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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王记 第十一章 作者:桔桔
    穿过中庭,是沈二娘的芳菲阁,平时少有人去,清幽雅静,与前堂的奢华热闹截然相反,后院荷花开得正好,我们四人跟着二娘绕过九曲回廊,来到层层绿叶簇拥的八角亭前,才发现已有人候在里面了。

    那是个约莫弱冠之年的男子,身材修长,面容十分俊美出众,一袭素色暗花纹绸衣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正从容地背着手立在亭下看花,见我们进来,转过身含笑颔首,二娘迎了上去,笑容中带着宠溺。「等得不耐烦了?我打发丫头去厨房催了,再一会儿就好。」

    那人微微一笑,声音清朗柔和,道:「不急的,沈老板费心了。」

    我眯起眼睛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一向飞扬蛮横的沈大老板浑身散发出母性的慈晖,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沈二娘招呼我们入座,丫头们捧着茶点鱼贯而入,许江和唐影在我们对面坐下,唐某人虽然还有些气咻咻然,但是在外人面前实在不好发作,尤其对方如此斯文儒雅气度悠然,一看便知与江湖上打打杀杀的血腥味无缘。

    那人也不落座,半靠在栏上不远不近地看着我们,我回望过去,只觉那眉眼似曾相识,只是隔得大久忆不起真切的轮廓,对上那双明澈见底的双眸,我不禁脱口而出:「我们见过?」

    楚逍不悦地皱起眉,桌下一只手悄悄按住我的脉门,显然把我方才的言行误解为随处风流见机搭讪,我暗叫一声不幸,手掌半翻,桌下与他一番往来,栏边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突然浅浅一笑,拱手道:「楚公子,借一步说话可好?」

    不仅我与楚逍愣住,对面的许江也拧起了眉毛,侧过头去看着他,楚逍放开我的手,施施然站起身来,一扬手道:「请!」

    目送着他们出去,我拈了一块雪梨羹细细品尝,突然脑子一激灵,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名字,我咽下口中的香甜,抿了一口清茶,满心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影冷哼一声,语气十分挑衅:「你看够了没有?」

    许江收回凝在回廊转角处的目光,静静地垂下眼帘,不言不语,一付逆来顺受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咬着蜜渍梅子看着他们,道:「唐公子,你这模样活像个乱吃飞醋的小娘们,不怕许公子误会么?」

    许江闻言一震,讶异地抬头看我,唐影胀红了一张脸,色厉内荏道:「你……胡说什么!」

    我续了一杯茶,脑中开始有了头绪,原本以为唐家少爷仗势欺人,现下看来,许江扮猪吃虎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摊上这么个鲁莽又冒失的主儿,也够他头疼的。

    沈二娘美目四盼,巧笑嫣然,殷勤地为我们添茶,摆明了是事不关己的看戏态度,我解开失而复得的包袱,那个鸳鸯戏水彩蝶双飞的荷包掉了出来,唐影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皱着眉头看了会儿,讽道:「李九,这是娘儿们用的吧?」

    我不高兴了,小孩子家喜欢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实在不是好习惯。

    许江瞪了他一眼,朝我一拱手,赔罪之意尽在不言中,唐影双眼差点喷出火来,叫道:「许江!你什么意思?」

    许江咬住下唇,铁了心不理会他,我无聊地支肘在石桌上,与沈二娘闲话家常,唐影火气再大,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是无趣,恨恨地瞪了我们几眼,开始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一桌精致的点心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我悄悄打了个呵欠,出神地望着亭外苍茫暮色,倦意阵阵涌上大脑,眼皮开始频频相接,此时一样清凉柔软的东西触到我的脸颊,我抬头一看,楚逍回来了,手里托着一只翠绿成熟的莲蓬,带着淡淡的幽雅的清香,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拉他坐下,小心地掰开莲蓬,取出温润如珍珠的莲子。

    沈二娘摇着扇子,笑道:「小九,这莲子得去了心才能吃。」

    不知该劳动哪位红颜知己的纤纤玉手来剥莲去心,然而我若是真这么做了,楚逍绝对赏我一坛醋泡黄连。

    对面两位全睁大了眼,直直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楚逍脸上有些挂不住,在我耳边低喃道:「我……不知道……」

    我哈哈一笑,塞了一枚在他口中,楚逍小心地嚼了嚼,嘴角抽动了几下,神情平静地咽了下去,又笑吟吟地取过我的茶杯喝了几口,道:「很好吃,你也来一颗?」

    说着两指拈起一粒送到我唇边,我靠上他的肩头,笑不可抑,楚逍啊楚逍,知道苦了吧?这种小把戏想唬我,可没那么容易。

    「楚楚,你喜欢,就全给你留着。」我捧起剩下的给他送到嘴边,楚逍微眯起凤眸,饱含威胁的眼光定在我身上,一手不着痕迹地划到我背后,指尖停在软麻穴上,摆明了我若再不收敛,他必然会追究到底。

    识时务者,俊杰也,我犯不着与楚逍为难,给了沈二娘一个眼神,她会意地一笑,唤丫头端来一大盏冰镇酸梅汤,给楚大公子去苦味兼降火气。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我呷着解暑清凉的极品,问楚逍,他摇摇头,道:

    「那位公子是来买点心的,现下已回去了。」

    我唔了一声,暂且抛到脑后,面前这两位还没顾上处理。

    许江装哑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道:「李九,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害你?」

    我抬眼看他,手指朝唐影那里点了点,道:「为了他?」

    许江白净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唐影则是完全怔住,傻傻地看着我。

    东西已拿回来了就好,至于你是为了谁,干我甚事!

    我把玩着指间的莲子,向沈二娘道:「二娘,天色不早了,我和朋友在你这借住一宿。」

    二娘自然点头应允,我拉着楚逍,撇下许唐二人,熟门熟路地朝我先前住过的客房行去,天塌下来,也要补个睡眠先。

    一觉醒来,楚逍正坐在床边看我,俊美无瑕的脸庞映着烛火,笼上暖暖的光晕,像天神一样高洁不染,又像妖兽一样野性十足,我心里一热,起身勾住他的肩颈,拉下来一阵热吻,楚逍顺势倒下,把我压得严严实实,挥落芙蓉帐,一手探入我的衣衫,点起簇簇火焰,穿窗而入的夜风,吹不散床帏中浓烈的热情,我们撕扯着对方的衣物,紊乱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楚逍美丽无双的眸子闪动着醉人的情意,湿热的吻散落在身体各处,我主动弓起身体与他肌肤厮磨,楚逍低喘着,在我耳边倾诉着絮絮爱语,顺手扯过枕头垫在我腰下,一挺身充满了我,

    我紧搂住他的腰背,欲火烧昏了理智,混沌的大脑只余一个念头——我是不是没救了……

    ——与楚逍在一起很多年里,我始终没有放弃过争取上位的努力,楚逍在我的百般算计之下越来越乖滑,屡战屡败后我的下场,不提也罢。

    我软软地靠在楚逍肩上,任他手指缠绕着我汗湿的散乱的长发,一身的汗水渐渐散去,才感到深夜的风有些清凉,拂在身上舒服得紧,楚逍灵活的手指揉捏着我的腰侧,突然低低笑了:「烟澜,江湖之中,原来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我翻个身半压住他,下巴支在他胸前,道:「楚楚,你乐不思蜀了?」

    楚逍手上加重了力道,在我连连告饶之下才又缓了下来,摇头道:「你已成为众矢之的,就没一点紧张?」

    我打个呵欠,含糊道:「紧张有什么用?」麻烦照样会找上来。

    楚逍摸摸我的侧脸,柔声道:「我会保护你。」

    我撑起上身,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楚大岛主,我该付你多少镖银?」

    楚逍皱眉,捏住我的脸颊,不悦道:「又闹别扭了,你不是也在保护我么?」

    对上他深邃而纯澈的双眸,我知道自己又想多了,楚逍在别人面前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在我面前,只是个与我相恋相守的男子,两情相悦的滋味如此美妙,让我的心和身体又一点一点软了下来,整个人趴卧在他身上,凑上去啃咬他的下巴,轻声道:「我爱你,楚逍。」

    楚逍莞尔一笑,轻吻上我的额头,道:「我知道。」

    「哦?」我抬起头,笑问,「我说过?」

    楚逍伸手将我推倒在床铺上,只手撑在我上方,俊美的面容邪魅狷狂,手指顺着我的嘴唇一路下滑,低喃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说过。」

    手指清点过锁骨、胸膛、腹部……楚逍的双眸更显深沉,一直触到他方才百般流连的地方,坏笑一声:「这里……没说过。」

    我惊喘一声,拨开他的手,火热的躯体紧跟着覆了上来,燃烧的浪潮再度席卷周身……

    ***

    半夜里落了雨,淅淅沥沥地下到天明,空气阴湿凉润,最适合昏睡不起,我半梦半醒之间伸手向床边一捞,却扑了个空,身边的床铺凌乱不堪,却没有那个熟悉的温热的身体,摸上去凉凉的,我裹紧薄被,翻身朝里,睡意却渐渐消散,小雨还在下个不停,潮润的空气中弥散着幽幽花草香,沁人肺腑,我闭着眼睛倚在枕上,一时懒得起身。

    雨声之外,似乎另有细微的响动,从花厅进了卧房,我屏住呼吸,听出那人轻功已属上乘,落脚如枯叶落地般悄然隐忍,接近我床前时不带半丝迟疑,一剑朝我后背刺来。

    这种程度的偷袭若能得手,我早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我一提气,身体顺着床柱滑了上去,足尖在剑上一点,那人低呼一声,长剑脱手飞出,「铿」地一声穿透被褥,钉在床板上。

    我拢拢散在脸前的长发,很庆幸昨晚风流过后又穿上了中衣,不然要我清洁溜溜地裹着被子对敌,想想都觉得很变态了。

    定晴一看,来人虽然挂了一对黑眼圈,目带红丝,却还能认出是唐影没错。

    我抓了抓头,含笑招呼道:「唐公子,我不记得与你有仇啊。」

    唐影一咬牙,袖口滑出一枚银筒,指着我道:「李九,你可认得此物!」

    我笑不出来了,后背一阵恶寒,他手里的银筒是唐家最引以为傲的三件独门暗器之一:孔雀开屏。穿肌透骨,见血封喉,如孔雀开屏般华丽绚烂,足以罩住对手每一个逃生的方向,若换个开阔之地我兴许还能避开,只是现下我在床里,如笼中的困兽般施展不开,只要他手指一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九,就要带着一身牛毛针去见阎王了。

    我看看他手中的银筒,又低头看看被扎破的床单被褥,叹了口气道:「唐公子,你若一开始就用这东西,岂不是少毁坏一床被褥?」

    唐影怔了怔,叫道:「你以为我愿意?你若一开始被我刺上一剑,我何苦亮出孔雀开屏!」

    我冷笑,一山难容二虎,若同一场合出现了另外一个不讲理的人,我通常是选择灭掉他。

    唐影的武功在江湖中可排个中上,只是历练太少,虽然看似岭南许江对他服服帖帖言听计从,实际上,八成是唐影正被牵着鼻子走。

    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在花厅门口处游移,唐影看出我的心思,得意道:「你别指望那姓楚的会来救你,他现下被我困在天行阵中,怕是自身难保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顺手扯了一条丝带扎起头发,道:「唐影,你要杀我,总得让我死得明白。」

    这个要求无论谁提都不算过分,唐影犹豫了片刻,问:「江湖中的传言,你难道一点不知?」

    我摇头,江湖传言我一向懒得理会,自然不会去特别留意,以前有柳清风跟在旁边收集情报,现在换了楚逍,对江湖之事更是迟钝得厉害。

    「六月己丑,全陵城外。」唐影低声道:「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悬而未定,赵盟主属意九公子,江湖中已激起公愤,决定将你截杀于金陵城外,李九,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也是,江湖中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有七成以上与我有过冲突,真要让我当了盟主,他们的脸往哪儿搁,只是——

    「赵老爷子何时属意过我?」我看他八成是报复我帮柳清风打擂的事,或是扯我过来当某人的幌子。

    「谁不知道九公子是赵大小姐的意中人?赵大小姐为了你连兵部尚书的公子都不肯相就,你倒推得干干净净!」

    我只觉满口的牙都要酸倒,忙转了话题:「你要杀我,也是为了己丑之约?」

    唐影摇摇头,眼中闪过怨毒之色,脸颊却微微泛红,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他怎么会对我……对我……」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便被封了穴道瘫软在一边,手中的孔雀开屏跌在地上。

    我松了口气,笑道:「你可算来了,天行阵的滋味如何?」

    「不过如此。」楚逍微微一笑,递给我几枚幼嫩的莲蓬,我见他黑发半湿,几缕青丝贴在颈侧,衣衫上沾着水珠,脸庞润泽,双眸如墨,不经意间已是勾人魂魄,若不是有外人在场,真要忍不住扑上去。

    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露骨,楚逍勾起一弯别有用心的笑容,伸手拉过我,道:「淋了雨,该洗浴更衣,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欣然同意,披了件外袍下床,楚逍拎起昏迷不醒的唐影丢在许江门前,拉着我朝浴室走去。

    在某些事情上,我是绝不会死心的。

    发丝在水下纠结缠绕,热气氤氲了眉眼,水滴流过光洁的肌肤,我贪恋不已地抚摸着楚逍结实紧绷的腰线,勾起他阵阵低喘,双臂环住我的身体,在耳边低喃:「烟澜……」

    我忍住满心的急切,温柔至极地抚过他的背脊,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情意绵绵与凄绝伤感,轻道:「楚楚,这一役生死未卜,你就允了我这一回吧……」

    楚逍凤目微挑,眼波流转处光彩照人,笑声逸出喉咙,低沉中略带沙哑,让人不由得酥了骨头。

    我见他不反抗,更加变本加厉地朝他后方摸去,手指轻轻按揉着尾骨下方,暗下决心要吸取上次的教训,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再生变数。

    眼看着我就要得手了,楚逍突然一口咬在我侧颈,问:「烟澜,那赵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我一惊之下,手上动作慢了半分,只觉眼前一花,楚逍已将我推按在池边,从后面压制住我的身体,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低声道:「烟澜,你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楚逍轻描淡写说道,那双墨染的眸子柔情满溢,我脱力地瘫在他怀里任他为我清洗更衣,千算万算,忽略了楚逍吃醋时是绝对不能靠近的,我居然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出手,活该被吃得连块骨头都不剩。

    我系好衣带,长发湿淋淋地披在背后,立在廊下看外面细雨蒙蒙,不期然想起蓬莱岛上的楼外烟雨,那花要娇嫩得多,雨丝也柔和得如同少女的眼波,我不禁笑了,回头问楚逍:「楚楚,想家了么?」

    楚逍从背后拥住我,笑道:「若我说想,你会怎么慰藉我?」

    我装摸作样地思考了下,拍拍他的手臂,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抱你一次好了……」

    话音未落,楚逍抓起我的手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清晰的齿印。

    ***

    用过午膳,我们辞别了沈二娘,雇了船只顺秦淮河而下,风向正好,入夜即可到达金陵。

    我撑着伞立在甲板上看了会儿风景,渐渐无聊起来,躬身进了船舱,磨着楚逍讲他小时候的事。

    「你想听什么事?」楚逍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坐在床沿,跷起二郎腿,不怀好意地问:「你尿床到几岁?」

    楚逍脸色变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在我戒备的目光中慢慢走过来,低头道:「你何不问问它?」说罢抓起我的手朝他的某个我非常熟悉的部位摸去,我猛地起身,却不小心撞到床柱,眼冒金星地跌坐回去,呻吟道:「楚楚,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细数起来不过短短数月,楚逍从纤尘不染的世外之人变成调情索爱的高手,是不是我教导太有方了?

    楚逍合身将我压倒在床上,细碎的吻落在我脸上,恨恨道:「以前从未想到,尝了这滋味竟一发不可收拾,真恨不得日日夜夜与你合成一个人,恨不得把你从头到脚嚼烂了吞下去,才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饶是我这等身经百战之人都被他此番话惹得两颊滚烫,可见楚逍毒性之强,我开始庆幸他二十多年都是生活在岛上与世隔绝,这等人物,若是放到中原,谁知道会祸害多少男男女女。

    楚逍见我不说话,凝视了我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扯过薄被盖住两人,轻拍我的肩膀,道:「睡一觉吧,这几日累着你了。」

    我打了个呵欠,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在船上睡觉是非常惬意的,流水声入梦,舒缓宁静,船只随着水波轻轻摇晃,轻柔得仿佛被母亲拥在怀里哄慰。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了下来,烛火照亮了精致舒适的船舱,映得温暖而明亮,只是不见了那人,总显得空了许多,我推开被子,起身上了甲板。

    雨已停了,楚逍背着手立在船头,衣袂翩然,未束起的长发有几缕随风飘扬,漆黑的眸子清明如水,见我过去,侧过脸来微微一笑:「睡饱了么?」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灯火闪烁,笙歌流连,心知金陵已近了,突然想起那个「六月己丑,金陵城外」,心里一阵激动,我入江湖以来,虽屡屡被仇家追杀,这么大规模的,却是首次碰到,实在让我精神为之一震。

    两岸的乐声柔和如梦,听不出那周围埋伏着多少杀机,楚逍手指抚过我的脸颊,问:「烟澜,你害怕过么?」

    我笑了,不疑有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楚逍默然不语,深邃的双瞳映着波光,让人心神俱醉。

    一阵悠扬的笛声穿过夜风,在一片靡靡之音中分外清晰,楚逍抿了抿嘴唇,手指顺着我的鬓角滑下,声音柔似叹息:「烟澜……」

    我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为时已晚,楚逍扬手在我胸前一划,我错愕地看到大片猩红绽放在淡蓝色锦袍上,眼前一黑,退了一步,翻身跌下船,流水包裹住身体,冷得像冰。

    为什么,楚逍?

    透过水波,我似乎看清了他的口型——

    六月己丑,金陵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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