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虽已过了好久,枝头不见了知了的踪影,树叶渐现枯黄,可是淡淡的夜风里却依然有着浓浓的、令人透不过气的闷热。罗倩拉了拉身上那套淡灰色的套装,推开精致、豪华的玻璃大门走了出来,她走得很慢,左顾右盼,乌黑的大眼睛灵活的转动着,步下台阶,再走几步就是一个诺大的喷泉池,池的右手边是一个敞开式的停车场,非常好的设计,能充分的突出这家公司不但有钱,而且还是极有创意、品味的。这对服装这一行来说很重要。
罗倩在喷泉池边停了下来,拂了拂被风吹散了的波浪卷长发,身后停着一辆很豪华的车,于是她便微微的蹲了下来,明亮的车窗迅速映出自己的倒影,她咧了咧嘴,看了一下自己那两排洁白的牙齿,再从肩上的皮包里拿出梳子,仔仔细细的把三千烦恼丝梳得整齐、平滑。
唐子皓就坐在车里,默默的抽着烟,棱角分明的脸上木然、寂静,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皱的眉头方能让人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烟燃到了尽头,他正想把它按灭,车窗上突然映出一张清丽的脸,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接着又冲他咧嘴、呲牙,他本能的怔了怔,直到看到她拿起梳子整理长发时,才顿悟原来他的这辆豪华的法拉利车,她是用来当镜子使用了。
“罗倩!”一声细细的叫唤,公司门口奔出一个女孩,窗上的影子迅速的离开,唐子皓扬了扬眉,嘴角无意识的咧了咧,美丽的女孩是一道风景!确实!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底的阴狸竟淡了不少。
罗倩直起身子,收了头梳,有点不悦的指了指腕表道:“有没有搞错,这么迟。”
“迟了几分钟而已嘛,这么小气,走吧!”女孩笑着伸手揽住罗倩的手臂,同她并肩往附近的公车站走去。边走边聊着,她叫杜妙然,是罗倩的好朋友,也是这家公司的职员,是企划部的设计师。
没走几步,身后有一辆车开来,停在她们面前。还未等罗倩有所反应,身边的杜妙然象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没几秒钟便消失在罗倩的视线里。
“妙——”她的声音咔在喉咙口,妙然已不见了踪影,身边的车里有人探出头来,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那个小警察——陈匡,罗倩抿了抿嘴,翻了翻眼,无奈的转头。
果然!
“你好!罗小姐——”陈匡摇了摇头,讪讪的笑着,一脸的尴尬反而让罗倩有些心软。
“嗨!”她扬了扬手:“妙然她——好象有急事!”
“是吗?——”陈匡垂下头,神情无比沮丧,妙然是在躲他,他一直都知道:“要不要送你一程,罗小姐!”
“不用!”罗倩感染了那份尴尬,讪讪的笑着摇头。车子很快离开了,她情不自禁的看着那车,心里竟有点同情那个痴情的陈匡了。
杜妙然气喘吁吁的奔至公车站,弯着腰不停的喘着,那里停着一辆公车,她不急着上去,车太挤了,象泥人般堆在一起,尤其是这么闷热的天,她不喜欢。更何况,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等待。
“妙然!”陈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一怔,飞快的直起身子,头也不回的朝巴士奔去,硬是挤了上去。人堆人再可怕,也没有坐他的车子来的难受,尤其是他时不时对自己痴痴的注视,天哪!她真的是受不了。
车子里的味道很难闻,她皱了皱眉,娇小的身子,很快被人从门口挤到当中,她吃力的站着,过于拥挤的空间,连可以拉的扶手都没有她的份,于是只能靠着身后的人,随着车子的晃动,左右的荡着,那人弯曲着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拉着头顶的扶手,而杜妙然浑然不觉自己就靠在他的怀中,向左荡,头撞到了他的左手,向右荡,头就撞到他的右臂,自始至终,她就在他的怀中来回滚着,丝毫不介意自他身上发出的那股浓浓的汽油味。
车子一站站的驶过,这样的摇晃很容易让瞌睡虫拜访,尤其是对于辛苦了一天的上班族来说,妙然就是!很快她便打着哈欠,垂下了眼帘。而大脑一罢工,身子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本能的找着最好的睡姿,身后的肉垫便是!
齐左南低下头,皱着眉看了眼怀里的女人,眼底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可以推开她,当然,他是应该推开她的,可此刻,他竟狠不下心来推她。
狠不下心?他吗?
他笔直的站着,再次皱了皱眉,犀利的眼神静静的打量着怀里的那张微微上仰,睡得正香的脸。白皙、细致,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长长的捷毛象扇子般轻轻的盖着。乌黑的长发绕过她纤细的肩盖住了半张脸,他想也没想的轻轻为她拂去,插在兜里的手有了意识,悄悄的从裤兜里辙出,环住了紧贴在他怀中的身体,如此的软、如此的柔。鼻端隐隐的绕过一丝丝清香,绕得他神魂颠倒、气吁不稳。情不自禁,他垂下头,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贪婪的吸着自她发间散出的迷人幽香。
他们就这样彼此的靠着,许久许久,车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惊醒了齐左南,他吃了一惊,迅速的收回绕在她身上的手臂,重新调整呼吸,站正身子。妙然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乘务员报了站,她才捏着眼睛,睡意惺松的转了个身,往车门走去,车子停了,她便下了车。
直至到了家,闻到饭菜的香味,她才振作了精神。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饭锅,看到她,笑道。
“怎么?又是坐公车回来的?小陈没接到你吗?”
“爸爸!”妙然嘟着嘴,跟着父亲走进客厅:“我不喜欢他,以后别让他来了,好烦!”
父亲没说话,不住的笑着,妙然更是不悦的瞪着眼睛。她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带大的,父亲是个警察,她还有个哥哥,也是警察。父亲是宠溺她的,哥哥也是,所以就算记忆中没有母亲,她也是快乐的。
“不喜欢谁?”杜锋的大嗓门自房门口传来,很快的加入了他们:“你的身上怎么有汽油味?”杜锋自妙然身边经过,随口说道。
“陈匡!你明天告诉他,别来接我了!”妙然不悦的端起饭碗:“那个人真是讨厌——”
“是吗?不会吧!他可是我们队里最英俊的噢,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人家?”杜锋笑着问,陈匡是他的好朋友,他更希望好朋友能成为他的妹夫。
“不用看,就是讨厌——”
“小然!这么没礼貌!”
妙然撇撇嘴,父亲是威严的,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自小她的心里对父亲有着敬畏,就算父亲再宠她。
“那件案子结了?”
妙然垂下头,知道父亲、哥哥开始谈公事了。杜锋点点头,思索了番才道。
“不过有些奚跷,总觉得有些东西没搞清。”
“是吗?”
铃——
门铃声逗然响起,妙然一惊,迅速的扒完饭,扔掉碗,跳了起来:“我吃完了!好累,回房睡了!”
砰!
她飞快的冲进房间,关上房门。扔下父子两个,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的背影,为之气结,门铃再次被按响,杜锋这才无奈的站起。
“看来真的没戏可唱,我的好朋友、你的好徒弟,在她眼里就是那么差劲。”
门外站着陈匡,一脸的沮丧。他是杜家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但是,要见妙然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妙然把自己锁在房中,陈匡没有离开,她是绝对不会出去的。几年了,一直都是如此!
和妙然一样,罗倩的家也是一个单亲家庭。不同的是,她有母亲,有妹妹,却没有父亲。母亲是内科医生,而妹妹是外科医生。
“妈!今天来了个病人,好烦!”罗婷坐在沙发里,安静的看着报纸,时不时的抬头冲着厨房报怨着。看到推门进来的罗倩,便欠了欠身子,让出个位子,罗倩就甩掉皮包,坐了进去。没几分钟,她又站了起来,妹妹是安静、乖巧的,也许是职业或是其它原因和母亲有着共同语言。而她——还是进房整理在公司未完成的财务报表吧!这是她的专业也是工作。
房门隔绝了母亲与妹妹的聊天声,她拿出资料,仔细的翻看着,繁琐、密麻的数字让她一阵的头昏眼花。她打开计算机,细细的核算着。
果然是一家赚钱的公司,它每月的收入额高得让人咋舌。服装公司竟这么赚钱,她摇摇头,精确、平衡的统计让她无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