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真是累死我了!”阮阅赤裸着上身,一边挥去脸上的汗一边转头对着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抱怨,“这是我堂堂阮老大该干的活吗?翻土……我都成农夫了我!”
女子微笑,“有现存的劳力,我为什么不用?还有,这不叫翻土,这叫移盆。”
阮阅“切”了一声,低头将泥土重新填到花盆里,粗手大脚的样子看得女子直皱眉。
“喂,你小心点!别把根伤着了!”
阮阅做完手里的活儿,拍去手上黏附的泥土,走到女子身旁,“叶繁,我才是活物,它是死的!你怎么不多心疼心疼我?”亏他还为了她汗流浃背呢。
叶繁将手里的水瓶和手巾递上,白了他一眼,“你啊?粗生贱养的,用不着心疼,自然长得好。”
“粗生贱养?”阮阅瞪大眼,“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他伸手指着院那头,“要说粗生贱养的话,那个才是吧?”
“可我就是喜欢它,怎么样?”她知道他指的什么,而且他说得也没有错,但喜欢这回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还不是因为那花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否则你会喜欢它……”阮阅嘀嘀咕咕,在叶繁旁边坐下,用毛巾擦着汗。
叶繁笑了一下,却不再说什么,转动轮椅到刚才接受阮阅移盆的植物旁,细心为它将土掩得更实。
“哎,我说……你真的不打算理睬姓业的那家伙及他老婆吗?”迟疑了片刻,阮阅降低了声音问。
“有必要吗?”叶繁的回答冷冷淡淡。
“说得也是……那两个烂人。不过,你现在终究是‘业茵’啊,你不是决定和江惟结婚了?”
叶繁回头,“满了十八岁就算成人。而业茵今年二十了,不论业霄堂答不答应,对我的决定不会有影响。”
阮阅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沉静。
“阮阅,你……会怪我吗?”叶繁咬着嘴唇。阮阅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然而就像喜欢某种花一样,这种喜欢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就算注定会辜负另一个人……
阮阅抬头,“嗤”地笑出来,白牙闪闪,“白痴!怪你什么?别多想啦!”他伸长手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现在想想当兄弟不是更好?至少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啊!结婚又离婚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他摇摇头,“可怕!不如纯粹点的好!”
“阮阅,”她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谢谢你……”
他看了她半天,然后大叫:“你当然应当谢我!难道我农夫的活儿白干不成?!”他站起来,“我现在先洗澡去,出来后把你想好的谢礼给我——哟,你家男人回来了。”
叶繁闻言转头,江惟一脸疲惫又一脸温柔地站在院门口望着她微笑。她回过去一个笑容,然后掐了阮阅的手臂一把,“你说话别这么粗鲁行不行?”
阮阅笑着躲闪,扬手跟江惟打了个招呼之后,转身进屋。
江惟走到叶繁面前,蹲下身来。
“回来啦。”她微笑,见他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拿出纸巾帮他细细擦拭。
“今天过得怎么样?”江惟闭着眼睛,很享受的表情,嘴角是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
“很好啊。”她收回手,“整理了院子,又给需要更大发展空间的植物们换了盆……惨的是阮阅,因为他今天刚好有空,所以就被我拉来当‘农夫’了。”
江惟微笑倾听,站起身来,推动叶繁的轮椅。
“有本事让当红影星当农夫的,恐怕也只有叶繁叶大小姐你了。”江惟笑着打趣。
因为叶繁的建议,阮阅转让了“眉飞色舞”,却偶然进入影视圈,所以说世事难料啊。
“对了,我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一趟,你看呢?”江惟想起中午接到的电话,低头问叶繁。
“楚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叶繁立刻紧张起来。三年前她再次住院的时候,因为江惟不放心,请自己的母亲来照顾她,还说是“专业级的护理”。而当叶繁看到江母时,完全不敢相信世界竟是这么小的——江惟的母亲,竟然就是最开始护理她的那位姓楚的阿姨。
叶繁一直觉得很尴尬,而楚芝园却真的是一个很大度体贴的人,自始至终对叶繁都是那么好。不过叶繁因为心里有愧,所以现在在跟楚芝园相处时都还是有点七上八上的。
有时叶繁也会这样想:江惟的细心温柔,也许就是遗传自他母亲吧。
“多半是谈婚礼的事吧。别担心,我会尽量抽空陪你一起去的。”
叶繁沉默下来,然后低声道:“你真的要娶我吗?”
江惟正将她从轮椅抱出来,听到这样的问话,也不禁吃了一惊。他把叶繁放到沙发上,握着她的手,“你这问题可真古怪……别告诉我你现在想悔婚,我不会答应的。”
叶繁笑了一下,却有点勉强,“不是,我只是一想到请贴什么的都会写着‘江惟与业茵’结婚,就觉得怪怪的……”
自己想嫁他是一回事,可是想到要借用别人的名字身份过一生,包括结婚生子,便不禁有些忐忑,有种搞不清楚自己将扮演什么角色的困惑。
江维总算是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他轻轻一笑,抚上她的脸,“对,在户口本上,我的配偶一栏将会写着业茵,但是我娶的人却是叶繁,这点我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你,一个月后的那场婚礼将是不存在的,你懂吗?”
叶繁涩涩地笑了一笑,微微点头。
是啊,阮阅也告诉过她,其实那天在业家天台上看到她掉下去的时候,不止一个人在狂呼“叶繁”,眼前之人也是叫着她的名字……
没有死,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却得来想象不到的幸福生活,也许她该感谢业茵,那个真正消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