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她的肚皮不争气?根本无法为郑家孕育任何子嗣?之玄一直未给她任何压力,反而绝口不提孩子的事,她明白他的体贴,可是愈是见他如此,她心里的压力愈是千斤重担放不下。
这种事女孩家总是不好到处嚷嚷间长问短,自己的母亲也不在身边,没个长辈妇女可以讨教,弄得商商苦恼极了。
自己的娘亲是多产的女子,怎会偏偏她肚子许久也没个消息?
问伊人去吧!伊人是神医,李非的怪病都有药可医,只是她的不孕症。可怎么好意思启齿呢?伊人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也不好。
求送子娘娘去?或许是个好主意。
也不妥,送子娘娘庙离山庄还有好长一段路程,没有之玄的陪伴,他不可能会让她一个人出庄的,他总是太小心、太紧张她。
"怎么了?一个人皱着眉头发呆。"之玄不知何时回紫薇苑来了,正出神的她吓了一跳。
她靠在他依过来的胸膛,厚实的胸膛像个避风的港湾,令人不禁想舒服地睡上一觉。
"没什么事。"她不愿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之玄太多,尤其这烦恼分明是她的问题。
"觉得闷是吧?"这是他首先想到的问题。
她摇摇头。
"那是觉得庄里繁杂的事太多了,把你搞得筋疲力竭?"
她还是摇头。
"那——你是觉得,我——让你有不满意的地方罗?"他小心翼翼地问,不敢想像会有什么答案。
"是啊!我对你是有些不满意。"她顺着他的话,故意逗他。
"告诉我,是什么令你不满意,给我机会修正。"他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些,感觉得出来他的隐隐不安,而又得试图掩饰不安的情绪。"有三点不满意。"她嘟嚷道。
"什么?"
"第一点,你对我太好了,第二点,你对我太好了,第三点,还是你对我太好了。"她假装委屈地说着。
他放下心后,噗嗤一笑。
"对你太好也成了罪状?"
"是啊!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无以为报,我觉得对你好不公平。"她用她的逻辑说明她之所以如此认为的理由。
"我不要你的'有以为报',夫妻之间不是清算彼此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这么肤浅的关系,我娶你为妻本就是要把一切所有最好的东西全拿出来给你享用的,岂会同你计较谁付出的比较多?"
"但是,我觉得总是你在付出,付出一千两黄金让我家乡的亲人过日子;每个月定时派人通报家人的近况让我放心,也让家里人知道我过得很好;还送我珍奇宝贝,绫罗绸缎……这一切都是你的付出,而我——却是如此的渺小,除了"自己",什么也不能回报你。"她妄自菲薄地看轻自己,却不知道对之玄而言,她比任何珍奇宝贝,绫罗绸缎都要珍贵几十倍、几百倍。
"傻瓜,你刚才所能数得出来的付出,全是财富可以为你办到的付出,这有何稀奇可言,在我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托起的下颚,无限柔情蜜意的看着她,"给我的就是是随时随地能令我感激你的事。"
"我的爱?你一直拥有它,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疑惑地看着他,好像他向她买了一件奇怪的宝贝,而这件宝贝明明早已属于他很久很久了。
不知道的之玄,痴心的之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宣誓所冲击着,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内心狂喜,言语无法形容的快活,胸腔里充斥着狂烈的喜悦,一时之间无法顺利找出洞口渲泄。
他大叫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爱对他而言,竟是如此强烈的一种情绪,如排山倒海向她袭来,但她不怕被他淹没,反而把两人牵导向更紧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梦境,一定是我编织梦境的次数过于频繁,所以让它看起来像真的。"他开始患得患失,不确定自己的幸福就在咫尺。
"是真的,是真的。"她提高音调,把它的真实性拉进之玄的意识里,她不要他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么令人心碎。
她拉起他的手,靠近自己的唇瓣,温柔地磨赠他的手,把身体的热力传导入他的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
她的抚慰似乎开始起了作用,稳定了他的心灵,让他从浮沉于波涛起伏的情绪里宁静下来,开始相信她的爱是纯粹的爱。
※※※
李非自从双管齐下接受治疗后,不至半年的光景,原来该有的身高,完全恢复,因为从来没有人看过李非该有的模样,所以整个鸢尾山庄的每一份子无不争相一睹其丰采,他可成为最佳话题人物。
恢复原貌后第一个面临的问题就是服装必须重新订作一批新货,李标总管赶紧为弟弟忙进忙出,又是请师傅量身,又是选布剪裁,像是要讨媳妇似的热闹非凡。
"哎呀!大哥,我不要大花俏的衣裳,这块绣着红红绿绿大花的布料,我可不要,穿在身上活像是唱戏的。"李非大叫嚷着。
"怎会太花?你年纪轻轻,可不能穿太素的衣裳,显得正气沉沉。"李标另有不同的看法。
"也不一定要花花绿绿才能表现年轻的朝气。喂!伊人,你也来挑几块布料,作几套漂亮的衣裳,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非得好好谢你不成。"李非堆了各种布料于伊人面前,要她为自己挑选合意的布料。
"不了!我漂亮的衣裳多的是,怕穿也穿不完,你自个儿多作几套吧!"伊人朝李非堆起千层笑,现在的她所关心的可不是漂亮的新衣裳够不够多,而是李非到底何时会陪她到中原去玩。
"大哥,下个月我要同伊人到中原看看,先跟你说一声。若是你和碧雪姑娘准备成亲的话,挑日子记得用飞鸽传书告诉我,我可要回来凑热闹,非要大醉个三天三夜不可。"李非拿起一块湖绿色的布料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决定用它做一套骑马装。
"中原现在战事仍频,你和陆姑娘选择这时候去似乎不妥,大哥不放心。"李标皱着眉看着唯一的胞弟,好不容易医好了他的矮小症,马上又要离开,他心里不免感伤,心慌乱得一时不知该如何留下他。
"我们会小心的,中原正值战乱,我和伊人正可悬壶济世,帮助苍生百姓,也算是行善。"李非把上回伊人的话听了进去,把其中的精髓传达得十分入味。
"大哥舍不得你。"李标只好这么说,看如此表露自己的情感能不能改变李非的决定。
"我不会去太久的。"李非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大哥。怕自己会不忍离去。
站在一旁的伊人,眼眶的泪水,差点眨落,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让李非、李标手足分离。自己玩心重,喜欢到处云游,是因为世上已没有至亲之人,却根本未曾考虑过别人的情况与自己毕竟不同。
她实在太自私了。伊人悄悄退出前厅,让自己的理智洗涤一番。
她离开前厅后来到惊鸿楼前的花丛中,正巧见着卞小舟亦在花丛中寻觅着什么。
"你在找啥?"伊人趋向前,循着小舟寻觅的方向左瞧瞧右看看。
她总是觉得小舟是个十分神秘、十分自我保留的人,有好几次,她看着小舟在闹哄哄的环境里像个外人,在快乐非凡的气氛里特显孤寂。
她尝试了解他的心思,却总不得其门而入。
他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也把自己藏在太深沉的地方,也许就是这一种浑身上下"无解"的气质,所以令伊人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我在找我失去的心。"他笑的淡然,答的奇妙,令人摸不着头绪。
"你的心?什么样的心?"她知道小舟的话里有着一语双关。
"告诉你也没用。"
"或许我曾经看过那样的心,可以帮你找到它。"伊人长这么大还不曾认识这么奇怪的人,而且说的是这么的诡异。
"唉!多谢好意,我想你不会恰巧看过那样的心。"他一副不愿多作解释,不愿多着墨的模样,令伊人十分挫折、好不容易似乎可以更了解这个奇特的人,却在临门一脚时又让他躲过。
"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盯着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放松,她准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哦?"他有趣地看着她,自认为不可能有谁能够读懂他的心。
"你失落的心,掉落在你的意中人那,可惜你的意中人不知道那颗心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就算你要寻回它,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你会想在惊鸿楼的花丛里寻觅,也是因为你和她是在此相识,而你也是在此无意间将心托付给她,我猜对了吗?"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不住下说。
"你很聪明。"
"要不要我把她的名字说出来?"伊人想进一步求证。
"不!别说出来,替我保留这个秘密。"他挥了挥手,阻止伊人说下去。
"我猜对了吗?"她并不是很确定。
卞小舟点点头。"她告诉你我们相识的情形?"
"嗯!她告诉我她和山庄里的每一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样的交情。"
伊人有一颗柔软的心,看到此等痴心的人心里也很难过,眼眶又是泛红潮。
"别为我掉泪,我不要你的同情。"他轻吼。
伊人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把泪水往肚里吞。
"我实在忍不住,对不起,不是有意要令你难堪的。"
这就是太好奇的人难免会碰到的情况,满足了好奇心不免泪水泛滥。
卞小舟苦涩地叹了一口气。"你和阿非何时走?"他问道。
"阿非不走了,我一个人走。"伊人作了决定。
"为什么?"
"阿非要留下来享受手足深情,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要走要离没这么多牵挂。"
※※※
"不好了,不好了,陆姑娘昨晚走了,陆姑娘昨晚走了。"打扫别苑的嬷嬷天才刚亮就大声叫嚷,比起叫晨的公鸡更能使人从梦中惊醒。
伊人留了张纸条,上头写着:
"想了很久,还是一个人离开自在些,后会有期。"
无巧不成书,与李非同一别苑的卞小舟也在同一晚离去,留下饶富深意的一首诗: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伊人和小舟是一起走的吗?"碧雪问。
"看起来不像,可能只是凑巧选在同一天。"商商明白伊人的不告而别,却不明白小舟的不告而别是为何。为什么?没有理由。
"说好要一起到中原探险的,怎么说走就走,也不通知我一声。"李非也是一头露水,昨天明明聊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完全变了样。
"或许,他们都有难言之隐吧!"商商作了结论。
万马乐园
"夫人早上不太舒服,请了大夫来看,大夫把了脉,说是喜脉。"李标一得到好消息,立刻骑了快马到万马乐园通报,郑之玄才刚由中亚回来,正要下马,听了李标传达的消息,顾不得一身的疲累,骑着纯血马,往紫薇苑驰去。
他实在太高兴了。
进了房门,落了闩,走近床榻,看见正在闭目休息的杜商商,似乎感应到夫君就在眼前,张开晶亮的眼,粲然一笑。她伸出右手,让他的手掌紧紧的握住,所有浓情蜜意凝聚在彼此的眼眸深处。
自从确定了商商的爱之后,之玄即停止服用李非专门调配的避孕药,所以这个孩子完全是在他的期待之中诞生。这份喜悦,比起他这趟中亚之行作成的大买卖不知强过几百倍。
从仇恨里来的需用爱来化解,这个原本自卑。心中充满仇恨的男人,因为有了爱人的能力而得到真爱,对于所有最真与最爱的梦想着,这一份历经艰苦的爱恋是一剂强心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