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O……呃…意思就是……”看着眼前这个会对男人下手的色狼,我的脑子高速转动着。
他为什么吻我呢?被我的美貌所吸引?我捏捏自己的脸,触感好象还不错,但比起他那个红牌相好来,最多也就只算清俊而已。因为棋艺太烂所以对我无比崇拜?可不管那个时代崇拜好象都不是用接吻来表示的吧。发现了我有一颗金子般的美丽心灵?这种东西就算我有也还没来得及表现给他看啊。或者是对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痛苦压抑了太久,以至于变得饥不择食了?
面颊上又被弹了一下,闻烈把脸凑过来道:“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发什么呆呢?”
“什……什么没说完?”难道我把脑子里想的说出来了?
“厚摸是什么意思?”
“噢…那个啊,那个是我家乡的话,意思是……是指不擅长下棋……棋下得很不好的人。”我陪笑着道。真是奇怪,被吻的是我耶,怎么搞得象是我轻薄了他一样?
“你家乡?原来是定溪话啊。”他把身子靠回去,淡淡道,“你可以回房了。”
“嘎?”我吃了一惊,这个人的思维逻辑到底是怎样的啊,什么都还没谈明白就回房了?不过看他已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装模作样开始翻起来,我也只好带着一肚子问号回房去了。
回到荣升跟班后分给我的小单间,潦草地洗了洗,把疲倦已极的身体丢上床,睡意刚涌上来,我突然想到,闻烈怎么知道我是定溪人呢?按道理他应该以为那是苏州话才对啊。
第二天一大早闻二公子就独自出了门,是真正的独自哦,不仅没让我跟,谁他也没带,也没坐马车,自己骑着一匹马就走了,而且还吩咐说会晚一点回来。乘着这难得的空闲,我向管家告了假,溜出府去,打算参观一下鼎鼎大名的燕京城。
可是没想到古燕京竟会这么大,走着走着,竟糊里糊涂地走进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青石板的路,青灰砖的墙,就象戴望舒遇到丁香姑娘的那种小巷,可惜天没有下雨。
我不知方向地乱撞,刚拐过一个弯,突然看见一个很熟悉的人影闪过,一时好奇跟过去仔细一看,是个高挑身材的女人,裹着一件灰色的大斗篷。虽然她戴着帽兜,遮着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闻夫人。
朝廷命妇,富贵尊华的闻夫人到这条陋巷来做什么,我的心头涌起一团疑云。这时闻夫人已停在一户人家外,轻轻扣了扣门环,好一会门才打开,她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闪身进屋。
虽然好奇心极度膨胀,但我还是明白有些事情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于是回转身,打算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去,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窥视,他那出奇大的右耳使我一下子就认出这就是前天来过的曹姨娘的本家堂兄。他没有看见我,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闻夫人刚进去的黑漆木门。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在对明代社会形态的研究过程中,我看过了太多有关妻妾争风引发人伦惨剧的史料,知道高门大户金玉满堂的风光下最黑暗血腥的一面。现在我眼前的,显然是妻妾之间不上台面的暗中较量,那扇黑漆厚重的木门之后,明显隐藏着闻夫人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却是曹姨娘急欲挖掘到手的。同时我更明白,以我一个小小陪嫁男仆的身份,万一不幸卷入这场是非,下场一定是尸骨无存。所以我立即转身,飞一般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一进府,管家大人就冲过来捉住我,急急地道:“快,快去书房,二公子叫你。”
二公子?不是说会晚点回来吗?这还没到中午呢。但容不得我多想,已被人以最快的速度推到书房门口。
忐忑不安地推开门走进去,道:“二公子,您找我?”
闻烈高踞在紫檀木椅上冷冷瞪着我,道:“这是你们以前林府的规矩么?主子不在,小厮就出门乱逛!看看这书架上的灰,你平时是怎么整理的?”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他这书房,每天连墙角都有人擦一遍的,加上明代的环境如此好,没有污染,没有粉尘,也没有汽车尾气,这里房前有修竹,屋后有梅花,绿化做得如此到家,没有两三个月,想要积点灰尘都难!
“怎么不说话,在忙着腹诽我吗?”他又扔一句冰冷的话过来。
我可也是有脾气的,当下顶嘴道;“也不知二公子今天在外面被谁惹着了,回来拿我出气有效吗?”
闻烈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令我有点不寒而栗,可好歹我以前在学校里也是领袖和风云人物,岂能就这样被吓住,当下狠狠瞪了回去。
正当我们两个象两只好斗的小兽对峙着较劲,就差没磨牙和咆哮时,一个闲散的声音插了进来:“小烈,这是谁啊,敢跟你顶嘴呢,真是好可爱。”
闻烈把身子向后一倾,冷冷道:“哪里可爱,简直就是没规矩。”
我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一个修长的身影优雅地倚在门上,带笑的双眼和柔和的表情令那张本来就很漂亮的脸看起来悦目极了。我不由自主就向他回以微笑。
“你好啊,”那人向我打招呼,“我是萧海真,这个人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呃,我……我是阿保……”吐出这几个字时我真是难堪极了,想我在那一世的名字也很有品味呢,可现在……自己都觉得老土……
萧海真已经走到我面前,我习惯性地伸出手去要跟人家握手。
他瞧瞧我的手,好奇地问:“做什么,要见面礼吗?”
我狼狈地缩回手来,狡辩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北方,在我们家乡初次见面的人习惯互相握一下手。”反正明朝这年月没有所谓的大众资讯业,谅他们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海真,定溪人有这种习惯吗?”闻烈用十分恶意的语气插嘴。
“也许是在我离开老家后这两三年养成的吧。”萧海真笑道。
……冷汗……原来萧海真也是定溪人啊……努力埋下头去……
“还站着干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吗?”闻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快去倒茶。”
我赶紧乘机退出房去,磨蹭了一会儿才端了两盅茶进房间。
萧海真接过茶盅,温和地道了声谢,真是有教养的好人啊,不象某人……
“怎么去那么久,林府以前没训练过你吗?”某人挑剔地说。
“怎么了,小烈,有什么关系嘛,你以前一直不在意这些的啊,”萧海真柔声护卫我,并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小保是才跟着你的吧?”
“他是我嫂子的陪嫁。”闻烈简洁地说,好象多介绍我两句会便宜我似的。
萧海真看着我,慢慢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转为恍然大悟,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人啊……”
“哪个人?”我不解地问,他是在说我吗?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退下了。”闻烈硬生生地下了指令。
尽管不满,我也只有无可奈何地退下,临到门口回望了一眼,那两个人头凑在一块,好象在商议什么,神态很是亲密。
我突然想到,闻烈是一个同性恋,至少也是双性恋,萧海真这样漂亮的好人,他怎肯放过?说不定两个人是情人关系呢。
赶紧去找府里最八卦的丫头絮儿,刚一打听,她就竹筒倒豆子,足足倒了一个时辰,结果令我大失所望,居然一点绯闻也没有。原来萧海真是闻夫人的兄长之子,生在定溪,常到闻家小住。十七岁时为了会考到京城住了两年,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参加考试,回到家乡,三年前闻烈又将他接到京城,目前住在城郊的一幢不错的宅子里。
看来萧海真与闻烈的感情的确不错,他来了一趟后,闻烈的心情显然好转,下午又带我出门打理府里的产业。
说句实话,闻烈在经商方面确是天才,目光敏锐,行动利落,判断准确,行事可用稳准狠来形容,看他查帐、听管事们回报的样子,真的很酷,若生在现代,绝对又是一个商海巨子,有资格上财富杂志封面的。
跟他的日子久了,我逐渐习惯了他日常理事的节奏与风格,闻烈也变得越来越经常拿商场上的事来考问我,而且问题的难度也在不断增高,由此可见他前几任跟班想不被培养成管事都难。
两个月后的一天,闻烈突然丢了一本帐册给我,命我晚上细细看,反正现在又没有电视,百无聊赖的我就拿来翻着打发时间,结果越看越是心惊,好高明的一本假帐,几乎天衣无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完美,才会引起闻烈的注意。
第二日在外出的马车上,闻烈问我:“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知为什么,面对闻烈时我越来越放松,不再装傻,马上道:“是本假帐。”
闻烈的唇边浮起一抹笑,点点头道:“要不要猜一下这本帐是谁做的?”
我飞快地将几十位管事在脑中筛选了一遍,有些迟疑地猜:“是…药行的章管事?”
闻烈仰天大笑,伸了手指刮刮我的脸,道:“你可真是进步神速啊。”
我推开他的手,坐开了一些,那个HOMO立即又逼近过来,我左躲右躲,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上又能躲到哪里去,很快就被捉住,炽热的唇随之压了过来。
叹了一口气放弃抵抗,唉,连这个我也习惯了,人类的适应性还真不是普通的强啊。不过好在他都没有再进一步的企图,连舌头都未曾伸进来过……唔……这是什么?!
湿热的舌尖撬开我的门齿,游蛇般窜了进来,在我的口腔内划着圈儿描画,引得我禁不住一阵颤抖,手臂不由自主地绕上他的脖颈。
尽管没有深吻的经验,但现代人岂能输给古代人?最初的震撼过去后,我开始回应这个吻,主动将自己的舌尖与他的相交缠。
当最后我们唇齿分离后,我满意地发现他的喘息比我要重,真棒,花花公子也有今天,可见平时他身边的人都太纯情了,才显出他的高竿。
马车继续平稳的前行,他深吸几口气后,紧握住我的双肩,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哑地道:“你哪一点看起来象白痴?”
我吃了一惊,连小姐都不知道我以前是白痴,他从哪里听说的?
正要发问,马车突然停了,车夫在门帘外恭声道:“二公子,浔水别院到了。”
闻烈看了仍张着嘴一副惊讶状的我一眼,当先下了马车。
我忙跟着,还未下车,就听到萧海真悦耳动听的声音:“小烈小保,你们快来看,在这边在这边。”
我跳下车,萧海真穿着一身白衣,笑得一脸灿烂,站在院中一小片花圃中,不停地向我们招手。闻烈大踏步地走过去,我紧紧跟在后面。
“快看,这是七心海棠,这是绣球红,这是迎风珠摇,都好漂亮是不是,我昨天发现它们快开了,第一个就通知你们来看哦。”
我再次吃惊地看着闻烈。这个大忙人,连陪老父的时间都没有,却排出一整天的空档赶到城郊这么远的地方来看表弟种的海棠花,可见他的确很重视萧海真这个人。
“小保,你觉得哪种最好看?”萧海真兴奋地抓着我的手。
“我觉得都没有你好看。”这可不是奉承话,海真的脸被太阳晒得粉粉的,的确是人比花艳。
“谢谢你小保。”海真率直地表现出他的高兴,笑容真诚,模样落落大方,哦,我真喜欢他。
“好了,”闻烈煞风景地插进我们之间,“外面太阳毒,阿保皮厚,没什么关系,海真你还是进去好了。”
我瞪着他,什么太阳毒,我看是他的嘴最毒。
萧海真弯下腰去亲了亲最近的一株海棠,道:“大家都进去吧。”
进屋后,萧海真坚持要我一起坐下喝茶,二少爷他哼了一声,也没有表示反对,我这人本就不觉得有什么身份差异,自自然然就坐了下来。
因为口渴,送上来的茶我一饮而尽,烫得直叫。
这种机会闻烈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果然马上说:“这也叫品茶,这是饮驴!”
我不服气地向他吐吐舌头(太烫了,乘机伸出来晾一晾),萧海真笑了起来,道:“小保真可爱。听说你很会下棋?”
我得意地点头,这可我的最强项呢。
于是萧海真立即摆出棋盘来,要与我来个三回合。
结果他的棋艺比闻烈还不如,我让了五个子还输的一塌糊涂。
“海真才是个真正的HOMO呢。”在一旁观棋的人说。
我吓了一跳,不会吧,虽然海真的确比女人还漂亮,但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脂粉气,实在不象啊,难道他是1号?
“那是什么意思?”萧海真好奇地问。
“这是你们定溪的话啊,意思是棋下得很不好的人。”
我的天哪,怎么把这个岔给忘了?快裂条地缝让我钻进去吧。
萧海真含笑看了我一眼,但很体贴地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真是和闻烈没得比。
匆匆结束战局,我正要将棋具收起来,萧海真突然道:“小烈也来一局如何?我记得你的棋艺一向很好,也许和小保有得一拼哦。”
哼,我暗笑,早已是手下败将,估计他没好意思告诉表弟。
“不用了,今天不太想下棋。”果然开始推脱。
“是啊,必输的棋有什么下头?”我乘机报饮茶之仇。
“什么叫必输的棋?”闻二少爷似乎雅不愿让海真知道他技不如人,嘴硬的反驳。
“那就来一局?”我猛打落水狗,心里爽极了。
闻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怕了?”我火上浇油地激他。
“谁怕?只是我下棋都是有赌注的。”他试图吓住我。
“我最喜欢下注了,赌什么?”我扬着头道。
“随……随便你!”他死撑着面无表情,但我是何许人也,又不是白跟了他这么久,岂会看不出他的心虚,立即道:“如果你输,就要亲自下厨房做一顿饭给我吃,四菜一汤,不许找人帮忙。”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一怔,想起现在连人都是他的,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跟他赌,这小子,多半是想到这点才提赌注的事。
“如果小保输了,我就亲自下厨做饭给你们吃,十个菜三个汤,如何?”
啊,果然是我的天使和守护神,还是海真对我最好。
闻烈一脸不高兴,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无奈地坐下。
看着他十分气恼的脸,我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是滋味。他就这么不想在海真面前示弱?他真的这么在乎海真对他的观感吗?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不晓得是为了闻烈,还是为了海真。
闻烈执黑先行,“啪”得落下一子。我忙收摄心神,这小子虽技不如我,但也不容小觑,可得认真对付。
一局……二局……三局……
不……不会吧……我死死地盯着棋盘,好象打算用目光在上面烧一个洞出来。
闻烈扭了一把我的脸,问道:“痛不痛?”
“痛。”我本能地回答。
“看来没事,”闻烈对萧海真道,“大概只是受到太大的打击,别理他,让他坐着。你去做饭吧。”
做饭……?海真去做饭……?这么说,输的人真的是我?
我猛地回过神来,不由跳起来大声叫道:“你这个装模作样的骗子!”
没人回应,再四处一看,原来屋子里早就只有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