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莲躲在大楼转角的地方,看着慕鸿坐上那辆白色轿车扬尘而去,没有一丝的留恋。
她感到浑身发冷,靠在大理石的墙面上,仰头看着被城市大楼的天际线切割成块状的天空,阳光灿烂地自晴朗的云空投射下来,那么明亮、温暖,在大楼阴影下的她的感情世界却是阴暗、冰冷。
十月上旬,酷热的天气仍肆虐着大地,她已经提早来到极地永夜的冬季。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吸着鼻子。绵白如絮的云片高高远远地飘在天边,凄惨的愁云却低低地压在她胸口。
周围的人声嘈杂、车水马龙,似乎离她很遥远。原以为爱情的开端是邂逅后的心动与挂念,这时候想来分外凄凉可笑,或许还比较像徐志摩的那首诗:你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映在我的波心。如今那片云毫不留恋地走了,她的爱情也结束了,尽头是冰天雪地,心冻成冰,裂成碎片。
该死心了,为什么心仍那样痛?在他伤害她后,她还为他牵挂,为他难过,为什么?
跌跌撞撞地离开重伤心灵的地方,她漫无目标地挪动脚步,任泪水被阳光蒸散。人们眼中的同情和好奇,她看不到,空虚的心灵找不到目标,只能借着体力劳动来填充被爱情蛀空的心房。
走着,走着,她干涩的眼睛眯起,景物好像在哪里见过。倏地,几天前伤心的一幕在脑中重现,是那家饭店!慕鸿就是从那道门冲出来的,身后跟着曾缃绫。
胸口紧缩,一股疼不知从何处起源的,很快攫住她全身,令她几乎站不住脚。
“丁小姐。”
甜柔轻快的呼唤令她浑身一僵,涣散的视线凝聚焦点,曾缃绫美丽雅致的脸容就映在眼前。她看来容光焕发,脸上有着淡雅的妆,不像她憔悴得像朵濒临凋落的小花。’
想到她的神采奕奕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脸上那朵含蕴着幸福的巧美就炫目得令她眼睛刺痛,同时激起了郁积于心中的熊熊怒火。
皑莲全身都在发颤,混合着嫉妒、怨恨、伤痛的情绪一齐涌上,茶毒她的五脏六腑。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在机场见过面。”对上她眼中的怨毒,缃绫吓得往后退。
“我记得你!”她一字一字地从紧密的齿缝间吐出来。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人的缃绫,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懊恼着干嘛多事地向前打招呼。她干笑了声,说:“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
“站住!”皑莲满腔的愤恨正无处发泄,哪里愿意放她走,“你现在可得意了!”
缃绫僵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蒜了!”她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你抢走了慕鸿,我……”目光幽怨地落在她一身时髦的打扮上,大V字领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及膝裙,腰上系着黑色双排扣皮带,帅气、时髦中,有着成熟女性的妩媚风情,比起她的青涩,不晓得强过几倍。
皑莲的怒气陡然消失,声音哽咽了起来:“认输了……”
尽管听得一头雾水,缃绫却不忍心见她泪流满腮、憔悴失落的模样,她拉住转身欲走的皑莲,冷静地道:“说清楚。”
“你还想怎样?”她悲痛得几乎想死掉,“我已经认输了,你还想怎样?”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怎么看都像是她正欺负着一个可怜的少女,缃绫好气复好笑地递了面纸过去,拉着她往里走。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谈谈好吗?”
“有什么好谈?”她挣扎地道。
“事关慕鸿,如果你在乎他,好歹听听!”缃绫不是笨蛋,先前听她提起慕鸿,又说认输什么的,警觉到中间显然有什么误会,更不肯让她走。
听到那人的名字,皑莲心情复杂,隐然间,一线光明突破黑暗灿起。她无法拒绝诱惑地跟着缃绫进入饭店,走进开启的电梯。
她为何说她误会了?难道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难道她真的误会了……
皑莲的头脑乱纷纷,心脏扑扑地狂跳。
缃绫拉着她走出电梯,来到她所住的套房。
那是间很宽敞的双人房,缃绫招呼她坐下。
“要喝什么?”她打开冰箱问。
“温水就好。”皑莲闷声回答。
缃绫从热水瓶里倒出水,加入冰凉的矿泉水调成温水,将茶杯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与她面对面的坐着,她谨慎地开口:“我刚从医院回来。若若的病好了大半,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你知道若若病了的事吧?那天幸好有慕鸿,当时我都急昏头,不晓得该怎么办好。”
皑莲没做声,眼光盯着桌上的茶杯。
“这几天他陪着我照顾若若,还要忙着公事,可说是累坏了。如果不是董事会召开在即,他会等若若病好后才放心回伦敦。”
“当然。”皑莲怎么听都觉得她的话刺耳,像在宣示着她的胜利似的,心头一阵火起,嘲弄地扭曲着唇,“你跟若若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么舍得放下广
听出她语气里的尖锐,缃绫连忙问:“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吗?”她冷笑,锐利地看向曾缃绫,“难道你不是他的初恋情人,若若不是他的儿子吗?”
缃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表情凝重地开口:“丁小姐,我想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
“我承认跟慕鸿交往过,但我们的感情一直维持在单纯的友谊,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若若更不是他的儿子。”
“若若跟慕鸿长得那么像,连家母乍看到他时都怀疑他跟萧叔叔有血缘关系,你还要否认!”
“令堂是?”
“她是萧叔叔现任的妻子。”
缃绫恍然大悟:“原来是白姨,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呀,因为我们是母女,容貌相像是很自然。如果慕鸿和若若不是父子关系,为什么也这么像?”皑莲挖苦地质问。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项鹏,才会这么说。”缃绫不以为忤,耐心地解释,“若若不只像慕鸿,更像我的前夫,萧项鹏。”
“你是说……”
缃绫默默瞅了她一会儿,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相框,递交给皑莲。后者一眼就认出了相片里的女人和小孩是曾缃绫和若若,身边的男子有着极俊美的相貌,低下的视线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身边的女人,她感到眼睛刺痛。
“你看清楚。他不是慕鸿,是项鹏。”缃绫低声提醒。
皑莲心头一凛,从头再看一遍,发现那男子留着有型的短发,发线中分,刚毅的脸型,俊俏的五官,猛然一看的确与慕鸿十分相像,但他的唇型比较宽、比较薄,眉毛的距离比较窄,睫毛没有慕鸿长,眼神如鹰般锐利,皮肤也比较黝黑。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虽说是堂兄弟,但也太像了吧!
“慕鸿的祖父跟项鹏的祖父是孪生兄弟,又分别娶了一对姐妹,使得下一代的血缘有着比寻常堂兄弟更亲近的遗传因子。我第一次见到慕鸿时也把他误认为项鹏……”回想起往事,缃绫心中盈满对慕鸿的歉疚,眼眶微湿,声音显得低微。
“我真的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之前,我见过项鹏一次,那是我头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当我在姨父举办的宴会里看到慕鸿,我好开心,以为是上苍怜我一片痴情,做了这样的安排。我不顾少女矜持地上前攀谈,他那时候很害羞,看得出来他不习惯跟女性交往,如果我不是被兴奋冲昏了头,我会看出他跟项鹏不是同一个人,可是我……”
她闭上眼,任未完的话悬在空气中好半晌,皑莲不由得胡乱猜测着她当时的心情。
见到日思夜想的意中人,曾缃绫想必很是意乱情迷,才会胡涂地认错人。后来呢?她将错就错地爱上慕鸿吗?
“那时候我连项鹏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又实在太像了……”缃绫等到胸坎里苦甘掺半的情绪平抚了些,方重新开口,“我以为慕鸿就是他,满心渴望地跟他交往了起来。在我们交往的那段期间,他一方面忙着学业,一方面还得打理港英集团部分的商业事务,我们碰面的时间其实很少。当时的我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这样的交往模式让我没有压力,而慕鸿的温柔体贴更让我觉得甜蜜。后来,项鹏从美国回伦敦,我与他重逢,我才惊觉到两年来跟我交往的慕鸿并不是当初令我钟情的人。”
“啊!”皑莲轻叫一声,心里分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同情缃绫当时的处境,换成是她的话——当然是选择继续跟慕鸿在一起,但显然她作的是另一个选择,不然她后来的结婚对象就不会是萧项鹏了。
“可是你跟慕鸿交往了两年,难道一点情感都没有吗?”她忍不住问。
“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缃绫幽幽道,眉睫之间有缕挥之不去的淡淡惆怅。她扬起眼睫,浮现在脸上的表情有着欲诉又难以启齿的哀伤。
“皑莲,你还太年轻,很多事要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有时候,理智上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情感却是半点不由人。我当然明白不该伤害慕鸿,可是从我跟项鹏重逢的那天起,什么事都不对了。我……”她舔了舔唇,眼中有种如梦似幻的神情,“无法自主地被他吸引,激情在我们之间一触即发,而那是我跟慕鸿交往时不曾有过的。”
“你们……”皑莲犹豫着,不晓得该怎么说。
“我跟慕鸿之间一直很纯情,只有单纯的亲吻和拥抱。在他怀里,我觉得安全、甜蜜,但在项鹏怀中,我自傲是个能引发他热情的女人。皑莲,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很快就领悟到,我真正爱的人其实是项鹏,否则也不会跟他……”她没有往下说,皑莲看她的表情便心领神会。
“所以你告诉慕鸿,你爱的人是项鹏?”
“没有。”她愧疚地摇着头,“怯懦让我不敢跟他开口……”
“所以你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皑莲感到愤怒,气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慕鸿。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缃绫苦笑,“慕鸿事业学业两忙,跟我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谈不上是周旋在他们之间……”
“所以你肆无忌惮地跟萧项鹏在一起!可怜的慕鸿。”
缃绫听她一味替慕鸿打抱不平,先前的伤心模样早不知跑哪去了,不由得觉得好笑。可想到接下来说的话,还会引发她更多的“讨伐”声音,弯起的嘴角又垂了下来。
“后来你又是怎么跟慕鸿分手,嫁给萧项鹏的?”
该来的总要来的,缃绫觉得这是自己欠慕鸿的,就因为当年欠他一个解释,现在必须受他的女友逼问,将真相还原。
她硬着头皮回答:“就在我苦寻不到机会跟慕鸿说的时候,在他父亲办的一个宴会里,有个我们都认识的女孩突然抱住慕鸿强吻,恰好被我看见。慕鸿挣扎着推开她,想要跟我解释,我却狠心不理会……”
“你是想趁这个机会甩开他?”一抹恍然升到皑莲眼底,紧接着转为怒气,朝缃绫瞪去。怪不得慕鸿会讨厌被误会,还事先跟她约定,不可以胡乱误会他,原来他曾深受其害。
“没错。”缃绫默默承受她眼中的谴责,接着说,“我自私地以为这么做最好,固执地不听他的解释,还用很难听的话拒绝他。当时我太年轻了,一心急着结束跟他的交往,没考虑到这么做会伤害到他。”
“你说他没有感情可以付出,说他没有心……天呀,你怎么可以这么讲他?”皑莲的怒气因她的话而高涨,表情既愤怒又带点正气。
“我已经知道错了。”她赶紧安抚她,“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对慕鸿很抱歉,那次分手后,我们没有再见面,就连我跟项鹏的婚礼,他都没有来参加。”
“他会去参加才怪!在被你这么伤害之后,就算他再有度量,也不会想见你!”皑莲仍然是忿忿不平。
“所以这次重逢,是我们多年没联络后的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没有私情,若若也不是他的孩子。慕鸿之所以帮助我,是因为他好心,请你不要误会他。”
终于说到重点,皑莲张了张嘴,心情忐忑了起来。原先理直气壮的认定和伤心,现在却变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她谴责缃绫对慕鸿说的话难听,她对慕鸿说的那些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呀。
他最讨厌人家误会他的,呜……她要怎么办?
惊惶感猛然袭来,皑莲顿时为自己的行径惭愧不已。回想起他眼中的风暴,脸上的愠怒,还有那严厉的语气,心情更加沮丧。
他一定是很生气,所以没来追她。
该死的,她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旁的缃绫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自己打自己。
皑莲完全陷进思绪里,没理会她。
慕鸿赶着搭机回伦敦,她居然在他上飞机前跟他吵架。惨了,来不及送机就算了,让他带着怒气和伤心离开,他会不会从此不理她?
惨了,惨了!
慕鸿回到家时是晚上八点钟,他进浴室淋浴后躺进按摩浴缸放松身心。
半个钟头后,他慢吞吞地从浴缸里起身,在腰上围了条浴巾,从热气氤氲的浴室走出来。依照往常的习惯,他会直接走到放置睡衣裤的橱柜前,但这次他才踏出浴室门口,走没几步就停了下来,眼睛因惊愕而瞪大,望向房内的不速之客。
“皑莲?!”他没看错吧?慕鸿忍住揉眼的冲动,不会是他相思过了头,眼前出现她的幻影吧?
“嗨……”短促的抽气声后,传来一声无力的招呼。
皑莲瞪着他胸前的水珠,吞了吞口水,完全没预料会看到这么养眼的画面。淑女的修养告诉她应该礼貌地移开眼光,但眼睛自有主张地粘着眼前俊美的男体。
她专注地看着他,感觉着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扑通跳动,一抹兴奋流窜全身,她晕沉沉地想,这就是所谓倒三角形的黄金比例体格吧。
宽阔的两肩各连着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结实的胸膛有着微微隆起的肌肉,虽不像健美先生那么吓人,但可以看出每一块都蓄满力量。她让视线跟着从他湿发滴落向胸膛上的水珠下滑到瘦削的腰身,落向他平滑、肌肉结实的腹肌,一条碍眼的浴巾阻碍了她的视线,使她无法看到更多美景,浴巾下两条修长结实的光裸大腿覆满细密的毛发,她的双膝发软。
慕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使得他打消上前确认她是实体的打算。任何幻影都不可能会有这么热切、侵略性的眼光。
他发窘地清了清喉咙:“请你先离开,让我换上比较正式的衣服好吗?”
皑莲脸上的红晕倏地退去,替代的是一抹惊慌的惨白。
她怎么听都觉得他在赶她,那张绷紧的俊脸两眉,微蹙着,深沉的眸光里让人摸不到底的激烈情绪隐隐浮现。完了,他还在生她的气。
“你不要赶我,慕鸿,我好不容易才来这一趟。”她哀怨地说着,朝他奔去。
慕鸿怔住,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皑莲已经抱住他,柔嫩的脸颊贴向他颈窝,女性化的曲线紧实地贴住他。他眉间的皱褶更深。
“求求你,听我解释。”她温暖的呼息就吐在他颈上,撩起一阵灼热。
“在我只围着浴巾的情况下?”慕鸿怀疑地低头审视向她。
她喝酒了吗?任何神志清楚且自爱的女人会知道跟个裸男待在一块有多么不明智,更遑论用这么亲密的姿势抱住他。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等不及了。”她呜咽地道,“我害怕你不要我。”
慕鸿倒抽口气,欲望排山倒海而来,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看着那张单纯、美丽的脸容,迷离的眼眸里浮着一层水光,纯真得像个不解人事的小仙子,哪里知道她的一句话就挑起了他的欲望。
他集中所有的意志力,抵抗体内的原始冲动。
“皑莲,放开我。”他声音紧绷地命令。
“我不能放开。”她激动地摇着头,眼中的水气因沮丧而越显氤氲,“我一放开你,就失去你了。”
“你说什么傻话!”他抓住差点滑下的浴巾,神情狼狈,“你让我先穿衣服,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再讲。”
“可是你会不理我……”她太担心了,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告。
“皑莲,你再这样,你可能会嫌我理你太多。”他慢吞吞地说,“除非你迫不及待的想成为我的女人,否则……”
震惊在她眼中闪烁,随即涨红一张小脸,她惊吓地放开他,退了好几步。
“现在你愿意让我穿上衣服了吗?”他嘲弄地扭曲着嘴唇,艰难地挪动脚步到衣柜,取出睡衣裤进更衣室。
皑莲没有阻止他,受惊过度的脑袋还有些不灵光。
他……他……噢,老天爷,她急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就算有地洞她也不能钻,她必须向慕鸿道歉,求得他的原谅。
不知发呆了多久,慕鸿再度现身,手上拿了条毛巾擦拭潮湿凌乱的长发。他已经换上棉质的睡衣裤,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的目光落向不知所措的皑莲,发现她那头浓密的秀发没有拘束地披散在肩上,娇小的身躯裹了一件厚重的法兰绒睡衣,这表示她不是刚到,而是来了有一段时间。奇怪,普烈德怎么没告诉他?
“慕鸿,我……”她干涩地舔着唇。
“说吧。”他慢吞吞地坐在沙发上,示意皑莲也坐。
真的叫她讲,她反而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搓着手,神情懊恼。
慕鸿叹息地看着她:“你怎么来的?”
“坐飞机来的。”她乖巧地回答,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他应该没有生气吧?
他忍住瞪她一眼的冲动:“我当然知道你是坐飞机来的,我是问你怎么会来?你应该还要上课,不是吗?”
“对呀,可见得我多有诚意。我是特地请假来伦敦的。”她可怜兮兮地说。
“爸爸和白姨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们亲自送我到机场。萧叔叔还通知普烈德先生我抵达的时间,要他派人来接我。”
原来是串通好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普烈德没告诉我?”
“你要忙着开董事会嘛。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不希望你分心,所以请普烈德先生不要告诉你。”她露出讨好的笑容,“今天进行得还顺利吧?萧叔叔有打电话来,说他之前跟你通过电话了,好像之前跟你不对盘的董事都没有再反对你了。”
“嗯。”事情的演变出乎慕鸿的意料,还以为会是艰困的一战,那个挑起争端的男人居然“临阵脱逃”,没有来开会,不费吹灰之力让他打赢这场仗。
他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大抵是因为多日的辛苦竟没派上用场,觉得有些可惜。但这样也好。只是,那人为什么肯放弃精心的计划?这不是他的风格呀。
“曾缃绫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你跟她不是那种关系,若若也不是你的孩子。我……很抱歉那样误会你。萧叔叔也跟我说,你是因为董事会开会在即,加上有人打算在董事会发起阴谋反对你,才急着赶回伦敦。一知道整件事不像我想的那样,我就……非常难受,恨不得立刻飞到你面前道歉。我急急忙忙订了机票,跟学校请了事假,就为了要跟你道歉。对不起,原谅我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原谅我违背承诺的误会你……”她羞愧地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偷瞄他,见那张脸无情无绪,他又不开口接腔,心里急了起来。
“我真心感到抱歉。”她难受得眼眶灼热了起来,“你……不要都不说话嘛!我已经反省过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什么?”他骄傲、固执、任性又火爆的小情人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他说话,他没听错吧?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小心眼,但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嘛,而你……”她委屈地咬着唇,他怎么都没有反应?她感到沮丧。“也有不对的地方,明明知道人家有多在乎你,就算再忙,也应该……给人家一通电话解释,可你都没有,我才会想歪。所以,你也有一点小错嘛。”
慕鸿本来听得晕陶陶,最后一句话让他挑高眉。
“我也有错?”
“本来就是!”她不想哭的,可她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宝贝的,几曾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他还不肯接受她的道歉,让她觉得自己好可怜。“是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打从在机场见到曾缃绫后,你就心不在焉,后来又忙着工作上的事,后来又……好几天见不到你,我……才会胡思乱想。所以,我有大错,你也有一点点小错嘛。”
“我心不在焉不是因为缃绫,而是接到幕僚通知,说有人打算在董事会搞鬼,我才……”
“可是人家不知道,你都没有说,我怎么会知道……”她嘤嘤哭诉着,慕鸿叹气地将她搂进怀里。“好嘛,我不怪你就是了,别哭喔。”他拍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目光寻找着面纸,实在是有点担心她那汪泪水和鼻涕又要荼毒他的衣服了。
“万岁!”没料到皑莲忽然咯咯笑着从他怀里抬起头,见到他惊愕的表情,心虚地吐着香舌,还淘气地对他眨眼睛,“璇姨说,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会舍不得我掉眼泪。”
“你……”他为之气结。
“别气嘛!”她撒娇地重新靠进他怀里,“人家是真的很担心你不肯原谅我嘛。你瞧,这里真的有眼泪喔!我是真哭,不是假哭!”
她仰头看他的模样是那么美丽,慕鸿轻叹了口气,终究舍不得对她生气。
皑莲笑吟吟的,水光迷离的眼眸掠过一抹羞涩,咕哝着说:“这样就用不到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他挑高眉。
“是璇姨帮我准备的。她说,如果你真的很生气,不肯原谅我,亮出秘密武器你就会……”她支支吾吾地不肯再往下说,慕鸿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
他太想知道这妮子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只好威胁她:“说嘛,皑莲。你不肯说,我要继续生气。”
“噢。”她垮下脸,犹豫着。
“说嘛。”他怂恿着。
“只能看一下喔。”她神秘兮兮地回答。
在他一头雾水的目光注视下,她缓缓离开他的怀抱站起身,又退了一大步,方将双手伸向睡袍上的蝴蝶结。
慕鸿眯起眼睛,一颗心被挑动得炽热而沉重,等待着答案揭晓。
那蝴蝶结被一拉就散了,皑莲粉脸晕红,根本不敢看他。她抓着睡袍上的襟领,犹豫一下才打开。
薄如蝉翼的布料隐约遮住她年轻、窈窕的身躯,情欲的火焰瞬间焚烧向慕鸿男性的躯体,从他眼中进射而出。
皑莲被他看得全身燥热,他不曾用过这么具侵略性的目光看过她,这使得她害怕了起来,急忙掩住睡袍,边后退,边结结巴巴地道:“你已经不生气了,那……晚安,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就想溜,想将一个被她挑起情欲、浑身发烫的男人给抛下。
慕鸿自然不肯,但他没有追上去,在她握住门把的那一刻,低哑慵懒的男性嗓音适时传送向她。
“皑莲,就算你没来找我,我也打算事情处理完后,回去一趟。”
“什么?”她惊讶地转回身,看向他。
慕鸿悠闲地靠着沙发,将遮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性感的唇瓣优雅地开启,慢吞吞地进一步道:“那天你离开的时候很生气,我也担心你会不理我,本来就决定这里的事处理完后,就回去找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哄得你开心。”
皑莲脑中顿时被个大问号给占满,他说他会回来找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哄得她开心。那表示他根本没有生她的气,那刚才为什么任她求了半天,祭出眼泪攻势,才肯松口原谅她?
一股怒气由体内升起,很快就冲到她眼中,她发出气愤的叫声:“萧慕鸿!”
他仍安适地靠着沙发,看着她双眼喷着火朝他奔来。
手臂张开,迎接猎物到来。
这次,他要紧紧捉住她,让她再也没机会逃开。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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