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像个公主一样。”身后站着的是她淡淡微笑的妈妈赵静华,“很好。”
“好屁啦!”廖咏咏也不回头就在镜子里瞪着自己的妈妈,“像个假人似的,哪里好看?”
“廖咏咏,你给我注意一下你的措词!”赵静华皱着眉头,“你爸爸马上就到,你不想让他看到你满口胡言乱语的样子吧?”
“哧!”不屑地喷着粗气,但咏咏还是顺从地安静下来,一张脸皱巴巴地看着镜子里洋娃娃一般的自己。
她是很喜欢粉色的东西没错,连电话都是hellokitty的粉色限定版;但是这不代表她一定会喜欢粉色蕾丝啊!
这么多花边,好像芭比娃娃的裙子;而且又瘦又窄,穿着也不舒服。咏咏拧着眉毛,转头去抗议,“我不要穿这条裙子,我有得是比这个漂亮的裙子,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一条?”
“因为这条是你爸爸给你买的。”果然,妈妈可以用一句话就叫她闭嘴,“你爸特意提前把裙子寄回来,就是希望今天看着你穿上。所以……”
一肚子的怨言都无处发泄,咏咏挺直身子站得僵硬,白痴老爸,难道你不知道你女儿今天已经二十三岁了吗?成年人了啊!
赵静华侧着脸看着别扭之中的女儿,好像又回到了她年幼的时候,不禁淡淡地笑开了。
“好了,下楼去吧,你的同学也该来了,宁宇也早就到了。”说着拧开门,走出去。
他来了?来就来嘛,我管他去死!
咏咏继续跟镜子里粉红色的娃娃大眼瞪小眼,掀掀眉毛咧咧嘴,哇咧,如果再凶悍一点再涂上点蕃茄酱冒充血迹可以COSPLAY鬼娃了!
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咏咏?还不快点,你爸爸回来了!”
咏咏冲到窗口边,正好看到爸爸宝蓝色的福特已经停稳在楼前,她禁不住露出微笑——总算还记得要回来给她过生日,算他有良心,原谅他好了!
“爸!”一下楼就看到廖志贤挺拔清瘦的身影站在大厅中央,一身灰色的西装更显得他伟岸出众,眉宇间与咏咏极为肖似。
咏咏抿着唇,直接扑到他的怀里,“臭老爸,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没回家来了?”
“啊,好漂亮的裙子,我的小公主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廖志贤笑吟吟地揽着女儿的肩膀,“咏咏对不起,爸爸很忙,不过以后会好了……”
“你是放羊的孩子!每次都说以后以后的,我都不相信你了!”咏咏皱着鼻子,拧了拧爸爸的鼻子,“而且,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不可能长个子啦,你就会乱讲,放羊的孩子!”
“嗯,我女儿已经二十三岁了。”廖志贤淡淡地笑,那条跟咏咏一样的眉毛微微扬起来,“已经是大人了,难怪爸爸都老了。”
“啊,你飞来飞去的惬意得很嘛,哪里有一点老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咏咏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赵静华上前轻轻挽住丈夫的臂膀,“走吧,咏咏的朋友都在里面等着呢。”
从一楼的后门穿出去,是一个宽敞的方型玻璃屋大厅,平常家里有什么宴会都是在这里举行。
当廖氏夫妇牵着咏咏的手走进来,立刻响起一片掌声。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女儿的生日party,我很高兴,欢迎大家的到来,希望你们都能玩得开心。”廖志贤握着女儿的手,对这些同为圣安诺大学的学生笑笑。
“总经理。”一个温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咏咏像是立刻嗅到了什么异样的味道飞快地拧起眉头回头看去。
一身米色职业套裙包裹着一个娇小的身躯,脸上带着特有习惯职业性的微笑,“总经理,你给小姐准备的礼物……”说着扬了扬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
“啊!”廖志贤一拍额头,“我差点忘了,幸亏有你!多谢。”说着,他放开咏咏转身走到来人的面前,感激地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到爸爸的动作之后,咏咏立刻拧起眉毛,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爸,她是谁?”爸爸一直在美国,难道这个人就是让他流连不返的原因?
“哦!”廖志贤笑着看了看咏咏,依旧没有拿开放在那人肩膀上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得力助手庄文月。咏咏,叫庄姨!”
“庄姨?”敏感地察觉到父亲对这个人的亲近,心里像是有什么弦断掉了似的,咏咏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而讽刺,“她才比我大几岁就要来当我阿姨?开什么玩笑!”
所有的人都一愣,廖志贤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女儿突如其来的别扭,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如何下台。
庄文月打圆场地笑笑说:“是呵,不要叫什么阿姨,叫姐姐就好……”
“姐姐?”咏咏嘲笑着重复一遍,然后用不屑的神情斜了她一眼,“我可没福气,有你这么……的姐姐。”中间的话说得又快又含糊,没有人听得清,但她的态度这么轻蔑不恭,却是看在所有人的眼里。这让庄文月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连已经伸出来的手也硬在半空中。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难堪。
“咏咏!”廖志贤不悦地皱眉,声音里有明显克制的怒意,“道歉。”
赵静华在丈夫的身后,怔怔地看着女儿眼里燃烧的怨怼之火,“咏咏,不可以对客人这样讲话……”
“我不会道歉!”咏咏生硬地回绝父亲的要求,恨恨瞪着她心目中扰乱气氛的肇事者庄文月,“我又没说错什么话?为什么要我道歉?”
赵静华还来不及开口,廖志贤的愤怒已经爆发了,看起来温文的他却是火爆脾气,这种坏脾气看咏咏就知道了,“廖咏咏,是谁教你讲话这么没礼貌的?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爸还不是一样!”咏咏瞪大眼睛跟父亲针锋相对,心里满满的委屈,“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还要因为这个不相干的臭女人骂我?”
也许这种类似撒娇的埋怨在私下对爸爸大叫的话,廖志贤还不至于如此生气,但在宾客满堂的这种情况下,他心里的那把火也被女儿无责任的叫喊点燃了,“廖咏咏,我再说一次道歉!”
“不……”更多叫嚣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了,父亲高高举起来的手马上就要落下来的样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咏咏瞪大眼睛双手捂上脸颊,不过却马上没了声音。
“廖咏咏,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反省!”廖志贤完全忘记了在场还有几十位来参加生日party的来宾,“什么时候愿意道歉了再出来。”
“不用你说我也不要再待在这里!”宴会的主角眼含泪水一路推开众人从大厅里跑了出去。
“志贤!”赵静华埋怨地叫着丈夫的名字,她略略皱下眉头,这已经是她十分愤怒的表现了,“今天是孩子的生日。”
自己话说得很重,语气又糟糕。想一想也有些懊恼,但廖志贤还是板着脸,“都让你惯坏了!”
无辜的肇事者庄文月尴尬地一笑,将手里捧着的礼物盒子放到最近的桌子上,转身无声地走了出去。
赵静华拽了一下丈夫的衣袖,转身向来宾微微一笑,“大家随意,他们父女经常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沟通,你们不用介意,来,大家请坐。”
宁宇眨了眨眼,来到赵静华的面前,“校长,我去看看咏咏?”
赵静华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笑着点头,“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沟通起来容易,拜托了。”
可恶的破裙子,缠在脖子上费了半天的工夫才扯下来。
咏咏恨恨地把裙子重重往地上一摔,“臭老爸!”这么久不回来看她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居然还带个狐狸精来气她,还因为这种事情打她!
才不要乖乖听他的话!咏咏瞪着眼睛,使劲咬着下唇。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套到身上。这时,响起了“扣扣”的敲门声,“咏咏,我可以进来吗?”
是宁宇。
“不可以!”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自顾着从衣橱里拽出大旅行包开始一件一件往里塞东西。
“咏咏,别耍孩子脾气了。”宁宇没想自己连门也进不去,“好多学校的老师都在,别让校长下不了台呀!”无奈地耸耸肩,女孩子,为什么永远要用任性这种手段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呢?
咏咏眉毛纠结成一团,狠狠地将旅行包合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啊?”
“……好吧,你快下来哦。我买了你最喜欢水果口味的慕斯,要新鲜的才好吃哦!”气头上的廖咏咏是神仙也劝不好的,宁宇有过经验,权衡之下还是由着她自己冷静一下好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渐渐远去了,咏咏“哼”了声,拖起旅行包,小心地推开门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很好,那个家伙也以为这时候她需要冷静,很好很好。她这就冷静地翘家给他们看看!
一路安静无人,大家还集中在玻璃大厅里,谁会想到刚刚那场风波会让别扭的公主兴起离家出走的念头?
从后门走出来以后,咏咏很快拦到一车计程车,坐进车里以后才发现她还没想好要逃到哪里去。
“小姐,你要到哪里?”司机见这人坐进来半天也不说目的地,只好出声询问。
“你先开车好了!”心里的怒火还没消,咏咏口气不善,“到地方了我自然就告诉你啦!”
司机摸摸鼻子,悻悻地开动了车子。
咏咏皱着眉看着车窗外开始缓缓后退的熟悉风景,一只手下意识地插进衣袋,离家啊,准备得似乎不够充分。
伸进衣袋里的手摸到什么了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团皱皱的纸。咏咏费力地把纸抚平:是一张药方子。她回家忘记了取出来,陈嫂洗衣服的时候想来也没有检查一下口袋,结果这张纸已经被洗得面目全非,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难辨。但是,捧着这张皱巴巴的纸,咏咏却舒展开了紧皱的眉毛,渐渐浮上一个明朗的笑容。
程希远?程希远!
被叫到名字的那一个突然从假寐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很配合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
是他的手机在响。
刚才看看电视无聊到竟然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要不是被这个电话吵醒,怕是他今天就要在沙发上过夜了呢。
抚着额头上的冷汗,程希远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把捡起掉在地上的电话,陌生的号码,看着又有点印象——似乎什么时候看到过。
“喂?你好,哪位?”程希远迟疑地接通电话,顺便走到窗边伸手拉开厚厚的桔色窗帘,外面正在斜斜下着小雨。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回答,是一片安静;打错电话?还是恶作剧?
“喂喂?”
又叫了两声,再没动静他就要撂电话了,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程老师?”
“呃?”程希远脸上顿时僵硬,那轻快的声音却仿佛给他下了一个魔咒般的令他动弹不得。是她,怎么是她?他刚刚还有梦到她,想不到本来就接到她的电话,这种感觉还真是难以形容,“呃……廖同学?”小心翼翼地求证,生怕是自己还在梦中没有清醒。
“是啊,程老师。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廖咏咏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捉弄的笑,天知道,在这个时候听到那个钝钝老师的声音,她居然会觉得开心得不得了,连讨厌的雨水似乎也变得漂亮可爱了起来,“你不舒服吗?”可不要不舒服哦,因为这会儿他可是她全部的希望啊。
华灯初上的暮色里,细密的雨丝笼罩着整个天地,街上已经不见行人的影子。程希远双手举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聊做雨衣,小跑着奔到了福祥新村的中心花园。
精灵一样的少女完全暴露在雨帘中,却仍旧撑着一脸的笑容,愉快地望着他,“程老师,你怎么不拿一把雨伞来啊?”
唯一的一把伞已经给了你了。不知是因为跑步还是见到她而导致心跳加速的程希远动了动嘴唇,但终于选择保持沉默。心跳中,他高举手臂,将她纳入自己外套的庇护之下。
廖咏咏眨眨眼睛,笑容溢满脸,“我想起来了,老师的伞在我那里,可惜被我忘在家里了,呵呵,所以我们只好一起淋雨了。”她以前最讨厌的事就是淋得湿答答的,不过,今天这场雨却没有让她觉得反感;甚至,看到老师为了自己也淋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反倒有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咳!”程希远眼光望着远处,干咳一声以示严肃,“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家?”还冒失地打电话把自己叫出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虽然,他是很高兴她有事的时候来找他,可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女生在打什么主意,他是真的猜不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