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时,早在下午就已经到家的父母还以为她刚下班,兴奋地和她分享旅途中的趣事和照片,没人发现她连续好几天夜不归营,以秘密证人身分接受检方详细询问的她,昨晚甚至是在警局里过夜。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们才在薛仕恺的说明下知道整个过程——
在他们被带离火车站时,检警就一直跟着他们,等到他们再度被塞进车厢,降低被当成人质的可能性后,检警才进行攻坚,顺利逮捕了阿雄和四名同党。
同时,另一队埋伏在昌仔住所附近的人马在获报行动成功后,也以嫌疑重大为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昌仔径行拘提,收押禁见。
因罪证确凿,被当成现行犯逮捕的阿雄对奉命杀害黄可棠、并将罪嫌嫁祸给方易爵、再伺机杀人灭口等一切罪行都坦承不讳。
虽然他矢口否认与毒品有关,但这番供词已足以让检方以教唆杀人、妨害自由、伪造证据等各项罪名起诉昌仔,检方每项都求处最高刑责,要是罪名全部成立,昌仔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这则新闻一传出,引起社会一片哗然。
不只是黄可棠的命案受到瞩目,更因为此案涉及多名警察与黑道挂勾,收受贿赂】企图变造证据诬陷善良老百姓,其中不乏大队长级的高阶警察牵涉在内,总共六人——包括那名许警官——被检方转往政风处展开后续调查。
之后查出其中一名警察与毒品有关,更是让检方摩拳擦掌,准备挖出更多供证让昌仔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检警将傅歆保护得很好,她牵涉在内的消息完全没走漏出去,在新闻记者拼命追追追时,她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没受到任何影响。
每次看到这则新闻的相关消息,家人或同事间都会热烈讨论,傅歆只听不说,没人想得到看似心致缺缺的她,竟然和此案有过关联,甚至熟知整个来龙去脉。
而为了隐藏她的存在,照片的事也成了机密档案,托她的福,白雪的清纯形象丝毫没遭到破坏。
犯人无法接受采访,又帅又是公共人物的方易爵理所当然成了男主角,尤其是遭到警方诬陷、黑道追杀还能和检方连手破案,这英雄形象更是让他接到许多访谈性节目的邀约,成了比大牌明星还抢手的红人。
两个礼拜过去,热度开始消退,但仍余波荡漾。
一个月过去,大家的焦点被某高官的贪渎舞弊案引走,已经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而他们的关系,也在打开车厢门的那一刻,画下了句号。
下班归来的傅歆在夜色中走进巷子,看到当初他被她拍到照片的地方,心头一阵怅然。整整一个月了,方易爵都没有再联络她,就连薛大哥偶尔还会打电话关心她,而当初在她耳边呢喃爱她的人,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她从一开始以忙碌为他找借口,直到后来,当每个节目都没再看到他出现,他还是杳无音讯时,她终于认清了事实。
原来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段在危难下因互相依存所衍生出的激情,生命受到胁迫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等他回复理智后,说不定会鄙夷自己当初瞎了眼,将她从生命中屏除。
她就像在电影院里看着一出精彩的电影,到了尾声,灯亮起,银幕上的人依然在银幕上,光鲜亮丽,而平凡的观众却是回归现实,一切趋于平淡。
难过什么?不是早有觉悟了吗?本来就很清楚自己与那种人无缘,是她也被那种氛围给迷眩了,变得不安分守己了。
走到大楼门口,她正要拿钥匙开门,背包里的手机鸣唱出音乐。
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没见过,她接起,侧头夹住,双手仍忙着找钥匙。
“喂?”
“明天有空吗?”
似熟悉又陌生的笑语传来,让傅歆怔住了。
熟悉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她听了七天,不管是谈笑、生气、揶揄她都再清楚不过,陌生则是因为他从不曾打电话给她,透过手机的声音听起来好不真实,而他们又分离了一个月……
“做什么?”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仍是紧张到微微发抖。
“我答应要帮你改造,你忘了?”他轻笑。
即使他不在眼前,她仍然可以想象他勾着慵懒的笑容,谴责地盯着她这头长发的模样。
她不想让自己沉溺在那段虚幻的日子里,回来后她的头发依然留着,当初他替她选的衣服也都没穿,还是一身被他称之为布袋的打扮,就像不曾改变过一样,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曾经历过一段生命中最丰富快乐的日子。
他如果要甩开她只管走得干脆,她可以理解,也绝不会怪他,为什么又要为这种该死的承诺来打乱她的心?或许他只是不想食言而肥,但对她而言,见一次面就等于再将她狠狠剥掉一层,勾起她的渴望,却无法拥有他的体认会让她更痛。
“不用了。”她没办法多说话,只要多说,她的哽咽很可能就会被他听出来。
“还有你欠我的钱呢,你不要了?”方易爵又笑,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察觉到,他对她平抑不自然的语调没任何询问。“明天礼拜天你应该没上班。”
“我给你帐号。”如果对她没意思,就别再让她心存希望,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够煎熬了。想到这段时间的忐忑牵挂,傅歆忍不住红了眼眶。
“歆歆……”他喃唤,就像那次吻她时,那样温柔地叫她。
就那两个字重重击碎心墙,她强忍的泪终于落下。家人这样叫她,朋友这样叫她,认识的人都这样叫她,却只有他,出自他的口中,会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歆歆,来嘛……”他温柔诱哄。
她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她想见他,即使是最后一次,即使会伤了自己,她还是想见他……
她没办法说话,只能轻应一声:“嗯……”
翌日下午两点,傅歆依照他传来简讯所写的地址,来到热闹商圈里的一条隐密巷弄内,紧张地望着眼前三层楼高的独栋建筑。
华丽独特的建筑物充满设计感,座落在绿叶扶疏的庭园间,写有英文店名的招牌低调地隐于一角,也美得像个装饰,若不留心,很容易就错过了。
她知道她是来改变造型,但光看这间店的外表,她实在分不清楚它是在干么的。它看起来比较像一间会员制的高级餐厅,而非她预想中的美发沙龙。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她鼓起勇气走进——
先是挑高玄关上方的璀璨水晶灯让她看傻了眼,然后是四周的巴洛克风格仿佛瞬间将她带至奢华的法国宫殿,她着迷地看着,一时之间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您好,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吗?”一名打扮时髦的美女出来,脸上的笑容是客气的,眼神却暗自打量。
“我……是方易爵……先生叫我来的。”她突然间心虚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该从她口中说出这个名字。
“傅小姐吗?欢迎。”即使美女觉得诧异,也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一脸甜笑有礼的笑。“请跟我来。”
她带她走上大理石圆弧楼梯,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间,房间中央摆了两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豪华单人沙发及古铜茶几,前方是超大的液晶电视,墙边的书柜放满了最新一期的各类杂志。
另一面的墙悬挂着一面半人高的精致复古椭圆镜,在镜中,她看到自己,一个惊慌失措的平凡女子,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傅小姐,您想用点什么?”美女引导她坐上沙发,拿出一本Menu摊在她面前。
Menu里的饮料选项从牛奶到调酒一应俱全,基本的果汁、茶类、咖啡更不用说,还有蛋糕、轻食可以选择,让傅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一间餐厅。
“呃……茶,热红茶就好。”她慌忙地随便点了一样。
“请稍候,这是电视遥控。”双手奉上遥控器,美女离开。
等门一关上,傅歆闭眼申吟,天呐,她好想走,这么漂亮的地方带来的却是强大的压迫感,害她全身肌肉都绷得死紧,完全不能放松下来。
“嘿,傅小姐,欢迎欢迎……”没见门被推开,却有个男人冒了出来,冲到她面前热络地招呼。“我是Paul,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改头换面的。”
傅歆怔愕地看着他,才发现原来房间被巧妙地隔成两个区域,他可能待在另一边,也可能是从另一边的门进来的,谁知道?
他撩起她的头发。“哎呀,你的发尾都受损了,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剪掉,这发型一点也不适合你,再轻一点、再蓬一点……”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Paul瞇着眼打量她,手在她头上不断地比画,自己一个人讲得很高兴。“来吧,咱们动工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带头朝另一边走去。
没机会开口的傅歆只好跟上去,来到房间另一边,总算看到一些美发沙龙的感觉。
开放式的柜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美发用品,有着漂亮水龙头的白色瓷槽配上可躺可立的橘红皮椅,不远处有张可调高度的黑色皮椅,前方矗立一面明亮的长镜,镜旁的隐藏式灯管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们先洗头。”Paul带着她到洗头区。
在他为她穿上防水的美容袍时,傅歆好不容易找到空挡发问:“请问方易爵先生呢?”
或许是怕他们以为她是他朋友会害他丢脸,或许是下意识感觉他已不再是她可以直呼其名的对象,她忍不住加上“先生”这个称呼。
她很后悔答应这个邀约,来到这里更让她发现两人的差异有多大,这一趟弄下来会花掉多少钱?她想都不敢想。
“他在工作啊。”Paul不以为意地回答,脚一踩,皮椅应声摊成舒适的躺椅。“我先用柑橘洗发精帮你放松头皮,有没有闻到香味?来、来,躺上来一点……”
傅歆完全任由他摆弄,洗完头要她坐到镜前的黑色皮椅她就坐过去,要她抬头、侧头她就配合让他剪去一缕一缕的长发,因为她光是要忍住难过不显露脸上,就已经耗去她所有的心力。
瞧她多傻?昨晚还因为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而想到失眠,他却是连过来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他只当她是个承诺,言出必行的他完成承诺后,他跟她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又剪又烫又染,整段过程弄了很久,都是Paul一手包办,即使她沉默无语,他也可以自顾自地吱吱喳喳讲个没完。
若在平常她会觉得烦,现在的她却很感激这样的吵杂,她可以强迫自己去听Paul讲了些什么,这样她就可以不去想有关他的事了……
“你看,我的技术是不是很鬼斧神工?”Paul骄傲的喊声将她的心思拉回。
在镜中,她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
原本厚重的长发剪到了耳下,如云蓬松地撑起了妩媚的卷度,却又不会过分矫揉,清爽的长度将她的利落个性衬托得更加独一无二,低调的挑染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渐层颜色,即使没化妆,她的脸也整个亮了起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烫卷发,也从没想过剪去象征女人味的长发,反而能让她更加娇媚动人。
“来来,把衣服换上。”Paul推她进一旁的小房间,里头放着一套衣服。“出来再化妆。”丢下话,门关上。
傅歆取下挂在墙上的衣服,拆开封套,手指轻轻抚过,丝质的柔软触感舒服得让她想喟叹。
米白上衣采用无袖平领的设计,恰好让她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腰间系有一条细炼,在简单中系出了她的纤细,丝质的黑色长裤贴服着她的臀,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却在带起一个小圆弧后成了宽松舒适的剪裁,留下点到为止的诱惑。
她着迷地看着镜中的人影,既觉得想哭又觉得想笑。他知道该怎样引出她的美,将她所有的特质及个性做了最适当的调配,创造出一个她从不曾看过的自己,如此的女性化,又是如此的干练英挺。
但为什么他连看一下成果都不想呢?是没有兴趣,还是他早知会改造出什么样的她?而这样的她,仍是吸引不了他吗?傅歆想给自己一个不以为意的笑,镜中的美人儿却是笑得苦涩。当然了,他看过的美女太多了,她又算什么?
想到自己只能孤芳自赏,她敛回视线,焕然一新的惊喜早已被难过完全破坏。就当是做了场梦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圆了梦,然后就认命地回归现实,安稳度日。
整理好心情,她走出更衣间,外头没人,于是她走回另一边,却看到她意想不到的人——
方易爵坐在其中一张沙发,长腿交迭在前方的脚靠上,闲适垂于扶手的修长指间挟着高脚酒杯,见她进来,魔魅的眼因笑而弯扬,蕴上了深沉的眸色。
傅歆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现?他不是在工作吗?他不是只打算让人将她打理好就当作是责任已了吗?
“过来。”他开口,懒洋洋的语调像在勾人魂魄,漾笑的俊魅脸庞从容自信,仿佛他不曾冷落过她、不曾消失一个月没有音讯。
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近,贪恋地看着暌违的他,如此伤人却又诱人沉沦的他。
方易爵放下酒杯,起身让她坐上沙发。
“我帮你化妆。”他打开茶几上的化妆箱,微微一笑,单膝跪上她所坐的椅面,挑起她的下颌。傅歆仿佛触电般震了下,下意识地后仰上身,直到贴上椅背,仍避不开他的体温和气息将她完全包围,他的膝盖就靠在她的大腿旁,即使她双膝并拢,依然透过布料熨帖着她。
“闭上眼。”方易爵先为她上保养品。“你的皮肤很好,白里透红,上粉是多此一举,你的眼睛又大又亮,画了眼线反而会不自然,只要一些些的眼影和睫毛膏就够了,来眼镜张开,往下看——”
即使是叙述性的言词,出自他的口中仍温醇得像在诱哄,她听话地张开眼,再眼帘半垂,感觉他用指腹沾染了眼影在她的眼窝轻轻点压,她想记住这一刻,将受到他呵护的感觉紧紧烙在心上。
上完眼影,方易爵温柔地为她将眼睫分段夹翘,再刷上睫毛膏,然后满意地看着她。
“只剩唇蜜就大功告成了。”勾起她下颌的指腹往上移,轻轻抚着她的唇瓣。
一丝麻痒在唇上泛开,傅歆完全没办法抬眼对上他视线,觉得口干舌燥,被他抚过的地方像有火在烧灼,她本能地润唇,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指,他的动作倏然停止。
“知道为什么唇蜜要最后才上吗?”他的声线变得沙哑。
她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下颌就被勾起,被他用渴切的吮吻攫取了所有的呼息。
他的上身朝她倾近,托住她后脑的大手逼她仰着头,要她臣服地接受他的掠夺,火热的唇舌勾撩着她的回应,不让她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沉迷在他所给与的激情,直到他退开,傅歆才找回自己的神智。看到他一脸慵懒自若的笑,这段时间的抑压全一涌而上,让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歆歆,怎么了?”一见到她的眼泪,原本气定神闲的傲然帅哥顿时惊慌失措,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为什么哭?我弄疼你了吗?”
傅歆没办法说话,她只是紧紧捣唇,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忍住了啜泣声,眼泪却滂沱而下。
为什么要吻她?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他的吻如此廉价,谁都可以给,这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她不是!她只想吻一个爱她的男人,如果不爱她就别这样碰她!
“歆歆……”方易爵急死了,想去拥她,却被她一脚踹开。
“别碰我!”泪水还挂在眼睫的傅歆一脸愤怒,目光灼灼地瞪着他。“我来只是要让你报恩和还钱,省下你的虚情假意,这些我都不需要,把钱拿来,两万三千一百四十元,算你两万三就好,快拿来!”
即使眼影花了,睫毛膏糊了,那强悍的气势仍让她美得光彩夺目。方易爵被踹得坐在地上,手往后撑地,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气的女人。
“隔了一个月才见面,你只想要钱?”他想她想得发狂,她却像个守财奴。
“不然呢?名造型大师我哪里高攀得起,你以为我会把你的话当真吗?”她嗤笑,说的却都是心里的痛。“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死缠着你不放。”
方易爵唇畔的笑意消失了。
“看到你自己蜕变得这么美,你的自卑感还是没办法消除吗?”他好气,气她被那些男人伤得深,气她不懂自己的美,气她要那么轻贱自己,最气的是为什么自己要爱上这样的她!
他犹豫过,曾经以为她不是玩得起游戏的对手,所以忍着不碰她,但当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对她的爱已不只是一场游戏,他想和她天荒地老,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的三个字诚挚地奉献给她,他一再一再地对她剖析自己的心,她却因为自卑怯懦,将它视若蔽屣,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被他说中痛处,傅歆心口一紧,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行为让她愤怒得忘了一切。
“这和我的自卑感无关!消失了一个月的人不是我,连通电话都没打的也不是我,女朋友一个换一个的人更不是我!”从敞开化妆箱里的镜子看到自己眼妆糊成一片的丑样,她僵住,忍不住又蒙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要在他面前崩溃?等回到家躲进房间要怎么哭就怎么哭,美美地离开不是很好吗?结果她全搞砸了,连难得可以留给她最后的完美形象都没了……
她的眼泪像针,一根又一根刺进他的心上,方易爵叹了口气,怒气褪去,眼中满是心疼。他坐上沙发扶手,一感觉他的靠近,她立刻偏到另一边去,这一逃避的幼稚举动惹得她苦笑。
“我被媒体困住,这段时间我根本不能来找你,不然检方保护你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他柔声解释,想让她的眼泪停下。
哪有人忙到连通电话都没时间打?她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但他很清楚怎么找她。“至少可以打电话啊………”明明是要严厉指责他,一说出口语气却弱得像在埋怨。
“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跑去找你。”方易爵低低地叹了口气。“但想到这样会害到你,我只好忍耐,忍到晚上都睡不着还是一直忍耐。”
傅歆惊讶抬头,想看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哄她,在那双黑泓的眼里,她只看到深情,深邃而又澄澈的可以看见他的心。
怎么可能?他是情场得意的浪子,而她只是一败再败的输家,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夜不成眠?她想相信,却又不敢让自己相信。
“那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给paul?”她只好拼命找漏洞,想反驳他,也想唤醒自己别被他迷惑。
“我怕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把你直接吃了,哪还有什么耐性等你弄完头发?”他从扶手滑下,和她挤坐同一张沙发。“所以我只好接了工作强迫自己呆在某个地方,等时间差不多再过来。”
“你别挤我,衣服会绉……”她脸红抗议,结果被他干脆将她抱坐腿上的举止截断了话。
“我承认我有错,但你该对我多一点信心。”方易爵靠着她的肩窝低喃倾诉。“我爱你,这句话我不曾对别人说过,别把它还我。”
从他的语调听到伤痛,她的心激动不已。她竟然能让如此出众的男人为他倾倒?她竟伤得了他,却又怕自己不够资格拥有这样的幸福。
“为什么?”她不懂,她需要多一点佐证来说服她。
这小傻瓜,方易爵莞尔,附在她耳边温柔轻喃。“有谁能像你一样?坚强又脆弱,自信又自卑,可以逗我笑,引我开心,让我又爱又气,我不爱你爱谁?”
傅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她环住他的颈项,搂得好紧好紧。
“你帮客户化妆都是用那种姿势吗?”隔了会儿,她闷闷地传来一句,里面有着浓到化不开的醋意。
“只有你这个VIP才有这项礼遇。”方易爵低笑,而后笑意微敛,低声开口:“歆歆,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
傅歆抬头看他,在他脸上看到了认真无比的神情。
“我是个半演艺圈的人,有很多事不能像一般男友一样,但我敢保证,不管是rou体或精神上我都只属于你,除非我们分手,不然你看到再多的绯闻都不会是真的。”他知道这话说得很明白,有可能会吓到她,但他宁可让她清楚自己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分手两个字,傅歆心倏地揪紧,但她并没有别开目光,仍继续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她知道天长地久太过虚幻,他没用那种好听的言词哄骗她,而是诚实地讨论他们将会面对的未来,着一点让她感激。
“你太自卑,很有可能随便一张我和女星拥抱的照片就让你和我冷战,而那或许只不过是在打招呼。”他停了下,笔直地望进她的眼,“你能吗?对自己更有信心,确切地相信我深恋着你?即使一个礼拜没见面,或是三天没讲电话,仍相信我是属于你的?”
傅歆咬唇踌躇,没办法马上回答。她不是紧迫盯人型的女友,要不是分别一个月太长,而彼此的心意又还没真的确定,她也不会自寻烦恼痛苦了那么久。
但这个承诺还是很重,她真的怕,他所处的环境外在诱惑太多了,比她好的女人比比皆是,他还是会爱着她吗?两个生活圈子不同的人真的适合吗?
可是如果不去试,她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一思及此,惶惑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她绝不要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就放任他这么好的极品从她眼前溜走!
“我会尽量做到,但我没办法保证。”她扬起笑,回望他的坚定眼神再没有一丝犹豫。“试了才知道,不是吗?你甩掉我,或是我甩掉你,再不然就是快乐在一起,谈恋爱不都是这样?”
方易爵欣喜若狂,勾下她的头,把她吻到几乎窒息才放开。
“你好美。”他着迷地看着她,将她腮际的发丝温柔地掠至耳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Paul人虽烦,但他的技术可是一流的,把我要的全弄出来了。”
他从绒盒里拿出一个问号形的银色饰物,尾端垂坠着几片小小的金属圆片,他在她耳际抚弄一阵,再收手时,那饰品已经不见了,而她耳上多了种异物感。
傅歆倾身看向化妆箱里的镜子,发现那问号形的圆弧不见了,而金属圆片在卷发之间若隐若现,会在她动作时摇曳出诱人的光泽,就像戴了垂坠式的耳环一样。
“这是什么?”她惊奇地问。
“姑且称它为耳环好了。”方易爵自化妆箱里取出化妆棉和卸妆乳,开始帮她卸去脸上的残妆。“你没穿耳洞,夹式耳环不舒服又容易掉,这种直接挂在耳朵上的饰品再适合你不过了。”
“你真厉害,什么都找得到。”她仰着头、闭上眼,舒服地让他服侍。
“你现在才知道?”他起身将她放坐沙发,然后蹲跪在她面前,为她除去脚上那双不搭轧的帆布鞋。
“我穿高跟鞋不会走路喔。”她抢先声明。
方易爵大笑,从旁边的鞋盒取出一双漂亮的凉鞋——它跟不高,最多三公分,而且又宽又稳,淡金色的鞋带镶有复古式的水钻,有种低调的奢华。
当他捧起她的脚为她套鞋时,他温热掌心贴住足掌的感觉让她心跳得好快,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女人,是个需要呵疼的娇弱女人。
勾上环扣,他带她来到一面丝绒帘幕前,原以为那片布幕只是装饰,一拉开,隐于后方的是一面全身镜。
她看到亮丽出众的自己,即使站在他身旁,即使周围的装潢如此高雅华丽,她也毫不逊色。
“我好美。”她嫣然一笑,向后靠在他怀中。
方易爵却是脸色微僵,抿紧了唇。
傅歆注意到了。“怎么了?啊,妆还没补……”她正想走回沙发,却被他揽住腰际带了回来,背后曲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她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也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抬头,在镜中对上他的眼神,燃烧炽火的注视令她双膝发软,就像是要将她身上典雅时尚的衣着焚尽,直接就在这里占有她。
“这是我家钥匙。”他把一串钥匙交到她手中,语气有着不自然的抑压,要忍住强烈的欲望已费去他所有的意志力。“我没办法开车载你,这样很容易被狗仔抓到。你打出租车过去等我,我很快就到,很快——”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所谓的很快有多快,因为从他身上所透出的慑人张力已逼得她快无法喘息。记下他给的地址,她拿着钥匙和大楼门禁卡,准备踏进他们的未来。
他为她披上披肩,让她典雅的穿着添上一些波西米亚的风味,也让她在微凉的天气可以保暖。走到门口,她玩心一起,故意倚在门边回头睨他。
“不帮我补妆了?至少补个唇蜜嘛。”她顽皮地嘟起唇,享受他为她欲火焚身的这一刻。
方易爵俊眼微眯,然后勾起魅人的笑,用温醇如丝的语调低喃:“相信我,就算补了也会被我吃的一干二净。”这等于也回答了刚刚他所提的疑问。
他故意停了下,视线挑逗又邪恶地溜下她的胸口、臀部、长腿,然后才对上她的眼,接下来他说的话,让她完全感受到玩火自焚的威力……
“建议你在出租车上把握时间好好欣赏这套衣服,因为,再过不久,我一定会马上脱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