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又亲手熬了一盅药汤,端到魏世宁的书斋来。
魏世宁远远地便闻到那教人觉得不舒服的味道,见她进来,他立刻皱起眉。
“欸?”她见他一脸愁眉苦脸,“怎么一见我就愁眉苦脸的,怎么,你不乐意见到我吗?”
“我哪敢?只是……”他捏着鼻子,试探的问:“娘子又给我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娜答,”她靠过去,亲昵的唤了一声,“我给你吃的当然是好东西。”
他听她说阿娜答是日出国的语言,意指相公、良人,现在京城里许多妻子也都学她,阿娜答、阿娜答的唤着自己的丈夫。
她打开盖子,里面是黑黑糊糊的不知名浓稠物,看得他一阵反胃。
她一屁股在他腿上坐下,用调羹舀了一匙往他嘴边送,“来,阿娜答,乖乖喝了,对你有好处的。”
魏世宁百般不愿又无奈的啜了一下,那恶心的味儿教他想吐。
“娘子,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当然是对你有好处的玩意儿。”她哄着,“听话,都喝了。”
“是吗?可是这实在是……”魏世宁面有难色,却又不忍驳了爱妻的心意。
“喝嘛!”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她手上的药忠,“我一口喝了!”
于是,他很有气魄的仰头,以口就盅,然后咕噜咕噜的一口喝下。可实在太难入口了,他中途停了两次,还不停做呕。
戚迎喜一旁看着,想到自己竟能如此成功的捉弄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
见她笑得猖狂,魏世宁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他浓眉一纠,将药忠搁下。
“迎喜,你又在耍我了?”他懊恼的问:“你到底都给我喝了什么?”
“不会害你的,都是好东西。”她嘻嘻笑着,十分得意。
“这些‘好东西’到底能不能解我身上的余毒?!”他问。
“喔,”她眨了眨眼睛,望着他,“你身上的余毒早就解了呀!”
闻言,他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你身上的余毒早就解了。”她咧嘴一笑。
他脸色铁青,“那我这些时日以来吃的,究竟是……”
“都是好东西,补气强身的。”
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他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擒住她,“你这可恶的女人,还嫌我不够强吗?”
他用力搔她痒,令她边笑边跳,最后他将她捞进怀里,捧着她的脸热情的吻住。
突然,她推开了他,一阵作呕。
他幸灾乐祸的笑了,“知道有多难吃了吧?”
“才不是……”她说着,又呕了一次。忽地,一个念头钻进脑海里,她猛地拉住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三。”他说。
“十三?”她掐指算了算,心头一惊。
“怎么?”他自她身后环住她,挑眉一笑,“你现在还能掐指算命了?”
她笑意一敛,转身看着他,一脸严肃,“阿娜答,你要冷静。”
“嗯?”
“你可能要当爹了。”她一脸镇定的说。
魏世宁呆住,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你说我……我要当爹?”
“嗯。”她点头,“可能。”
魏世宁回过神,兴奋的想抱起她,又警觉到她腹中可能已有小生命而收手。
可他实在太开心了,干脆冲出书斋,在院子里又叫又跳。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见他蹦蹦跳跳,在院里玩耍的咩咩跟哈啾也跟着他东跳西动,画面十分有趣。看着这一幕,她打从心里感到幸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全书完
置之死地而后生春野樱
前不久,欣赏了“挪亚方舟”这部电影,挪亚得到神谕,他说:“祂要摧毁一切,重新来过。”
一栋老旧的、危及人身安全的建物,你必须破坏它、拆了它,才能重新打造一栋安全的建物以供遮风避雨;一个失败的企划,你得下定决心将它自电脑硬碟里删除,重新构思,才能有成功的可能。
一段走到无路可走的感情,你必须放下它,才有让彼此省思及成长的空间及机会。
但我们太害怕了,那不可知的未来——会有新气象吗?还是重蹈覆辙?会有不同的未来吗?还是走向更痛苦的深渊?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会拥有不同的人生,还是轮回着相同的命运?
我能从此笑着吗?还是继续在无人的夜里哭泣?
我会后悔吗?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若我做了错误的抉择,可还有回头的机会?人生充满难题,永远都在选择。
放下,很难。但更难的却是……重新开始。
随着时间,生命里的各种牵绊年年月月的积累,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总放不下也抛不开。但世间从来没有两全其美,从来没有双赢局面,总是委屈了谁或是谁终于妥协,才得以营造皆大欢喜的场面。
我们都知道,不管是谁,都是伤筋动骨,才得以维持住表面的风平与浪静。
有时抛下现有的,不是因为它令你厌恶,而是你心如死水,而现况再也燃不起你一丝热情及火花。
但放下何其困难,又恐怕会伤了谁,所以你迟迟不敢向前。
作家妮可、瑟邦说:“有时困难的不是放下,而是重新开始。”
确实如此。每个终点,都是另一个起点。只是我们都害怕从起点开始,该向前走吗?前面等着的是什么?我们总在问,总在猜,总在旁徨及徘徊,却始终踏不出那勇敢的第一步。
我们怕眼前不是康庄大道,也怕一旦踏出步伐,身后的也随即崩解、消失。
然而,破坏有时是重建的必要之恶,没有摧毁的勇气,就看不到可能的未来。我从来没有虔诚而坚定的信仰,但……但愿沉默主宰着我的那位,能给予我自毁的勇气、重组的智慧,让我得以看见不同的未来。
也许,我正需要一次彻底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