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程少华强调:“放心,房东很酷,不啰嗦,话很少。”
程少华跟潘若帝看完照片,检查租约,二人非常满意。
潘若帝大乐。“所以说,我们要感谢华哥英明,拒绝房东求爱,坚持搬家。要不我们怎么有机会租到更大更便宜的房子?”
郭馥丽瞪他。“是谁看了五间房子跑到腿快断掉,呕心沥血帮大家弄到这么棒的房子?是我好吗?你们跟我住真是福气啊。”
“你厉害。”程少华竖起拇指,赞美。
这天下午五点,郭馥丽要签租约,在新房东指定的咖啡店。
两点多时,她突然打电话给程少华。“你替我去签约,快去。”
“不可能。”程少华熬夜赶稿,刚爬上床,正要躺平。
“我急性肠胃炎,在医院吊点滴。”
“你怎么可以肠胃炎?叫潘若帝去。”
“他电话不通,可能在上课。”潘若帝指导顶级客户时,是不能接电话的。
“你不去,房子没租到别怪我。”她又提醒。“不要搞砸,那房子非常赞啊,记得,不要说有养猫。”
“你没讲?万一像上次搬进去被房东发现——”
“她没问我干嘛说?唉,快出发不要迟到了——我已经先跟房东报备了,她叫徐瀞远,穿灰色衣服,你最好全程笑咪咪,你不笑像坏人。”
“你为什么偏偏今天肠胃炎!”
“X,拉了十次肚子,听你这么说,真感动啊。”
于是,下午五点,程少华跟新房东见面。
真是烂地方,平价咖啡馆坐满人,吵死人。有带孩子出来玩的家庭主妇,跟客户谈生意的业务,桌上摆满直销产品努力跟宅男传教的美女,窝在角落埋首打电脑的苏活族。
服务生忙碌地穿梭在一桌桌客人间,座位拥挤,音乐被众人的高谈阔论淹没。
外头,本来天色晴朗,但渐渐乌云密布,要变天,起风了,真符合程少华郁闷的心情。
他等房东来,精神萎靡,疲惫渴睡,但是,当房东现身,在他对面坐下来时,他霎时清醒,吓一大跳。
天下竟有此等奇缘?!
房东正是几日前,在电影院睡到鼾声大响,被他用辣椒粉恶整的女子。那时他狠瞪她睡容,记牢她模样。万幸万幸,他暗吁一口气,当时没让她看见他模样,现在才能和平面对面。
“你是程少华吧?”她拿着饮料坐下。
“徐瀞远小姐?”
“嗯。”她从包包拿出合约,放桌上。
程少华打量她,脑中开始职业病地分析起徐瀞远。她苍白清瘦,神情冷漠。齐肩直发,眼色幽黑沉静。嘴抿着,双手防卫地盘在胸前。翘着脚,靠着椅背,灰色长衫,过长袖子,遮住一半手掌,手指纤细,握着瓷杯的握把,拇指会一下一下磨着瓷把边缘。
她望着他的眼色很空无,那是一双没啥情绪的眼睛。她置身在热闹喧哗中,冷冽得像绝缘体。她已经很瘦,却好像还努力拿着无形绳索,将自己打上死结,竭力在压抑什么,紧绷着身躯。
程少华观察后心得是……这是从头到尾摆明“拒绝”二字的女子。拒绝被打扰、被靠近、被关怀,最好跟全世界无关。像是长年被男友或老公冷落,性生活不美满,且对别人充满敌意的女性。
徐瀞远说:“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快签一签吧。”没有寒暄、没有问候,也没有对他身家调查,但讲话咬字用力,好像在跟谁呕气。
程少华有些惊讶,他高大英俊,除了熟识他的小郭,陌生女子初见他时,常会被他外貌震慑,或紧张、或害羞。不像她,反应冷淡。他暗暗高兴,小郭果然找了够上道的房东,这女人绝不会热情地来骚扰他。
程少华取出钢笔,翻开租约——
这时,一对母女,推轮椅过来,轮椅上一整篮爱心笔。其母挟带着哭腔,跟徐瀞远说:“我女儿生病了,两脚萎缩没办法走路,可以好心帮我买包原子笔吗?一包一百元就好,拜托拜托——”
徐瀞远突然刷地扯落覆在女子小腿的毯子,其母惊呼,其女惊恐。
程少华惊骇。
但见其女小腿完好无缺,徐瀞远瞪她母亲。“你女儿双脚健康得很,上次我还看到你们在彩券行签乐透,十秒内离开我视线,不然报警。”
咻!轮椅宛如风火轮,疾如星火消失无踪。
程少华大笑。“酷喔。”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速掏出押金,摊平租约,拔除钢笔盖,快快签下,这房东他好欣赏啊。
“等一下。”徐瀞远掀到租约最后一页,那儿写着一行小字。她指着,要他看。
“签字前,先告诉你,房子是凶宅……不介意吧?”
靠、北、边、站!
那行小字,几时加的?
第2章(1)
在程少华震惊中,徐瀞远淡淡地提起房子在三年前发生过凶杀案,一名女子,遭人砍伤,屋内丧生,就这样。
难怪租金便宜!台北市中心,交通便捷,近捷运站,三十六坪,位于二楼,三房两厅,有网路第四台阳台后院。租金一万,条件绝佳,租金极低,原来如此。幸好还没签字,程少华放下钢笔,看着她。
“你倒是很老实。”
“本来不想讲,不过,现在法律规定,不先声明怕以后有纠纷,我有善尽告知义务了。虽然是凶宅,但它环境格局采光,都很棒,你敢住再签。”
程少华考虑起来。
徐瀞远催促:“想清楚没?租还是不租?”
程少华拿起钢笔。“租,我又不做亏心事,不怕这个。不过,我也跟你说实话。你介意养猫吗?”索性都坦白了,省得日后麻烦。“我有五只猫,不爱关它们,有些房东会介意,之前因为这样,被房东要求搬家。”
“你养猪我都不介意,准时给钱就行了。”
爽快!他哈哈笑。“好,我租。”
“等一下,还有件事,房子客厅四面钉了书柜,书柜内的书要留着,你不能丢,原封不动留着它们。”
“是你的书?”
“是谁的不重要。”
“不会是遗物吧?”
徐瀞远脸一沉。“不租就算了。”
她抽回租约,程少华按住,刷刷刷,他签了。
“房租汇到哪个帐户?”
“每个月十号,下午五点到这里拿给我,请准时,我讨厌等人。”
程少华也不知怎地,听到每个月要碰面,有点小兴奋。“知道了,你住哪?”他拿出记事本。
“这是房子钥匙……”啪,一串钥匙放桌上。
程少华看着钥匙,抬眼,望着她。“不告诉我你家地址?”
“没必要,房租来这里交,逢年过节不用给我送礼。”
我还怕你多礼咧!程少华大笑。“好吧,有事的话我再打给你。”
“最好别打电话,我讨厌电话声,真的有事发简讯。”
这是一堵墙,还是一块冰?
他微笑。“OK!”
这前后任房东,性情差好多,徐瀞远莫非是来平衡刘嘉嘉的?上天安排,真妙也。
大事底定,换徐瀞远取出笔袋,拉开拉链,摸出原子笔签约。
程少华瞥见她的帆布笔袋内,有好几枝铅笔。还注意到,铅笔笔芯,是用刀片削的,一刀一刀的刀痕,笔芯边缘不平整。她低头签名,他闻到她的发香,一时失神。待她抬起脸,那双丽眸,清亮亮的,他有些慌。
这女人看着他,眼色冷静,视线如刃,好似可划伤他、割裂他,或……割裂其他?他不禁联想,有这样一双眼色的女子,若决心想做什么,肯定能达成目的,可是她却会在暗黑影院里呼呼大睡。如此极端差异,使他困惑又好奇。会不会他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