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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此生 第七章 作者:康丝坦斯·奥黛·法兰妮瑞
    一定是头痛痛醒了他。头痛,再加上他的脸颊痛得就像有一队军队在里面进行精密轰炸似的,害得他不得不用力睁开眼,在阳光中眨了眨。他呻吟了一声,翻个身又转过去。天哪!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对镜子上反射的阳光。镜子?可是,他为什么会待在客房里呢?这时,他忽然又感觉到床上有另外一个形体的存在,吓得他赶紧张开眼睛。深呼吸,他不顾眼皮后面的刺痛,往被单底下一看。

    “喔!我的天哪!”他发出一阵惊呼,不可思议地盯著那片红发,以及那道雪白修长的大腿和小腿曲线。她就在这里,蜷卧在他身边。

    天哪!他竟然和一个修女同床睡觉?!

    或许,他可以趁她还没醒过来之前先偷偷溜出房间。于是,他追不及待就掀开了身上的被单,想要爬起来,但是右手忽然一阵剧痛,却害得他猛抽一口气。反正也来不及了,因为玛格丽特修女已经被他吵醒了,她翻个身,举出双臂到头顶,伸伸懒腰,发出了一声低喃。顷刻之间,他们俩都震惊地瞪著对方。

    想必是他昨晚进来安慰作了恶梦的她,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吧!汤马士心想。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麦姬暗自惴测,开始感到惊慌。她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回到了纽约市?“我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他喃喃自语,不明白地为什么要用那种恐慌的眼光望著他。“我们俩都是!”她轻声说道,“可是,瞧我们俩是在什么地方醒过来?”他眯起眼睛。

    她在胡说些什么?难道说她也晓得他作了个疯狂的梦吗?但是这简直是不可能啊!尽管它看似真实,但是充其量它也只不过是在他潜意识里发生的一段难为情的小插曲罢了啊。“我不懂,”他开口说道,“我昨晚到这间房里来是因为你作了个恶梦。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她忽然坐起来,从床上一跃而下,似乎是突然间察觉到自己仪容不整的模样。“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他反问著,同时惊讶地发觉自己的脸痛得好厉害。

    她指著他的脸,“你自己照照镜子。”

    他闻主口转过头去,望向镜子,再回瞥她一眼。最后,他起身走向镜前瞧个究竟,好找出足以解释造成他脸部紧绷的满意理由。

    当他终于伫立在镜前,伸手到脸旁时,他的心跳猛然一弹,刹那间似乎就要蹦出来了,他吃惊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镜中的他满脸淤肿——就像在梦中一样。

    “我的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马士从镜子里瞪著她。

    她的表情里充分流露出她的恐惧。他再回顾自己在镜中反映的影像。

    他简直是一团糟。他整个左半边的脸统统是黑青的淤肿,伤痕累累,难怪他连开口讲话都觉得会痛。他再低头瞥瞥自己的手,发觉他的手腕好像断了一样难以动弹。“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头好痛,而且他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说这完全是由于喝醉酒的缘故,但若果真如此的话……“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她的声音显得好害怕。

    他回瞪著她,“你来告诉我啊!”他顶了她一句,自认为她绝对不可能会说出他的梦。“你和我哥哥布莱恩打了一架。”

    他猛转过去面对她,“你说什么?”他追问著,“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梦到的——一切全都只是个梦……潜意识下的”“我也在场,汤马士。”

    他不在乎她正惊恐地一步步退开他身边。这实在是疯狂!这种事不可能在他生活里发生——也不可能在任何人的生活里发生。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梦里发生过什么事!“你说你也在场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他说著,大跨步逼近她,直到她整个人背靠在墙面上。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只受困的小兔子,但是他完全无视于她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低吼著追问,“难道是什么女巫不成?”

    她盯著他,心里好想哭却不准自己这么做,于是,她用力咽下极度的恐慌,试著开口讲话。

    “我——呃,你……我,我也不确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脸离她好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底逐渐累积的愁云。

    “什么怎么发生的?”他挑衅地问。

    “就是我们,怎么会回到雷海伐镇,然后进人费兹休斯的小酒馆,遇见了布莱恩,而且”

    “我的老天!”

    他几乎是对她破口咆哮,然后掉过头去,开始在床前来回踱步。

    “等一下!我的脸肿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抱怨,一边挥动著没受伤的那只手,“这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吧!你告诉过我这些地方,难道不是吗?”“我不认为”

    “你一定说过,”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地,拚命用手指拨弄著头发,“你只是不记得了,但你一定告诉过我。我——我是说,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他耸耸肩,仿佛其他解释都不值得一提了。

    “汤马士——”

    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宇,望著他猛然停下脚步。他驻足片刻,站得僵直,然后才慢慢转过来面对她,他的五官之间有股惊讶。她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安全多了,毕竟,这是他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但是她自己以前就碰到过了,所以,对她而言肓,已经不再那么吓人了。

    “汤马士,我们原来是在雷海伐镇外的一处田野间醒过来的,在进城的途中我们遇见了布里基太太,后来你还向她租了间客房。

    我们在教堂外听到了安德鲁神父宣布罢工即将停止,后来,你还在费兹休斯的店里认识了我哥哥布莱恩。”她朝著他的手点点头。“你还差点打断了我哥哥的鼻子,然后他又和他一块儿喝醉酒。”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但是她仍不停说下去,决心要把它全盘托出。

    “最后你总算是回到布里基太太那儿,然后醉得不省人事。而我,就趁你睡著的时候,又潜回了芮仃公司的杂货店,拿了些东西分给几个人,后来我就趴在你床前睡著了。等我们俩一觉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不晓得它是怎么发生的,我只知道我无法控制它!”“你刚才说你又潜回芮汀公司的杂货店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你又回去偷更多东西了?”她耸耸肩,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她原以为他会问别的事情,像是布里基老太太或是布莱恩的鼻子,没想到他关心的是这件事。

    “你绝不会相信他们店里面藏有多少东西!?汤马士,更何况,你自己不是说,矿区里穷人家的小孩子一定用得上那些新衣服和新鞋子吗?”

    这次,轮到他吓得往后退了。

    “你是个女巫!要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晓得这些事情?这一切只是个梦啊?!”“这一切并不是梦!汤马士。”

    他伸出手指,彷佛指控一般对准著她。

    “你——你要不是个女巫,要不就是…:.就是用了什么巫毒,或是符咒之类的玩意,对我下了迷药,害我昏迷不醒!”

    他说著,开始迅速点著头,似乎很满意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答案。毕竟,他终归是个睿智的人,任何无法解释的意外状况他是不能接受的。世间事总有个解释,好比说,下迷药啦“对,一定是这样,你说,是不是?!一定是你在我的食物里放了什么东西。”“昨晚是你自己准备了沙拉和青菜汤做晚餐的,我可是一点儿也没碰。”她看得出他脑海中正努力搜寻著另外的解释。

    “那么早餐的事又怎么说?你一大早就爬起来,把我的厨房搞得天下大乱,”你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什么东西放进我——”

    “我很抱歉弄乱了你的厨房,但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你的厨房。就算我知道,我发誓我也绝不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情来,汤马士!”

    她停顿片刻,“而且你明知道,我不是个女巫。我也不知道什么巫毒或迷药,更不可能去加害于别人。汤马士,我已经完全迷失了,难道你不明白吗?”他并没有回答她。然而她也知道,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字眼来表达他心里的恐惧了。

    她在飞船上不正是同样的感受吗?!或许现在正是揭发一些事实的好时机,她决定要打破这股沉默,继续讲下去。

    “在我的时代里,我正身处于一场爆炸之中,但是转眼之间,下一刻我只知道我就坐在你旁边,身处一架巨大的飞船之内。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个天使,是派来护送我的天使,所以我才跟著你来到这里。因为我以为你遗弃了我,这也正是我不了解每件事物的原因。

    “难道说你从来不感觉好奇吗?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代里表现出这样子的反应吗?”她看得出他最后终于禁不住开始考虑她的话了,或许,她提出的这种说法也是有可能的。他开始不停眨著眼,盯著她,等著她说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再继续,

    “而你,则回到了我的时代,一八七五年,雷海伐镇,你在那儿认识了我哥哥布莱恩,还有一直很照顾我的布里基太太。汤马士,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回去了,你代替了‘我’!他们看不见我,因为对他们而言,我已经死了!我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于我自己的时代里……而存在于‘你的’时代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继续盯著她,迅速地眨眼睛,同时迅速地深呼吸。

    最后,他才好不容易开了口。“我想你最好是离开这里,我不晓得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也不晓得你是不是带了人来这里把我殴打成这副模样,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我要你玛格丽特修女,或无论你是谁——请回去”

    “我不能!难道你以为如果我能,我会不愿回去吗?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愿回去跟布莱恩住在一块儿吗?你以为我反而喜欢留在这里?”他似乎在刹那间鼓起全部的力气。

    “不,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在那个时代,住在那种地方?或许,那个地方在还没有罢工时是有它的魅力,可是目前,那片矿区简直是”他说到这儿忽然中断,嘴巴仍张开著,却挤不出话来。

    “假如你不在场,你又怎么会晓得这些事?”她平静地问他,眼里充满了泪光,“是你自己说过那些孩子们很可怜,才让我想到我可以为他们做点事情,所以我才决定再溜回店里偷些东西出来给他们。你明明就在场,汤马士,你也跟我一样,回到了那片矿区。”,不,要不就是…不!不可能!那片矿区。他摇著头,不肯相信她的话。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也在他的梦里面?这里面有问题,有问题吓坏了他。

    因为!,假如它不是梦,那么,他要不是被下了药,可是另一个答案又在哪儿呢?他打了架,也受了伤,而且他还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同时他还记得……“你叫‘麦姬’,”他慢慢道出,“而且,你其实并不是真的修女,对吧?”她不确定该怎么对他说二我是叫麦姬,没错。”她说著,没法直视他。

    “那你还未成为真正的修女吧?”

    他是如此地真诚,彷佛正试图回想她说过的话。她只有片刻的时间来考虑她究竟该不该给他真实的答案,毕竟,他已经在一下子承受了那么多真相.…:“我尚未决定要立终身誓,没错。”她压低了声音说,只希望上帝别惩罚她继续保持这个谎言。汤马士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我还记得你说过我要下矿坑去工作,跟你哥哥一块儿。”

    她露出微笑,很高兴终于可以转移话题。

    “你看吧!你都记得。我们都回去了!汤马士,我们在这个时代睡著了,却在另一个时代醒过来。”“而你在你的时代里却不能被人看见,我想——”

    他忽然跑出房间,麦姬只好紧跟著他,不晓得他要干什么。他看起来显得十分坚定,一路不停地跑到他那间全白的书房,然后才拿起那副会发出铃铃声响的器具。

    “谭克?很抱歉在礼拜天这么一大早就打扰你,不过我想你是不是方便上来我这里一下?”

    她听著他急促的讲话声,才晓得他是在跟医生讲话。

    “什么,喔,不是,她人没事。我想应该是吧,是我,呃,我——我跟人家打了一架,而我现在——”他皱起眉头,苦著脸,彷佛被人骂了一顿似的。

    “是的,谭克,你没听错。打了一架,跟一个彪形大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我回手反击的时候,就像撞上一颗大树,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树!”

    他低头望著他弯曲的手掌,“我猜我这只手大概是断了!”停顿片刻,“好吧!谢了。”

    他再转向她,“他马上就过来。”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又恢复了他刚才的踱步,只不过这回是在窗前。

    “我已经证实了他可以听得到我,假如待会儿他也能看得见我,那么我就没事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注视著他,发觉他眼里有丝怀疑不定的闪光,“你现在等于是说你相信我了。”死盯著她。

    “我什么也没有说,”他以断然的口吻说道,“什么都还没确定,除非等到我先查清洁几件事再说。”她默默点头,十分明白他为什么要等待自己通过判断再说,她只是纳闷他还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查清楚?

    难道说,他们这个时代有什么妙计可以查知这种怪事吗?而她,又真的想知道实情吗?“这简直是太荒谬了!你听听看这个:星际旅行者会不会迷路?假如他们忘记了时间?

    还有,灵魂投射是很自然的事。我的老天!而天底下居然有人会真的相信这种事?!”埋首书堆的汤马士这时抬起头来看著她,无奈地摇摇头。

    “真疯狂吧!呃?”

    麦姬耸耸肩,拉紧她睡袍的领口。他已经这样子足足有五个小时了,自从谭克医生来检查过他的伤口,然后他又带著她坐马车逛过中央公园,顺道抱回了一大堆有关于这类灵魂啦、时空之旅的书之后,他就整个人埋进书堆里,每当一发现什么新鲜事或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就会叫她一声。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已经累了,而且既困惑又迷乱。

    “我不晓得,汤马士。”深呼吸,她试著保持耐心的语气对他说,“我只知道,的确是有某种力量发生在我们俩身上,而这件事影响的已经不只是我一个人了,还包括了你,你也在场,你也回到了一八七五年,只要你肯承认”

    “承认什么?”他不客气地追问,“承认我们俩回到了一百多年以前?承认我们俩把自己的灵魂投射到雷海伐镇上?喔!麦姬,相信我吧!假如我真的要这样子做,我一定会挑个更好的地方!”

    她显得非常不悦。

    “喔,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说,如果要做时空之旅的话,那么选择回到自己向往的时代岂不是更有趣吗?就好比说,回到乔治.华盛顿的时代吧……

    想想看,能亲眼见识汤马士.杰弗逊写下独立宣言……亲耳听到林肯在盖兹堡发表演说?…….所以,我实在是很难想像,若要我选择的话,我竟然会挑上一个像雷海伐镇那样的小地方,然后还跟你哥哥在小酒吧里打一架引”

    她在沙发上不安地挪动著身子,更直接地注视著他。

    “汤马士,为什么你一直不肯看清楚、想明白?这件事跟你现在查看的或是谈论的一切完全无关?你手边所有的资料,就你刚才不断对我提及的,多半都是一个人有意识地、刻意地把自己投射到另一个时空里去。可是,我们俩都不是:我对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是毫无控制能力的,而你也不是有意要回到我的——”

    “哈!这下可好了!”

    汤马士打断了她,同时起身离开了满桌的心灵学书刊。

    “据你这…………………

    “据你这么说来,这种-这种现象可能要生在任何时空;换句话说,我很可能上一刻还在对董事会发表谈话,但突然间下一刻又出现在费兹休斯的小酒馆裹……而我什么也不必做?”她又耸耸肩,“我想是有这个可能吧!”

    “该死!”他又开始踱步,“我根本就不愿它发生!我的生活里不需要这种事!我又没有邀请它来。我活得好好的!我-你明不明白?”她点点头,“我当然明白,我也不是刻意要来这里,而且我什么也没做。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想要来这个时代生活吧?!谁会想到自己一百多年以后的日子?”“可是,这一切全是由于你啊!是你带来这——”

    她反抗似的抬起下巴,“这又不是什么灾难!”

    “对我是啊!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子在一百年间来回进出吗?”

    “那你以为我就喜欢了吗?”

    她站起来面对他,再也不甘示弱。她已经太累了,毕竟,这一切又不是她的错,她都已经够自责了,假如他再继续害她感到良心不安与愧疚的话,那她才真是该死!

    这是个无心之进,她立刻就察觉了,可惜后悔莫及站得雕他这么近,面对面,就像她今天在公圈里亲眼看到成双成片对情侣,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想吻爱抚。

    天哪!她上一回像现在这样子感到热血沸腾,博搏挑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就仿拂是她处身在恍惚不明的昏迷状态之中——

    她的四肢沉重,呼吸变喘,而她就是没办法拉开视线不看着他。没错!好脑海中理智的那一部分下正叫她打破这股魔力,跟他道声晚安,掉头就走,可是她潜意识里寂寞已久的那一部分,那个还记得当爱远逝之后,所有孤单尾随即至的无数晨昏,却催促着她再深入看——看出他眼底的渴望,以及那股远远超过渴望、甚至欲望的真实感情。那是股需求,强烈的需求,一如她自己,想要跟另一个人接触,然后彼此结合在一起,共同对抗这个世界,直到互相找出自己在其中的定位为止。

    就是这时在,她的手几乎是自动地伸出来,轻柔地拔开他额际的发丝。

    “汤马士-”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并不认为我们能控制得了它的发生,而且我很害怕——为我们俩”

    他忽然发出一种声音,然后几乎像是忍受着痛苦似的,很快地把头转到一边,闪避开了她的触摸。“我想我们俩该说晚安了,”他不自在地说,然后清了清喉咙,“呃,明天,或许明天我们会想得更清楚一点,而且”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当他一抽身甩开她之际,她就经历到了一股莫大的羞辱、难堪,与痛苦。她一定得逃开,逃到某个地方,任何地方都行,只要不在这里,不在他能看到她此刻羞辱至极的地方。

    “我——我想你今天早上说得很对,我是该离开的。”她喃喃低语著,转身避开他。她再也无法面对他了。天啊,她怎么会这样傻?明知道会受到拒绝——汤马士这时忽然抓住她的手臂,逼著她回过头来。

    她看得出来他也很迷惑,他注视著自己紧抓著她的手,然后又赶紧放下来,彷佛被火烫了一下似的。“别,我是说……你还能到哪儿去?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又不认识城里任何人!”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我不会有事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或许人家会用得上一个女管家,或是厨师什么的。”她交叠两臂,围在胸前,只希望他能让她平静地离去,在她还未羞红了脸之前。“我能应付得了!”

    “你能应付得了?”他重复道,语气显得不敢置信,“你可知道这个城市有多么危险吗?在这里生活可不像你令天下午坐著马车游过公园一样的平静地,你要晓得,那只是在一个可能是非常丑恶的大城市当中的一点点梦想罢了。”

    他气急败坏地拨弄著头发。“你绝不能单独一个人出门在外。你很可能早在天黑之前就被吞没了。你——你太……太信任别人,也太善良了。

    这个大城市里并非人人都是好人,麦姬,除了好人之外,也有不少恶魔在等著你。留下来吧,待在这里,我需要个女管家——而且,如果你会煮饭的话更好今天的晚餐就根棒!留下来吧!”

    他殷切地提议,“为我工作吧!!”

    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可是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个管家了吗?我还记得,你说她是休假去了。”

    “没错,”他承认道,环顾了一下房间,“不过我忘了告诉你,她一直……一直都很想去探望她在凤凰城的孙子们,所以,对!没错……”他几乎是自言自语似的,点点头再继续说下去,“如今她就可以安心走了。其实她一直不大愿意再待下来,只因为我一直找不到人来代替她,不过……”

    他朝她挥个手,“你已经证明了你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要你愿意,这份工作就是你的了。”

    她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这实在是份慷慨的提议,而且也是份虚假的建议;说老实话,

    这显然就是汤马士一手编出来的谎言,为了某种原因,他希望她留下来。

    或许,是因为同情她吧!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无处可去;而且,他说得也没错,这个纽的市已经是一百多年后的危险地方了,她又怎么能确定她应付得了呢?或许,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延长她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而这一次,她将会牢牢记住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并且珍惜每份记忆,因为,她有把握,到最后他一定会再离开她身边,她这一生不都已经失去了每一个她曾关爱过的人吗?

    是的,汤马士迟早都会被夺走而离开她。

    既然如此,她只希望那”刻来得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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