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仔细聆听女雇主对于香港未来经济发展的剖析,她发现人家会成为女强人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她对于演讲内容中大部分的专业术语不明白,但光看未明的气势,就让她佩服不已。
不过她对于女雇主高大的体态仍感到疑惑,那是一副分明不像女人体格的身材,在一贯深色裤装的遮掩下,似乎可以猜到她有着如同男性般宽阔有力的肩膀及厚实的胸膛,尤其是她移动时优美的动作,犹如一只昂首阔步的猫……
几天的时间而已,山蝶已经被雇主的外貌给搞昏头了。
空气有些闷热,刚才工作人员说空调坏了,而此时大厅里拥挤的人潮更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还没见过一个企业领导人能被社会大众像神一般的仰望着,瞧瞧来听这场演讲的人为数有多可观,而且结束后大家仍不愿散去,蜂拥上前的工商记者让她这个保镖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发现他的女保缥有任何动作出现,未明掉过头视线集中在她身上,直至山蝶察觉有人盯着她看,也转过头看向他时,他蓦然觉得胸口一紧,一种奇怪的反应迷惑着他,逼使他急忙收回视线。
一种温暖性感的亢奋感受流向山蝶的全身,她奋力想分析未明眼神的含意与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
“现在我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让各位记者朋友发问。”环视面前不断拥上的麦克风,他表明向来的坚持。
他明白大家恪守岗位,既然记音的工作是挖新闻,他也不会摆架子、不赏脸的。
“未小姐,听说下个星期你的古玩中心就要正式开幕了,这是你在香港的另一项投资吗?”抢得先机的男记者一举问出大家的心声。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的助理已经传真资料至各大报馆与杂志社了。我声明过,这只是兴趣,主要目的在回馈社会,你们也知道入场的门票费并没有订得太高。“往后退了一步,戴胶膜又上了粉的不自然脸色实在不能与镁光灯太过接近。
“传闻你即将到台湾设立分公司,是真的吗?”
“没错;扬名企业会在有潜力的国家发展。”
“最近澳门有家三流杂志社报导你的身分可疑,因为无论在澳门或香港皆未有你生长、求学的纪录,对此你有何看法?会不会采取法律途径告他们?”
以一种相当憎恶的姿态向前微倾,未明听成季里说过这件事,也因此不快了几天,但因为最近香港的事情颇多,所以还未打电话去警告。
他不想让外界知道的事情,除非他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透过任何管道查知。
“我希望各位明了,我既然能够接管扬名企业,就代表我是未家棋的后代,这点无庸置疑,这些不入流的八卦新闻我劝你们不要相信。不过如果还是有人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么欢迎你们至海外调查,若你们有能耐查出其他资料的话。”未明不耐之情与秒俱增。
敢说大话就是有把握没有消息会外泄,他的就学资料与成长生活是受到最严密保护的,它们只会在他查明父母的真正死因后,才会公布于世。
陡地,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再提类似的问题了。
“未小姐,你身为扬名企业的总裁,一举一动都是大家注目的焦点,当然。你的婚事也是大家所关心的,不知道你现在感情生活有所归依吗?”
一个女记者霍地丢下一颗定时炸弹,现场的气氛恢复几秒前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当事人的回答。
看向发问的年轻记者,她的问法很巧妙,似有若无的寻求答案,但绝对效力十足。
她正拐弯抹角的暗示他该结婚了。没错,以他如今的身分,一个三十二岁的企业女强人是到论及婚嫁的年龄了。只是真实生活下,他却是一个有为的企业领导人,三十二岁的男人正值魅力四射的黄金时段,婚姻于他,太早了!
出乎意料的,未明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是否想结婚你们这么急于知道吗?这会儿在这儿公布我喜欢上哪个男人,岂不教其他对我有明显企图的人都要扼腕自己没机会了?”。
她技巧的回答惹来了大家认同的笑声。
“好了,我相信这些采访足够你们写一篇报导了,五分钟早过了,我破坏自己的规矩了。”重新换上一张脸,他已经给足了面子,可以回去休息了。
迎向结束访问朝自己走来的未明,山蝶得向这个女人的超强耐力低头,无趣的一些问题她居然能见招拆招……但她的反应和在别墅里对待自己的样子实在差别很大,看样子她对记者比对保镖来得亲切。
“未明小姐,这位年轻的小姐是谁?怎么没见你的助理陪你来参加这次的演讲呢?”
“你换秘书了吗?”
一下子,山蝶成为话题人物了,记者们喳呼的声音让她受不了的抬头看向女老板。
“我不是说过采访的时间结束了吗?”未明冷淡地指出。山蝶的身分没必要让这些人知道。
“她会不会是同性恋?”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在一堆麦克风前显得如此的清晰。
记者们面面对看,谁也不敢承认有开口过。
未明听到了,山蝶也听到了。未明面无表情,山蝶的脑海里则风起云涌、乱涛拍岸,愕然和震惊在她脸上交织。
不会就是这样吧?所以她才会对未明的眼神有反应,因为未明发射出的是爱的讯息?
真的是这样的情形吗?可是她不爱女人呀,怎么会被女人所吸引……山蝶觉得记者朋友的提醒为她这几天的痛苦找到了答案,不过她却开心不起来,似乎还是陷于一团迷雾之中。
“你们就这么无聊吗?我认为你们不该来跑财经新闻,该被调去影视娱乐组才对。”未明对那位记者贸然出口的猜测视为不值一顾的愚行。
一个带着大问号的问题将场内的气氛又再度炒热了起来,有人相信,也有另一群人抱持着不相信的态度,呈现两极化的反应。
“未小姐……”不见她再度开口,山蝶急了,她不想解释吗?
迈开脚步,未明没有看她,迳自往出口走去。
“喂……”才想追去。山蝶马上被拦截,几个记者挡着她。
“小姐,你是未明小姐的女伴?”
“因为你所以成助理被革职了,是吗?”
记者你一言我一句;山蝶终于受不了的大吼!“住口,你们吵死了!”拿起一支麦克风,她恶狠狠的瞪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注意听好,我只说一次,我绝对不是同性恋,成助理也没被革职,他没跟未小姐一起出席演讲是因为他有别的事情要忙,至于我的身分不过是名女保镖,被派来保护未小姐的安全,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满意了吗?”
将麦克风摔回给主人,她推开阻挡去路的记者,追着未明的脚步。
清楚的将山蝶的话收人耳里,未明的笑容没有停过,他实在该知道用这一招来试验女保镖的应对能力是下下之策,实在该知道以她倔强好胜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弃甲认输的。
她不甘被误解……
◎◎◎◎
“你还在生气?”看着前方,未明问着坐在身侧的山蝶。从一上车她就没开过口。
“你终于知道我不高兴了。”
未明这一问,山蝶才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是,连保镖该有的尊严都没有,因为女雇主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一副不屑于她的神情。
“其实你不用理会他们的问题,随便他们高兴怎么写。”忍住笑意,未明维持住他刻意伪装的音调。
胃紧张地抽搐着,山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解释清楚人家会以为我们真的是同性恋。“
“那又有何关系?你很在意吗?”未明挑眉,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他已经看清很多事情了,懂得分辨从报纸上得来的消息有几分的可信度。
警戒地盯着他,仿佛他是草丛里的毒蛇,蓄势攻击,她不接受他的论点。“我就是很在意,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同性相斥。”
“跟在我身边你就得有心理准备接受这样的考验,因为它会不时的发生,记者都很健忘的,同样的问题会问到令你头皮发麻、求饶为止。”她的急于撇清关系让未明忍俊不住的露出笑意。
山蝶正了正身子,当未明看着自己时,仿佛可以轻易突破她向来企图保护自己不受世人伤害的屏障,她不喜欢这种透明的感觉。
从未涉及领域的情绪反应让她有害怕的感觉,此刻只希望有东西能放在她们两个人中间,以便保持距离,不明白女人也可以给她这般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你不烦吗?”
“烦?怎么不烦?但碍于我也算是公众人物,大家都想探测我们和一般人有何不同,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这是唯一不引起民怨的解决之道。”
未明发觉自己的话太多了,就算在成季里面前,他也不习惯说出太多自己对于这个社会的看法,而在这仍算陌生的女孩面前,他居然可以无碍的述说……这是干什么?
看向川流不息的车阵,他竭力凝聚七零八落的思绪。
“你是没时间交男朋友,还是真的像……记者问的一样?”小心翼翼的用字这词,山蝶见识过她翻脸的速度了。
没有预警的回头,未明迎上了女保镖复杂的眼神,“你不会和那些记老一样无聊吧?”
“我……只是关心你……”
“不用了,身为我的保镖,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但是我并不强迫你陪同我参加这类的演讲,你应该会没兴趣而想打瞌睡吧?”
“啊……”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她爱睏而偷偷打了个呵欠被雇主看见了?未明不是很专心的发表演说吗?还有空闲注意到她?
怎么这么恐怖……反倒是她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观察力没她来得丰富……
“我不会怪你的,其实我本来就不冀望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不行,说什么你到哪儿我也要跟着,我是你的保镖你必须信任我的能力,我不过是对听演讲没兴趣罢了,在其他时候我很有办法的。“她身上一袭黑色披风好似某种巨鸟的羽翼,只是此刻收起翅膀呈休息状态而已。
他质疑的给她一个眼神,“是吗?”
不屑的口气逗得人不开心,山蝶一张俏脸堆满不悦,“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何有能力当你的保镖了。”她神秘的说。
很想当场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只是集鹰堂有规定。非到特别时刻,成员不能有所行动,但她怀疑自己真的受得了吗?未明一再的激她,她最气别人看不起自己了。
“看来我也只有等了。”未明语带玄机的说。
其实有她陪伴也是不错,至少生活不会太无聊,周边充斥虚伪的人事,有她的纯真来中和,消解了不少暴戾之气,可是要他相信她有办法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他于难,他就摇头了。
“未小姐,你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又来了,她又传递出那样的意思了,不舒服!“因为成先生说的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坏人尚未行动,所以你才能优闲的坐在这里,我觉得你该有戒备之心。”
哪有雇主这么置身事外的?以前碰到这种情况,哪个被点名的人不是怕死的天天躲在家里,或者减少出门的机会,可是未明却反其道而行,令人匪夷所思。
“你身上带这么多玉佩佛珠,是因为你有戒备之心吗?不会太过迷信吗?”未明啐了一声,这些东西如果能救人,当年信佛茹素的母亲也不会不受眷顾而走了。
他不怕,因为他知道想杀他的人就是当年用计害了双亲的凶手,他等待对方的行动已经许久了。
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山蝶不被他的态度所影响,“我不迷信,我只是喜欢这些东西,所有古色古香的文物或艺术品我都有兴趣……我听记者说你开了家古物中心,真的吗?一想不到这么现代化的女子会搜集这些东西,并想回馈社会,山蝶有些讶异。
至于自己会和玉饰结下不解之缘,大概是因为到了集鹰堂后,袁煞他们帮她取“玉鹰”这个代号的缘故吧!因为她叫玉鹰,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和玉该是有特别关系的,她的心苑里就摆满了各种从雇主那儿得来的玉石,那全是她的宝贝。
“古物中心是我送给成助理的礼物,他对骨董类的东西很有研究,为了感谢他几年来的帮忙,这家古物中心就登记在他的名下。”
还说没暧昧关系,山蝶翻了白眼,未明和成季里之间肯定不简单,否则哪有人出手那么大方,一送就是一间价值不菲的古物中心,搞不好成助理明着是她的助理,事实上却是她养的小白脸,虽然这个小白脸常常不和她同房……
她又八卦起来了,袁煞知道了一定不高兴。她不该管太多雇主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希望也能有一家那样的店,如果那店是人家送的,可以不劳而获,那就更好不过……
但那是不可能的。
假如说今天她是个男人,长得像黑杰那么帅,有副时风的超完美体格、白宸的虚渺气质,再加上袁煞老大的智慧,集这些条件于一身,当个成功的小白脸就不成问题,要几间古物中心没有呢?
只是……一个由这些特质构成的男子,会像什么样子呀?吐了吐舌头,她不敢想像。
没放过她的表情,未明发现这个小妮子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精采,看,她这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直憋住笑意,弯曲的背说明了她的心情。
未成熟的一个小女孩是怎么当上保镖的?又如何成为哪个复杂、不为人知的组织的其中一名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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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是我找你来的。”温则洋坐在另一个隐密的空间里,监看着刚进到会议室的男人。
“你是谁?“萤幕中出现的仅是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影,但从声音可以清楚的知道他是个男人。
“一个将要帮你渡过危机的贵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明白他的身分,为的就是要免除一些可以不存在的困扰,这是阿姨教导他的观念——要懂得时时防范。
怔了一下,海峰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藉由提高音量来表达他不愿屈居弱势的决心,“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找我有什么事?”曾经有过的生活使他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没有一般人的畏惧。
“你说呢?”温则洋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海峰要对方先开口。
“看来你退出江湖的决心是很确定的,不过我将给的报酬可能会让你再次点头喔!”
海峰冷笑,身体一颤,这个男人知道些什么?他一直隐藏起以前的身分及生活,从没有人去翻起过往呀!
重新抬起头来,他深吸了口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花费时间打哑谜,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当然有事情才会找你,而你必定也有事情需要我的帮忙、彼此各取利益,没有什么不好的。”温则洋摆出做生意的那一套和他谈判。
“我已经答应我太太不再杀人了。”叹口气,海峰清楚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身分掩藏不了,对方肯定对于自己的一切了若指掌,否则口气不会如此的势在必得。
他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在太太的苦苦哀求下,心疼于她天天处在担心受怕的生活中,他毅然的选择退出这个高风险却高报酬的行业,甘心做起小吃店的生意……
“可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退出杀手一途,你们的生活好过吗?是的,你是成了个爱护妻小的好丈夫、好父亲,但在物质生活上你却一点也无法满足他们——”
“胡说,我们一家人相处得和乐融融,我的妻小并不虚荣。”
“没错,他们是不虚荣,但是一个性命就快要交至阎罗王的手中、一个在外国无法享受一般小留学生的生活,他们是真的快乐吗?我认为你不能太自私。
一段话堵得海峰无言了。重回到平凡的生活后,刚开始几年因为他当杀手的积蓄,所以一家三口衣食无虞,只是在积奋用完后,老婆生病了,儿子在美国的生活费用又高得吓人,小吃店的生意不足以支付这庞大的开销,因此老婆无法得到最妥善的照顾,儿子又得去打工赚零用钱……一思及此,鼻头不免发酸。
察觉他的态度软化,温则洋打铁趁热,“我说过我会是你的贵人,只要——”
“只要我帮你杀人?”海峰不笨,他也只有这个专长而已。
“没错,你帮我杀个人,我会给你一笔你无法想像的报酬。”
“谁?”
“我会再告诉你,你只要回答我接不接?”
考虑了三秒钟,海峰决定不能再让妻儿受苦了,他点头,“我接。”
“好,桌上有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它是头款”
“尾款呢?”
“你太心急了吧?”“我必须先明白自己的利益是否值得答应你这项工作。”
“事成后,你老婆的医序费用我会全数负担,也会找个特别护士照顾她,至于你儿子二十岁之前的学费、生活费,我也会负责到底,还满意吗?”
不敢置信有人会开出这样的条件,只为取得一个人的性命。海峰问:“是谁惹了你?”
“我说过,我会再告诉你。当然,我的条件如此优厚,相对的你也得付出些许的代价,若你失手了,你得自杀。”定定地看着他,温则洋不打吃亏的仗。
倒抽了一口气,海峰愣住一语不发。
“我自认为条件给得很大方,至于答应与否就看你的决定了。”
“我答应你。“知道这是唯一能教家里经济好转的机会,海峰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谈成了,你就得准备温习一下了。”眼神一眯,温则洋瞬间流露出的气息全然不同。未明,等着吧,我会完全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给你的甜头够多了,我要亮出我的牌了。
只要忆起他被抢走的一切,他的牙关就咬得咯咯作响。
“温习?“海峰不解。
“你不会以为当了多年的小吃店老板,在完全不碰枪械的情况下,你的功力会如同往日一般深厚吧?”
“我要怎么做?”认为对方说的话不无道理,海峰只有顺着他的安排。
“给你十天的时间找回熟悉感与驾驭能力,当然,这些日子你晚上还是可以去医院照顾你的太太,不过在我下指示当天,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度劳累而失手。”
“当然,我要活着和我的太太及小孩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不管有多苦,这次任务他一定要成功。
“我只能祝福你了。”温则洋不带感情的说。
没有父亲的痛他比一般人早承受、失去母亲的苦他也熬过来了,但扬名企业亏欠他的不止这些,社会的无情使他认知到人只能靠自己,若海峰想活着和家人相处,首先就必须达成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