“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他撇唇一笑,“你问。”
“你为什么要雇用我?”她问。
“因为我需要家管。”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家管,只是替自己找借口帮助她、靠近她。
不过说实在的,他昨天是过火了点,就算再怎么受她吸引,他都不该那么冲动。
他对她有好感、他对她有感觉,尤其她还巧合地跟他妹妹同名,这让他更想帮助她,甚至可以说是照顾她。
只是,跟这样的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对他来说,真的是一项极大的考验。因为对她有感觉,他必须时时提防自己的情难自禁及心神弛荡,不然他一定又会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来。
“就算你需要家管……”她还是存疑道:“为什么是我呢?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细,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叫我住进来?”
如果他真需要有人帮他整理房子,其实只要雇钟点女佣就够了,实在不需要花九十万雇她,而且他还是一次付清加“小费”。
不是她多疑,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因为一切不合情理得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
“你还是怕?”他突然低下身子,将脸凑到她眼前。
当他忽地靠近,美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要是他像昨天那样吻她,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睇见她脸上戒备的神情,他忍不住一笑,“你果然是怕。”
“你别耍我。”她有点生气。
“我不会耍你。”他好整以暇地将双手环抱胸前,笑睇着神情有点慌张的她,“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我……”她一顿,羞赧地瞪着他。
还好意思问她在怀疑他什么,还不是他自己太不正常了。
人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寄人篱下,凡事当然要小心一点。
“你……”他迷人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得有几分促狭,“你该不是还想着我昨天吻你的事情吧?”她脸颊一热,两朵红霞瞬间飞上脸庞。“我、我……”
见她那羞怯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模样,他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为了让她安心,也为了掩饰自己失控的情感,他闲闲地说:“其实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个吻是一种问候罢了。”
问候?一次还叫问候,可是他好像连续吻了她三四次耶!
睇见她眼底的猜疑,他又说:“因为那个时候你在哭,一副很可怜、很需要保护的样子,我只是想安慰你。”
她圆瞪着一双盈盈大眼,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问候?安慰?原来那样的吻只是问候、安慰!他要是不说,她还不觉得气,他这么一说,她才真是恼火了。
她介意了一晚的初吻,居然只是他所说的问候及安慰?
如果他说是情难自禁,也许她还会觉得她的初吻失去的不算委屈,可是他却是用这种心态夺去了她的初吻?
可恶!
骤然,心底的一条警觉神经将她猛地拉回。
她有什么好气?有什么好恼?问候也好、安慰也好,至少那表示他不会再有下一次,不是吗?
如果他说是情难自禁,她不是才真要担心、害怕吗?因为那就等于说——他随时还会有下一次。
她一定是昏头了,这么一点道理居然也搞不懂?搞不懂也就罢了,她竟还觉得气恼、委屈、失望……
老天,是失望耶!她竟然因为他不是情难自禁,而感到生气、失望?!
噢,她真该为自己的想法惭愧得无地自容。
“现在你应该放心一点了吧?”他睇着她,续道:“我不会做什么失礼的事的。”
她回神,有些心虚地,“希望你说到做到。”话罢,她旋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怔望着她砰地一声损上的门板,他不知不觉地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迷人微笑。
他出门后,美树才安心地进到他房里,帮他整理卧室。
他的房间有着一种简约而高雅的风格,装潢线条利落大方,一点赘饰都不见。
看他床上有点乱,换下来的衣服也还东一件、西一件的搁在地上,她就不难猜到他早上走得有多急。
不过既然急,为什么他还有时间跟她在那里闲扯?
唉,这个男人真是难懂。
眼光一瞥,她睇见他床头上放着一张放大照片,趋近一看,竟是他与一名年轻女孩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孩青春美丽,笑得如春阳般灿烂地偎在他身边,看起来非常亲近而熟悉。
突然间,一种不知名的酸意袭上她的心头。
是他的女朋友吗?是现在式,还是过去式呢?
其实不管是现在式或过去式,既然他还将她的照片摆在床头,那就代表他心里还悬念着她。但如果他心里还挂念着照片中的女人,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吻另一个女人、甚至上酒店呢?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好生气,替照片中的女孩不平,也为她自己。
莫非男人就是可以这样“人兽合一”,他的上半身可以只属于一个女人,下半身却是“大家一起来”?
她无法理解,毕竟她来自一个非常单纯朴实的乡下地方,她实在弄不懂这些大都会男女的情情爱爱。
在她的观念中,当你爱着一个人,就必须对她忠贞不二,绝不能有一丁点的情感出轨,甚至是行为出轨。
唉,看来东京这个地方还真不适合她住。
她现在还是赶紧烧香拜佛,祈求她能从这儿全身而退,回到母亲身边吧!
整理好他的房间,她闲闲地踱下楼来。
一下楼,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是长谷川,留下姓名。”
听见他答录机里的声调及语气,她差点儿没笑出来。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讲话,好像也不应该懒成这样吧?真不知道打电话给他的人听见他这种口气是该笑,还是该气。
“敏之,是我,跟我联络。”电话中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感觉有点哀怨。
又是女人!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听那女人的声音如此哀怨,搞不好又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难怪他要她别接电话,原来找他的都是一些找不到他的怨女。
港区白金录音室
“长谷川,”一早就前来协助录音工程的伊藤边打着呵欠,边说:“我有个歌手想介绍给你。”
“噢?”敏之睇着他,“什么歌手?”能让伊藤亲自推荐的歌手并不多,不过有什么新人是伊藤知道,而他却不知道的呢?
伊藤一笑,“是我们店里的一个小姐,歌唱得很好。”
“是吗?”他微微蹙起眉心。
“是真的,”伊藤差点要发誓,“你一定要听听她的声音。”
敏之虽然半信半疑,但因为人是伊藤推荐的,他还是点头了。“好,找个时间带她来见我吧!”
“她现在已经离职了,不过我应该可以联络上她。”说着,伊藤拍拍他的肩膀,“等我找到她,就带她来见你。”
“唔。”他优雅地点燃了一根烟抽着,动作熟稔而利落地戴上耳机,听着刚才录好的音乐。
戴着眼镜,进入工作状态中的他,是绝对理智且专业的。
就在他专心听着音乐时,门口进来了一名穿着套装的美丽女人。
“渡边小姐,”录音室的工作人员挨过去,礼貌地说:“长谷川先生还在录音。”
“我知道。”渡边裕子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优雅地交叠起两只修长而匀称的腿。
她凝睇着正专注聆听着音乐并从中修正的敏之,脸上是一抹恋慕。
渡边裕子,是长谷川敏之这几年来的工作伙伴,要说是伙伴,不如说是他的经纪人。
不喜欢接触人群的他从不亲自出面洽谈任何工作,一直以来,都是她帮他在外面奔走。
长谷川的冷、长谷川的傲、长谷川的孤僻,渡边裕子全都知道。在他身边帮他跑了几年,他对她的态度从来没因为他们的靠近,而有些许的改变。
他当她是工作上的帮手、当她是能干的经纪人,而她希望的是他把她当人看,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就这么一等,足足一个钟头,她才等到敏之走出录音室。
他跟伊藤一前一后的缓缓步出录音室,像是直到当下才发现她来了似的,有些讶异。
“你怎么来了?”
“是呀。”渡边裕子笑得有几分无奈。她都来一个钟头了,而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严格说来,也许他从来都不曾正视过她。
“长谷川,我先走了。”伊藤又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惫。
“慢走。”他说。
伊藤临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过两天我带那个女孩来。”
“没问题。”他撇唇淡淡一笑。
“走啦!”伊藤随性地挥挥手,闲散地踱出录音室。
敏之边收拾着乐谱,边问:“有事吗?”
她趋前,睇着他,“你们刚才说什么女孩?”
“没什么。”他连头都不曾抬起来看她一下,“他要介绍个新人给我认识。”
“噢?”她的声线略略提高,有点不以为然,“该不是什么妄想进入演艺圈的酒国名花吧?”
他听出她话中有话,这才抬起眼睇了她一记,“伊藤不是那种搞肉体关系的人。”
渡边裕子有点尴尬,当下也就不作声了。
须臾,他淡淡地问道:“你还没说是什么事。”
“噢,”她恍然想起今天的正事,“亚航的那个案子,你接不接?他们公司一直派人跟我联络。”
他忖了一下,“听说亚航的高层很专制主观,一点都不尊重专业。”
“这点你放心,”她一笑,“他们承诺只要你愿意接这个案子,他们会全权交由你处理,绝不干涉你的创作。”
他微微皱起眉心,若有所思地,“时间赶吗?”
“一个月,行吗?”她问。
他顿了顿,干脆地道:“接下来吧!”说罢,他径自拿起乐谱,沉默地走了出去。
渡边裕子望着他孤傲的背影,怅然一叹。
“工作”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冷淡”及“疏远”是他对她的态度、“没有感觉”是他对她的感情……她和他之间悲哀地只余生意。
忙碌了一天,敏之终于开着车回到了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家。
打开电动门,将车开上车道,他立刻看见屋里亮着的灯光。
一直以来,他面对的都是幽暗而阅静的大宅,也就因为如此,他从来不知道屋里亮着一盏等他的灯,是这么的让人兴奋而期待。
这栋房子居然在她来了才一天的时间,就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打开门,他发现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客厅里空荡荡地十分安静。
她呢?他在心里忖着,忽地有点着急。
绕过沙发,眼尾余光一瞥,他放心地露出一记微笑。
因为她正毫无防备地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轻手轻脚地拦下外套,小心而无声地在沙发旁坐下。凝睇着熟睡的她,他冷峻的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
每当走出这扇门,他就像在打仗似的战战兢兢,无法轻松;为了维持他一贯的专业形象,他总是以一副冷静的态度去面对所有的人。
然而在她面前,他却总是能卸下自己的武装及防备。
他就是疯狂地渴望着她,而且那种情绪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浓、越来越烈、越来越深。
他从来不曾如此渴盼着一个女人,再美的女人一到了他面前,就像是路边的石头般普通,甚至是不起眼。
曾经,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或是他根本就是个不喜欢女人的Gay。但是她一出现,他就发现他并不是对女人没兴趣、没反应,而是他一直没遇到能让他疯狂的女人。
这种心情就像是青春期的小鬼一尝到滋味后,就欲罢不能地渴望着与对方接触一样。
他伸出手,轻柔地滑过她如丝缎般细致的脸颊。
“嗯……”迷迷糊糊地,美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滑动,她用手去拨。
这一拨,她像是冬眠中突然被惊醒的蛇般瞪大了眼睛,“啊!”她观见坐在一旁对着她露出迷人微笑的他。
“很累?”他尽可能“冷静”地面对她。
她端正坐好,力持平静,“不是,我、我只是闲慌了。”
他撤唇一笑,“闲慌了?”
“你家很干净、很整齐,我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她说。
“是吗?”他站起来,笑睇着她,“如果你真的闲慌了,我会找事情让你做的。”话罢,他将脱下的外套丢给了她。
她微愣,不明就里地瞅着他。
“替我挂好。”他端起雇主的架子来,“我要吃饭。”
“吃饭?”她一怔。
“你该不会说你不会煮吧?”他兴味地觑着她。
她摇摇头,不服气地道:“我家可是开餐馆的,我十五岁就会做菜了!”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唇角扬起一抹高深的微笑,“你是说我捡到宝?”
“呃,不是……”她刚才说的话有那种炫耀自满的意味吗?
“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期待的。”他双手环抱胸前,闲闲地说。
她皱起眉头,“期待有什么用?你的冰箱里只有矿泉水。”
其实她也想过替他准备饭菜,可惜他那个又大又美观的冰箱里,只冰着十几瓶的进口矿泉水。“你可以出去买。”他说。
“我没钱。”她不加思索地说。虽然有点丢脸,不过也是实话。
他一笑,“我床头柜里有现金。”
“我不会乱翻你的东西,也不会随便拿你的钱。”啐,她手脚可干净得很。
他微微一顿,又笑了。
“好吧!”他说:“以后我会把钱留在餐桌上的。”说完,他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她,“去买菜。”
“现在?”瞪着手上的几张大钞,她一怔。
他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出门往左直走十分钟,有一家超市。”说完,他径自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