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绣菊也是张口结舌,像见鬼似地盯着少夫人,嘴里直咕嘟着:“真像呀……可是怎么没有胎记呢……哪有这么像的人……”之类的,不知道被雷劈傻的毛病是会传染吗?
少夫人上前正欲开口,却被那霸王似的主子给强行带走了。
接着被传染的还有郝管事。
郝管家到绿柳山庄的那天,正巧云墨去了军营,郝管事第一眼看到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子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了。
“樱……姑娘?”
“郝管事,别来无恙,荷香她还好吗?”
郝管事一面答话,一面在心中一阵咕嘀。
还是少爷行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坚持抓住了当日在侯府拿走一万两银悄悄逃走的女子,不知道有没有让人家还债?
这樱姑娘也怪,脸怎么突然就治好了,当年想必就把小侯爷的心给偷了,如今美成这样,难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地在玉陵城娶妻了!
要是老侯爷知道,估计得气得够呛。
听到少夫人回答郝管事的话,平安和绣菊方才肯定,这位少夫人就是当日的樱姑娘。
平安倒还好,笑呵呵地叫了声樱姑娘,绣菊突然冷下脸,一扭头跑掉了。
“哎,这丫头,又在闹什么别扭?”平安正待追上去,樱宁笑笑,说了句:“还是我去吧。”
她知绣菊品性纯朴厚道,这样不待见自己,必是有理由的。
果然,她在葡萄架下找到绣菊,那圆圆脸的丫头正鼓着腮帮子,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一见她来,马上扔掉树枝,别别扭扭地站起来。
“绣菊,好久不见了,听……少爷说,你跟平安订亲了是吗?”她轻言细语问。
绣菊气鼓鼓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樱姑娘,虽然你现在是少夫人,可是有些话不说,我实在是忍不住。”
“好,你说。”樱宁浅浅一笑,点点头。
“既然你现在已经嫁给少爷了,那就要全心全意地待他好,要不然,绣菊我都替少爷抱屈!”绣菊忿忿道:“樱姑娘不知道吧,四年前你走了以后,少爷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可是我和荷香都知道,他心里一直想着你,有时候他晚上做梦,嘴里都叫着“樱姐姐”,他因为恼你走了,所以把望尘轩里的东西全砸了个粉碎,连那棵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桂树都砍了、烧了,后来又后悔莫及,到处找跟那些碎掉的东西一模一样的对象回来,恢复以前的样子。”
“少爷的痴情真是世间少有,他因为爱你,所以也爱与你有关的一切,他在侯府种了好些山樱和桂树,他把你临走时写的那幅字裱好,挂在墙壁上,日日看着,甚至人都有些傻了。”绣菊说到这里,突然鼻子一酸,眼泪都流出来了,“来年,老侯爷就安排了好些模样儿长得端正的丫头们过来伺候少爷,谁知少爷一个都不要,对那些喜欢他的千金小姐们也从来不理睬,荷香姐姐嫁人后,常常担心,说少爷已经魔怔了,连女人都不碰,迟早会生出病来,可是咱们又能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樱姑娘回来还给他呢?”
“后来,少爷开始经商,他本可以不走这条路的,将来袭了老侯爷的爵位,整个侯府、整个云家都是他的呀,可是他偏偏不愿意,不知涉了多少险,吃了多少苦头。我们都知道他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拿了老侯爷的一万两银子,如果他有很多钱,那么你就不会再到别处去了,谁也抢不走你;樱姑娘,你真的那样爱财吗?现在少爷已经有很多钱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嫁给少爷,求求你,不要再让他伤心了,因为少爷为了你遭了太多罪,实在太可怜了……”
樱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里的,她坐在床沿上,泪如雨下。
她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她现在才知道,云墨当初有多么地恨,又有多么地伤心……是她的不告而别彻彻底底地伤了他的心。
门从外推开了,云墨回来。
“樱姐姐,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他原本还在笑着,眉眼间都是温柔,不料一眼看她正在哭泣,眉头马上拧起,大步朝她走来。
樱宁赶紧低下头,伸手胡乱地拭着眼泪。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急得什么似的,一面连声问着,一面拉着她的手,上下察看。
“没什么,你别急。”她摇着头,一双美目经过泪水的洗礼,纯黑,水灵灵的,犹如汪着雨潭泉水,使她更透澈地看清眼前这个曾经的少年,如今她的夫君。
是啊,她怎么可能去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呢,当他看着她时,眼里只有一个她,那是真正的深情在睫、温柔在眉,他交付给自己的,是一颗纯净、完整的心。
她却让他那样苦,一想到这里,樱宁的泪水又忍不住滑落……
第9章(2)
“是不是郝管事他们?他们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吗?真是反了!”她的眼泪刺痛了云墨的心,他火大地转身欲走,要去找人算帐。
门外站着的四人,紧张地面面相龈,绣菊已经在小声地啜泣,平安不住安抚她。
“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她抽咽着,满目深情地瞅着他。
他赶紧停了脚步,重新坐到她身边,紧张地看着她,“不要哭了,樱姐姐……”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双纤细的胳膊已经绕过他宽阔的肩膀,温柔地攀住他的颈脖,慢慢地、坚定地环住他、拥抱他。
“你……”云墨一怔,整个人都呆住了。
纤细的手指摸着他的头发,顺着后颈一路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红唇吐出叹息般的气息,他听见她轻轻地在耳边说:“对不起,四年前,是我错了。”
修长的身体陡然僵硬,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一动也不想动,不愿被她放开,就这样被她温柔地抱着,他的头枕在她单薄的肩窝外,心也贴着心的位置,享受着她无言的安抚,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这是梦寐以求了多久的时刻啊!
他闻着她身体淡淡的香味,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指正揉抚着自己的后背,就像他往常用满满的爱意拥抱着她一样,美妙得让他怀疑这是一个美梦……
娶老婆,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
如果这话在以前拿去问小川子,他会很奇怪地耸耸肩,懒得理睬,可是如果现在再问他,他会斩钉截铁地说,会!
因为他发现,他家的主子、少爷竟然又开始写字了。
少爷善书法,随军征战沙场时,常以沙土做纸,树枝做笔,随心所欲,龙飞凤舞。
但身为商人的少爷,越来越少舞文弄墨了,更多的时候,他在看堆积如山的账本。
所以当小川子偷偷打开那幅字后,不免一阵惊叹,只觉得上面龙飞凤舞,笔锋自有一种潇洒之态,可马马虎虎地看了一逼,好些字都面生的很,认不得,便拿着跑去问平安。
平安跟在云墨身边的时间好歹长些,耳濡目染,肚子里的墨水比小川子略强些,字也能认全,便一一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什么意思呀?”小川子一句也听不懂。
平安也抓抓头,为难地盯着那些字。
旁边的绣菊毫不客气地打了下他的头:“叫你多跟着郝管事学些,你不听,现在露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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