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前,凌玉曦想过京中的日子必定悠闲,除了到穷乡僻壤当铃医,她还能做什么呢?当然,她也想过挣钱,自力更生是很重要的事,可是京中虽处处都是挣钱的机会,却也处处讲权力,何况有凌父的污点在前,她要做生意很难,没想到傅云书已经帮她想好了,有人代她出面,还照顾到凌家,她不能不承认这个老公令人超级满意……扯远了,总之,如今她忙得昏天暗地,每隔五日出城行医,其他的日子则忙着为即将开幕的铺子出谋划策。
老实说,她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这种忙碌的感觉真好,很有成就感。
今日一早,她分别收到刘穆言和吴子钰派人送来的帖子,食记药膳楼和甜水堂的铺位已经选好了,请她过去查看,并提供意见。因此送了小包子去夫子那儿后,她先去食记药膳楼,接着去甜水堂,最后转去傅云书最爱的日茗园吃早午茶。
日茗园听起来很大,其实只是一间小铺子,卖各式各样的早点,可是有两层楼,二楼座位用竹帘隔开,相较于一楼就清幽多了,不难猜想店家是专门为喜静之人划出这个区域。
凌玉曦为自个儿点了一碗馄饨和两道小菜,银珠也一样,而秦湘是豆浆和酥饼。
“湘湘,你能不能坐着吃?”银珠没见过秦湘这样的人,明明美若天仙,却冷得像冬日的冰珠,不过,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真正令人难受的是她始终战战兢兢,好像要上战场似的,压力很大。
顿了一下,秦湘清冷的道:“这样很好。”
“小姐说,站着吃不好。”
“我们在外面。”
银珠尴尬的一笑,可是吃了几口馄饨,实在受不了秦湘带来的寒意。“湘湘,你不是出自傅家村,为何姓秦?”
“……傅家村也有外姓。”秦湘努力控制想皱眉的欲望。
银珠又是尴尬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不过又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湘湘,你为何会跟傅崝订亲?”
“他的身手最好。”
银珠大惊小怪的瞪大眼睛,“因为他的身手最好?”
“我看不上弱者。”
“……”银珠感觉自个儿的心碎了一地,她曾经想象过他们之间是两小无猜,就像茶馆里说书的所言,应该很美好才对。
凌玉曦忍俊不禁的咯咯笑了,目光暂时从窗外的街景收回来。“银珠,你还是多想想傅毕,至于湘湘,别急,我觉得她这样子很好,知道自个儿想要什么。”
她知道秦湘实在受不了“湘湘”这个称呼,可是都纠正过好几遍了,银珠还是我行我素的喊,最后秦湘终于接受了,这样的转变让凌玉曦相信再过个一年,秦湘就会有银珠一半的风格,这正好应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端看谁的影响力比较大,而银珠的影响力绝对在秦湘之上。
“小姐!”银珠害羞的脸红了。若非小姐提醒,她根本没发现傅峷常常偷看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必不好意思?再说了,你都二十二了,再不赶紧订下来,难道等着变老姑娘吗?”这几年她最担心的就是银珠的亲事,银珠不离不弃的跟着她,不曾有过抱怨,若没看到银珠有个好归宿,她会难过。
秦湘忍不住看了凌玉曦一眼,这位夫人有男子的豪迈,她很欣赏!
“我知道小姐若有余力,必会帮我筹谋。”
“我再看看,总要知道傅峷家中还有什么人。”凌玉曦没有向秦湘打探的意思,可是秦湘很自动自发的道来——
“傅峷有父母、哥哥嫂嫂和两个侄子,他们在傅家村种田,很善良的一家人。”
凌玉曦满意的点点头,“下次爷回来,叫爷去问傅峷,要不要赶紧将你娶回家。”
“小姐!”银珠懊恼的脚一踱。
“好好好,我不说,免得你钻到桌底下躲起来,这样不太好看。”凌玉曦笑嘻嘻的重新将目光转移到窗外,突然,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到般僵住了。
秦湘立刻感觉到她的变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接着,就听见她低声道——
“湘湘,帮我跟着那个粗布衣裳的姑娘,查清楚她的下落就好。”
秦湘不发一语的立刻转身下楼。
“小姐,出了什么事?”银珠很想靠过去,可是又怕坏事,不敢乱动。
“你还记得银喜吗?”原主记忆中最清楚的人物是银喜,一开始她并不能理解,后来她将原主的一切拼凑得更完整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原主恨死了银喜,倒不是银喜毁了她的一切,而是因银喜让她对人性充满了绝望。
银珠脸色一变,“银喜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她早该死透了,为何会出现在这儿?难道她是双生子?”凌玉曦不是单线思考的人,猜想任何的可能性,再一一否绝这些可能性,真相就出来了。
“银喜只有哥哥和弟弟。”
“不是双生子,那就是死而复活。”
银珠觉得太匪夷所思。“怎可能有这种事?”
“你知道吗?死而复活往往不是真的死而复活,只是被误以为死了,后来有人用了正确的急救方法,就活过来了,因此会以为是死而复活。”
略一思忖,银珠明白了,“小姐是说,当初她只是被人误以为打死了,扔到了乱葬岗,后来又被救活了?”
唇角一勾,凌玉曦已经隐隐约约描绘出真实的画面。“也许,不是人家误以为她死了,而是有人故意制造这样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脱身。”
银珠惊愕的瞪大眼睛,“如此说来,银喜是被侯府的人收买?”
想了想,凌玉曦摇了摇头,“这倒未必,若是连侯府的人都被外人收买,侯府的人帮助银喜脱身也不难理解,不过银喜活着这件事,至少能够证明我的清白。”
“小姐将银喜抓来问清楚就知道她为何要如此陷害小姐了?”银珠一想到此事就义愤填膺。发生事情到离开侯府不过短短几日,但如同一场噩梦,她们每日吃的饭菜皆是人家剩下的,侯府的奴仆当她们是乞丐似的使劲糟蹋,就是认定她们会潦倒至死。
“问清楚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但无法教对方认罪,最好能够掌握到更充裕的证据。”凌玉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急,先确定她的下落,弄清楚她此刻的情况,自然有法子让她开口说出真相。”
银珠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很困惑,“既然大伙儿以为她死了,为何她还敢出现?”
“有可能为了生活,而京城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或者,京城可以得到她需要的银子,不得已只好重回京城。”凌玉曦想到刚刚见到的银喜看起来相当悲惨,想必日子过得很苦。
银珠听得出她口中的怜惘,觉得很奇怪。“小姐不恨银喜吗?”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看银喜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不参与的权利。”凌玉曦戚戚然的一叹。上一世,她不觉得自由多好,自由使人放肆,使人忘了界线,可是身在这儿,她才知道自由多可贵,权力又是多么令人恶心,在权力面前,每个人都只是一颗棋子。
银珠细细品味一番,忍不住歪着脑袋瓜瞅着凌玉曦,“小姐的脑子究竟装了什么?为何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