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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谱 第二章 作者:燕飞
    源家大少今年二十有四。

    自从二十岁接掌家族生意起,便以优异的商业手腕、敏锐过人的眼光将源氏家业扩展至全国各处,举凡茶楼酒肆、布行粮庄,到造船、织造、窑烧、酿酒……只要是可以赚钱的行业,都能见到源氏一族的踪迹。

    源苍龙青出于蓝的建立起了源氏的威望,靠着源家事业养活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因此,在源苍龙的认知里,只有他能号令别人做事,别人不能指挥他做啥。

    然而今天,他却彻彻底底栽了个大跟头。

    坐在堂上的源老爷子脸色红润,半丝病征都没有;源老夫人则喜孜孜的瞧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巴望着新嫁娘快快给她添福添孙。

    「一拜天地。」源府总管严明抖着嗓门,有些心虚的喊着,额上不觉冒出了汗。

    源苍龙按得指节喀喀作响。他寒着一张脸,完全不理会周遭宾客的窃窃私语。

    「二拜高堂。」严明抹抹额上的汗,完全顾不得站在大厅上、没任何反应的新郎官了,他只想快快完成这要命的任务,再找个地方躲上个十天半个月,等主子气消后再做打算。

    源苍龙冷冷的转过身子,以极冷淡的目光扫过坐在大厅上的双亲。

    源老爷子被儿子的目光一扫,背脊不禁一凉,慌乱间才想到眼前自己正在装病,连忙补上几声咳,而被自家儿子瞪得心慌的源老夫人见源老爷子装咳,连忙上前作势拍着源老爷的背。

    抖抖抖,源老爷子的身体抖得像片冬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咳咳咳,源老爷子咳得用心,咳得卖命,只怕儿子不信他即将入棺材,不肯配合演出这出为父冲喜的剧。

    该死的!源苍龙恨恨的咬牙。

    若不是看在宾客盈门,他们源家丢不起这个脸的份上,他老早就甩头走人,怎可能让这出闹剧继续上演!

    源家两老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三个月前将源苍龙调离京城,等布好一切,再扯下漫天大谎,让源苍龙误以为老父病危,命在旦夕,将他哄骗回京,完成终身大事。

    源苍龙觉得自己此刻很想拿刀砍人,但他既然无法对爹娘发作,只好将怒气转向正在大厅上、负责司仪的那只叫作严明的大公鸡!

    「夫妻交拜。来人哪!快点送入洞房!」严大总管草草喊了最后两句乱七八糟的台词后,便丢下一室瞠目结舌的宾客,慌忙逃命去也。

    「够了!」源苍龙粗声打断喜娘和媒婆的牵引,径自迈开大步,往后院抓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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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布满沉寂肃杀的气息。

    半个时辰过去了,紧抿着薄唇的源苍龙仍然不发一语。

    「龙少……少爷。」严明心虚的启口。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可他却觉得好冷。

    「龙少爷,其实老爷子、老夫人完全是因为急着想抱孙,才会出此下策。况且您也老大不小了,呃……小的是说,您若再继续拖下去,很快就会人老珠黄,呃……不对,是……」严明搔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主子消气。

    「龙少爷,您好歹也说句话吧。」严明苦着脸。

    好吧,豁出去了!严明咽咽口水,反正这回他横竖都是死,不如就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努力游说少爷接受这桩姻缘,或许他这条小命还有存活的机会。

    「龙少爷,少夫人可是老爷子和老夫人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拍板定案的最佳人选耶!少夫人美若天仙、貌赛西施自然是不用说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少夫人个性贤淑温柔、知书达礼,懂人情、识大体,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上得了眠床。简单的说,就是走出去看起来像是贵妇,进了厨房又变成主妇,上了床转身变成荡妇,呃……最后一点当我没说,这要等少爷您亲身去体验……唉,总之少夫人绝对是对上谦和有礼,对下体恤有加,有旺夫益子命格,有坚忍不拔的人格……总而言之,她就是最最适合龙少爷,也是最最适合源家的当家主母人选啦!」呼!这么长一段话他一口气说完还真喘哩!经过他这样打拳卖膏药似的强力推荐,龙少爷应该能接受了吧?严明暗暗祈祷。

    「退、回、去。」听完他的话,源苍龙只挖了挖耳朵,非常非常不赏脸的说了三个字,便拍拍屁股走人。

    「嗄?」什么退回去?退什么回去?严明愣住,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喔,还有,」临走前,源苍龙邪恶的瞇起眼,回眸一笑说:「我看你倒挺适合当媒人的,源府大总管这个位置对你来说可能太委屈了,我看下份工作你就考虑去当媒人婆,啊,不,去当媒人公吧。哈哈哈……」

    「龙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受人胁迫啊。」呜呜……他这大总管可真难当啊!严明在心里哀叹。

    「这我可管不着。我只有一句话:退、回、去。」

    严明闻言苦求道:「我的好少爷呀!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挑萝卜,不满意包退。而且老爷子和老夫人绝对不会准的。而且楚家姑娘可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说退就退。」

    源苍龙沉默着。

    「呃……」惨了!严明缩头。

    「你以为眼前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源苍龙不悦的转身,方才脸色稍霁的面孔,霎时又一副风雨欲来的态势。

    严明眼见情势不对,缩着头,准备接受最严厉的苛责。

    源苍龙深吸一口气,压下原本准备爆发的情绪。「总之,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你就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我爹娘吧!办不好的话,你包袱收一收,准备转行当媒人公去吧。」

    「呜……」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倒楣的都是他?严明抱头蹲在长廊上哀嚎。

    呜呜……他上辈子绝对是欠源家银两没还清,所以这辈子才要如此作牛作马的来抵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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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无云,点点星子伴着一轮满月。

    虫鸣恤哪,流萤点点轻跃于树丛花间。

    一名青衣男子悠然坐卧在「摘星阁」,他单手支颐,闲适的倚靠着阁楼露台,衣裾下襬随风飘扬。

    他的目光远望着满天星斗,偶尔可见他的视线会飘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厢房中。

    牛郎、织女星隔着悠悠天河遥遥对望。突然,一道银蓝色流星划过天际。

    是织女的眼泪吗?或许是的。男子在心中如此自问自答着。

    过了好一会,男子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从怀里掏出一把从不离身的玉笛,幽幽地吹起如泣如诉的曲调。婉转流华的曲调,在银白的月光中,溜溜地向上攀升、又攀升。澄澈透明的笛音如池中蛟龙,凌空飞腾,翻旋、再翻旋。

    风停了,铃虫竖耳谛听。

    夜静了,莲花合掌谛听。

    天地寂静。

    谛听谛听谛听,宇宙万籁俱寂,沉默地,谛听。

    一曲吹毕。

    月色也更深,更醉人了。

    源苍龙陶醉地对着吹笛男子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今天我这凡夫俗子托兄弟你的福,总算是大开耳界了。」

    「好曲,好酒,良辰。」那青衣男子以修长纤秀的指举杯,回敬一盅。

    「好个良辰。」源苍龙自嘲似的笑了笑。「既是良辰,那么慕风,你告诉我,为何我有种严重受骗的感觉?」他根本不想娶妻,就算哪天心血来潮要娶,也得娶个自己心爱的女人;像今天这样胡闹似的婚姻算什么?

    「受骗?」源慕风饶富兴味地扬眉,含笑道:「我才觉得受骗了呢。原以为你已经彻底想开,准备心甘情愿踏入婚姻牢笼,准备明年生个胖小子让伯父伯母含饴弄孙,谁知我大老远由江南赶来,看到的却是眼前这种情况。你不但害我洞房没闹成、热闹没看成,还硬生生被你拉来陪喝闷酒,三不五时还得吹吹笛子给你助兴,我又不是卖艺的伶人。」源慕风委屈极了似的发牢骚。

    「哈,我看你是大老远跑回来嘲弄我的吧。」源苍龙恨恨地喝干了杯中酒。

    他左思右想就是弄不明白,为何人到老年就会变得驽钝而无聊,当初父亲叱咤商场的豪气背影他是多么的崇拜,立志要以他为终身标竿,可怎么一入老年,就变成和他娘亲一样,只会成日唠叨,要他早点娶亲成家?逼得他必须常常藉南下巡视产业的名义离家,一方面逃避老人家的逼婚,二方面顺便散散心,省得老父老母成日在他耳边叨念。

    「嘲弄?怎么会呢?哈哈哈,我可是你最最亲爱的堂弟啊!一听到消息,我就不远千里的赶回来,准备献上我最热情的祝贺,你看我这兄弟够义气吧!」

    「我看你是不远千里而来看我的笑话吧。」

    「大哥,此言差矣,你兄弟我岂是这么没良心的人。」源慕风勾起唇角,一抹调皮的笑在他嘴边跳跃着。

    源苍龙冷哼了声,不再搭理他。

    远处,潺潺水声和着月色低吟,夜露沁人衣衿,摘星阁内两个男子暂时维持沉默的对酌。

    源苍龙薄唇紧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个性深沉如他,若是不开口,常人绝猜不透他心里有什么盘算。

    源慕风充满狡黠的眼一瞬不离的盯着源苍龙,俊美面孔上隐隐约约透出一抹难解的浅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难不成你这新郎官打算就这样喝到天亮?不早早回去哲围陪陪大嫂?」终于,源慕风打破沉默。

    「没错,我就是打算喝到天亮。」既然心里的盘算被揭了,他也就干脆大方承认。

    「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唷!」源慕风调侃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该负什么责任?」源苍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问。

    「才娶进门,就刻意冷落大嫂,这不是不负责任是什么?撇开这会让大嫂难堪不说,下人们看在眼里,又会有何感想呢?」

    「别人要如何想我可管不着。况且,楚家姑娘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他仰头饮尽玉杯里的琼浆,不悦道:「还有,没我的同意,你别大嫂嫂子的乱叫。」

    他源苍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此强逼来的姻缘,休想他会付出一丝一毫的真心。况且,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城里那种唯唯诺诺、拘谨守礼的大家闺秀。这一点爹娘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是什么意思?」源慕风的黑瞳在月色中一闪。

    「没什么意思。」

    虽已有三分醉意,但他的警惕心仍在。他和源慕风虽是堂兄弟,可眼前是「非常时期」,他不会轻易向他人透露心中的想法。

    「哦?」源慕风不以为意的笑笑,执起玉壶再为他斟了杯酒,道:「好吧,反正咱们兄弟难得相聚,不如就趁此机会喝个痛快。」

    「好!喝个痛快。」

    「干杯。」

    「干杯。」源苍龙爽快的喝下。

    「来吧,再赋一曲。」源慕风拿起玉笛,瞬间,悠扬的笛音乍然响起,似一盘明珠落地,响亮清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源苍龙借着酒性,吟唱起苏轼的水调头歌。

    而源慕风婉转诉情的曲调,乍听下是无欲无爱的清凉,仔细分辨,却又像是思念某个远方佳人……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嗳,怪了……我的头怎么……怎么有些沉重……」

    哐啷一声,翠玉杯盏由源苍龙手中跌落。

    优美的笛声也戛然而止。

    源慕风见源苍龙昏睡过去,笑得好不得意。他扶起源苍龙沉重的身躯,自言自语道:「大哥啊,我大老远从江南跑来,可不是专程回来当你的『不在场证人』唷。呵呵……所谓人生知己难寻啊,大哥,你以为你拉我喝酒喝到天亮,就能证明你没碰过嫂子,然后就能顺利上演『完璧归赵』的戏码吗?哈哈哈,你实在太天真了。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这个知心老弟我的这步棋吧?没看到你圆房,老弟我是不会甘心离开的,哈哈哈……」他扛着源苍龙,飞身跃下摘星阁,往哲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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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园上房的花厅里,两个喜娘支着头打盹,原本高燃着的龙凤喜烛烧到只剩下一小截烛心,红色烛身化成的烛泪,流淌在雕工精致的银制烛台上;内房里,覆着喜帕的楚寄悠则无力的垂着头,思索着这整件事的前后经过。

    一整晚,她费心揣测拜堂时源苍龙唯一说过的那句话。

    「够了!」

    那狂躁压抑的语气,转身离去时的绝情,全都让她心寒。想到若是姊姊真的嫁给这样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君,那往后的日子将会多么难过,因此楚寄悠有些庆幸是由自己来承受,而不是柔弱的姊姊。

    她等了一整晚,没有人对她说新郎官跑到哪儿去,就算她开口询问,喜娘也只是叫她耐心等候。楚寄悠只能暗自叹口气,现在就算她想找新郎官共商对策,也找不到人哪。

    才想至此,前厅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两个守门的喜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慌忙起身想要帮忙源慕风扶新郎官。

    「别忙别忙,我来就好了,妳们都下去吧。」源慕风挥手叱退两个碍手碍脚的喜娘,一古脑儿的将源苍龙扛入寝房。

    「你是谁?」忽然听到撞门声的楚寄悠吓得由床上跳起,她掀起头盖一角,打量眼前的情况。

    源慕风放下源苍龙,转头瞧见站在一旁、似有些吓傻了的楚寄悠,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顺手」将源苍龙的衣服给扒个精光,然后才拍拍手,转身对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楚寄悠作个揖。

    「大嫂,我是大哥的堂弟源慕风。不好意思,我们兄弟俩许久不见,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又是大哥大嫂的大喜之日,小弟内心实在高兴,因此趁机拉大哥多喝了两杯,还望大嫂见谅。」

    「呃……不会。」楚寄悠点头,内心同时感到一股暖流流过,这是她今天进源家门之后,对她说过最多话的一个人;楚寄悠深切感受到眼前这男子的善意和关怀,让她那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缓解。

    「那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慕风就不打扰了,大嫂您早点安歇。」

    「谢谢你。」楚寄悠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喔,对了。」源慕风临走前,笑嘻嘻的对楚寄悠交代说:「假如大哥问起我,就说我赶着启程回南方,就不向他辞行了,请大哥好好保重,待我下次回京,再好好向你们问安。」

    「好的,我会帮你转达的。」她觉得源慕风活泼爽朗,似是个好相处的人,因此对他倍生好感。

    「那么就麻烦大嫂喽。」源慕风潇洒一笑,不忘细心的顺手带上房门。

    夜深,人静。

    闹了一整天,源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早已安静睡下,外头只偶然传来几声蛉虫的唧衔声。这个夜,对楚寄悠来说真是寂静陌生得怕人哪。

    她取下头上的喜帕,又卸下沉重的凤冠,打量着眼前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房间,和床上躺着的、对她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的男子。

    楚寄悠觉得庆幸的是,早已醉倒在床上的男子对她来说毫无威胁性,让她可以大胆仔细瞧一瞧他的长相。她由案头移来烛火,借着昏黄的烛光仔细打量着源苍龙。

    他天庭饱满宽阔,衬着一对英挺的剑眉,鼻梁高挺,有种雍容的贵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色则因酒气而显得红润。他唇形优美,但在熟睡时仍倔强的紧抿着,显示出主人极端内敛理智的个性。

    「依他的眉目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明天再好好跟他解释吧。」楚寄悠望着床上的源苍龙幽幽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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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真疼。源苍龙揉着太阳穴,有些不悦的睁开双眼。

    咦?房间虽是他的没错,但触目所及尽是一片大红,床边、墙上、甚至窗上都贴着双囍纸花。

    「看样子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场恶梦。」想了会,他总算一一想起昨儿个的闹剧。

    「这个该死的慕风,竟着了他的道,他以为将我迷昏,送入新房就可以箝制住我?」他莞尔一哂。如果他会受制于这些无聊的礼教,那他就不叫源苍龙了,况且他根本啥事也没做。

    说到这,他那该是贤淑贞静的新娘跑哪儿去了?见他醒了,怎么还不端水来给他洗脸擦手?莫非贤慧的她一早就下厨去为他洗手作羹汤,打算用一手好厨艺来讨好他的胃,进而拴住他的心?源苍龙很不屑的胡乱揣测着。

    慕风啊慕风,你若真要陷我于不义,下的不该是迷药,而是春药才对吧!哈哈哈,这笔帐我就先记下了,改天有机会再来收拾你。源苍龙在心里有些好笑的想着。

    接着,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等着传说中他那「贤慧的新娘」来伺候。他满肚子坏水的琢磨着待会要说些什么话来挖苦人,好让她知难而退。可他左等右等,等了老半天,仍没瞧见半个人走进来,他按捺不住的起身更衣,又满心不悦的走出寝房,没想到一出寝房就望见一个红衣女子趴在桌上睡得极熟。源苍龙好奇的蹲下身,打量眼前这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女人。

    瞧她脸蛋白白嫩嫩,虽非绝世之姿、倾国之貌,但倒也算甜净可人啦!一张小嘴一开一合的模样让他想起后花园里养的那一池金鱼。看她睡得香甜,嘴角还涎着口水的模样,让他感到有些好笑。

    「爹……寄悠不嫁人……唔……姊,妳跑哪去了……这个相公还给妳,我不想要……唔……」楚寄悠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

    寄悠?她叫寄悠是吗?源苍龙唇边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咳咳。」他清清喉咙道:「太阳都晒屁股啦,还不起床?」

    楚寄悠由梦中惊醒,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房里?」她睁着惺忪睡眼打量他。

    「我想,这两句话该由我来问姑娘妳才对吧。」他强咽下快出口的笑声,摆出严肃的模样。

    「我……我叫楚寄悠。」这男人的气势好生怕人啊!楚寄悠咽咽口水,乖乖回话。

    「那妳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源苍龙有些摆谱的说。

    她揉揉惺忪睡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有些凶、却又有点眼熟的男人,接着她转头看看这个陌生的房间,偏头想了想,电光石火间,她终于想起昨天的一连串事情。

    「啊!我想起你是谁了。妳是源家的公子,源苍龙!昨日和我拜堂成亲的那个家伙!」楚寄悠拍手,恍然大悟的说。

    「既然知道我的身分,那还不快去帮我打水,让妳的相公洗把脸!」虽然有些不满她的称呼,但源苍龙仍端着架子坐在酸枝椅上,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嗄?打水?」那不是下人的活儿吗?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可从没干过这种粗活。

    「哼!我可要和妳说清楚,我源某人的媳妇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妳娘没和妳说清楚做人媳妇儿该做的事吗?」

    「呃……我娘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我不知道……」提到娘亲,楚寄悠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该死!源苍龙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什么人不好提,偏偏提到人家的伤心事。

    「呃……那妳、妳别伤心了,我不知道妳娘亲已经过世的事。」源苍龙只得安慰她几句。

    「没关系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抬起头,朝他一笑。

    虽然眼眶还有些湿润,但她笑得似一朵朴实无华、开在晨露中朝气蓬勃的朝颜花,这样心无城府的笑容,竟让源苍龙看得有些失神,一时忘了满肚子的坏主意。不行不行不行,可别因一时心软而坏了大事啊,源苍龙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沉吟了好一会,终于还是狠下心,板着面孔说:「好吧,既然妳不晓得要做些什么,那么我就发个好心,教教妳吧。」

    「好啊。」楚寄悠见他气势逼人,不觉竟傻傻的点了个头。

    「经过昨天,相信妳已经知道这门亲事完全是我爹娘的主意,而从头到尾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吧?」

    「呃……大概知道一点。」楚寄悠愣愣的望着他。

    见她有些怔忡,源苍龙有些得意的继续说下去:「妳我虽已拜过堂,夫妻名分已定,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当我源家的媳妇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寄悠这回倒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本来嘛,源家要的本就是知书达礼、温顺贤淑的紫烟,因此,他会对还是个毛孩子似的她不满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只要她将失踪的姊姊找回来,那么源家也就没话可说了吧。楚寄悠天真的想着,嘴角还浮上一抹可爱的笑。

    见她一点也没被他严肃的口气吓着,还笑得那么悠然自得,源苍龙不觉有些讶异。天底下有哪个新娘子会在听到婚事不是新郎官的主意后,还开心成那副德性的?想到此,他只能更加严肃的说:「这种不光明的手段虽然令人不齿,但说到底,是我爹娘错在先,因此我就不得不帮他们两个老人家善后。」

    「没错没错!我们得好好想个法子善后。」楚寄悠开心地拍手附和。看来她没瞧走眼,这男人虽然凶了点,但并非蛮横不讲道理之人。

    源苍龙有些诧异的瞧了她一眼,怎么老觉得事情好似不如他所预期的一般?

    「咳咳。」源苍龙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打断她说:「总之,眼前妳已入了我源家的门,所以早上妳得早早起床服侍妳夫君——也就是我,洗脸更衣;然后是伺候用早膳;送我出门后,还得每天到公婆处请安,请示两位老人家有什么吩咐;还有大厅上、厨房里、下人们的各种事宜妳也得好生照管着,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所以别以为妳嫁进源府,就可以当个现成的大少奶奶,整天无所事事的坐在那儿享福。」

    嘿嘿嘿,怕了吧怕了吧?怕了的话最好早早收拾包袱,滚回娘家去哭诉吧!哈哈哈,源苍龙在心里狂笑。

    「我……我从没这么想过,而且……」这人怎么这么凶哪,才想着他有些讲道理,怎么态度便狂妄了起来。楚寄悠不觉怯怯地缩到一角,心想自己最好缩成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儿,免得他继续训斥。

    「我话还没说完呢,妳别插嘴。咱们源家可不比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源府里头规矩多,礼节重,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不是一般平常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可以理解的。妳若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那么我劝妳早早收拾收拾,回娘家去吧。」他故意将源府的人说得恶形恶状,欲让楚寄悠心生怯意。

    什么?回娘家去?楚寄悠大惊失色!她嫁出门才一天的时间,就被夫家给赶了回去,那爹不剥了她的皮才怪;况且……况且眼前这人算起来该是她的姊夫,人虽然凶了点,但他说的应该是一般为人媳妇的份内事,虽严苛,但也不是毫无道理;所以在尚未找回姊姊之前,她可得好好帮姊姊守着这段姻缘才是啊。楚寄悠暗自下定决心。

    「源公子,多谢你好意,我想我『暂时』不会回娘家去。你说的事情我会一一做到。」

    什么!他说了这么多,竟然没吓着她?好!有胆识。源苍龙暗自喝采,有些佩服起眼前这小妮子的沉稳。

    「妳真的有把握担起这理家的重担?」他问。

    「担不起也得担。」楚寄悠点点头。为了姊姊,就算她会拚掉小命才能一一做到他的要求,她也毫无怨言。

    「好吧,那妳先去厨房端早膳过来,我饿了。」看样子他得另外想办法了。

    「呃……好。可是源公子,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下。」方才他说要想法子善后,可是讲了老半天,却没个具体方法,让她不禁有些发急。

    「妳可以喊我的名字,或者,妳要称呼我一声相公也无妨。」既然吓她不成,那只好用这一招了;看她年纪这么小,脸皮应该还很薄,想来是不曾和男人单独面对面相处过吧。若是这样「轻薄」她,不知她会做何反应?他越想越觉有趣,心里不觉浮上许多诡计。

    「原公子,这一声相公我可喊不起。」

    「让妳喊我一声相公是妳的福气,妳竟然不知好歹?」源苍龙觉得自己乱没面子的,这小人儿竟敢这么对他说。

    「不是的……你别误会。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因为我……我不能这么喊你。」见他一步步逼近,楚寄悠退得好心慌。

    见她越后退,他就越忍不住往前,一步一步地将她逼至角落,还故意亲昵的附在她耳边说:「不想喊我相公,那妳想喊我什么?亲亲小郎君?还是心肝小宝贝?」源苍龙说完,还挑衅似地在她耳边吹口气,搔得她心痒难耐,又让她羞得面红耳赤,赶紧慌忙跳开。

    「你……你别这样,我不能……」

    「寄悠娘子,妳我都拜堂成亲了,我不对妳这样,难道要对窑子里的那些姑娘们这样吗?」瞧见她心慌意乱的模样,他愉悦地放声大笑。

    「你……你爱对窑子里的哪个姑娘这样是你家的事,可……可你就是不能……」

    「不能怎样?是不能这样?还是不能那样?」他执超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浅啄一下,又将整张脸埋入她发间,在她如缎子般柔软的发丝间蹭啊蹭的,弄乱了她满头青丝,也弄乱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房。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这样对我,因为……因为你娶错人了啦!」被他这番举止吓着了的楚寄悠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话后,便逃命似的冲出房去。

    「哈哈,寄悠娘子,妳别害臊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晚我就早点回府,好让咱们早些圆房哪!」源苍龙蓄意火上浇油的在她身后喊。

    「看来,成亲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沉闷嘛。」源苍龙嘴角边浮上一抹不自觉的、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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