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是可以叫警卫上来的,可是他隐约觉得这批人一定和那块地有关,既然如此,干脆大家面对面的讲个清楚,所以他冷静、无畏的坐在他办公椅上,表情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男人被手下称为雄哥,他大剌剌的叫手下搬来一张椅子,在他的办公桌前一放,和他直接面对。
雄哥的眼神凶恶,「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所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那块地。」
倪柏翰眼神犀利,毫不输他,「我已经和地主签了草约。」
「这年头什么约都可以改。」
「是吗?」
雄哥使出利诱。「倪先生,我知道你要那块地是想要盖育幼院,我很钦佩,所以愿意弥补你一些损失,你觉得如何?」
「我不缺钱。」
雄哥一副他要定了的表情。「钱没有人嫌多,反正你可以另外再找地。」
「育幼院在原址重建,除了感情、熟悉的因素之外,也方便以前的院童回来寻根,或是一些把孩子放在育幼院的父母们回来找他们的孩子,我想这之中有些金钱无法取代的意义存在。」倪柏翰没有让步。
「但那个地段那么好,拿来搞育幼院,」雄哥一哼。「太糟蹋了!」
「我想地段好的地还有很多,你不妨──」
「我一定要这块地。」雄哥咆哮的打断他。
倪柏翰没有接腔。他又不是被吓大的,他冷冷的看着他。
「姓倪的,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吗?」
「我只是讲理。」
「你是在和我过不去。」
「地是我们育幼院的。」
雄哥鸭霸的说:「你和地主只签了草约,只要我们对他稍加压力,他会宁可付违约金也不敢把地卖给你。」
「这国家还有法律吧?」倪柏翰不动怒。
「法律是讲给不懂法律的人听的!」
倪柏翰仍是一脸冷酷的表情。
而雄哥所带来的人这会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好像随时准备要开扁。
「现在你的回答是什么?」雄哥拿出烟来抽,好像已胜券在握。
「我更要这块地。」
「你……」
倪柏翰的个性是如此,和他来软的,他反而客气,但和他硬碰硬的话,他会比你更硬、更加坚持到底。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雄哥把才抽了两口的烟用力的往地上一扔,气得头顶要冒烟了。「你以为在惹了我之后,可以全身而退吗?」
「你们只是要开舞厅,又不是为了什么多崇高的目的……抱歉,你们可以另外找好地段的地,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倪柏翰毫无所惧。
雄哥的手下闻言已经有人起身,但是他用一个手势给阻止住。他知道拳头或是暴力,对某些人是一点用也没有,反而会更激发他们的斗志与对抗力。
他一脸邪恶的表情,「姓倪的,你一定有深爱的人吧?」
「你想暗示什么?」
「你不会希望你所爱的人出事吧?」
「你是在威胁我?」
「废话,不然我是在讲笑话吗?」雄哥大手用力的往他的办公桌面一拍。
「你以为威胁我有用?」倪柏翰仍然不低头。
「除非你是个冷血动物,什么人都不爱。」雄哥露出冷笑。「你的眼中只有你自己。」
他没有回答。
「姓倪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哪一天出了什么事,才怪我们没有给你一条生路。」雄哥放话。
倪柏翰冷淡道:「你讲完了没有?」
「靠,你这什么态度?」
他按下内线交代了几句才转看他,「警卫快要上来了!」
「你以为我会怕几个警卫?」
「几个你不怕,如果是一、二十个呢?」倪柏翰可不是笨蛋或是呆瓜。「如果来的不是公司的警卫,而是人民的保母呢?」
「你……」雄哥怒火冲天。
「我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如果可以放手,我一定会放手,但是这块地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而已,我不能屈服于压力或是暴力之下就退缩,我有责任与义务在。」倪柏翰诉之以理。
「那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雄哥起身的动作之大,把他原先所坐的椅子都踢翻了。
倪柏翰亦起身。
「姓倪的,你要小心点了。」
「谢谢你的提醒。」他微笑回应。
「你身边的人也要小心一点。」雄哥狠狠的一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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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妮一口气几天都没有咽下去,她愈想愈觉得屈辱不堪。要伤害人也不必做得这么彻底、这么明显,他真的是很不道德。
尤其在气得失眠了几天之后,她决定去找倪柏翰讨回公道。
向余昱璇请了假,也向要了他家的地址,她直接找上了门。
很叫她意外的,他的住家位于一幢高级豪华大楼的顶楼,差不多百坪而已,不过若只是他一个人住,那真的绰绰有余,而她一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注意到,屋里拨放着她听不出来也听不懂的音乐。
倪柏翰让她进来,虽然他不喜欢她的打扰,但是想必余昱璇一定认为有给她他家地址的理由。
「这是什么?」展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他她所听到的是什么。
「莫札特的安魂曲。」他答。
「你都听这个?」
「妳都听什么?」
「周杰伦、张学友的歌。」
他耸耸肩,一副他完全不知道的表情。他在维也纳学的可不是流行音乐,而回来台湾后,又没有时间可以知道台湾目前哪个歌手比较红。
「这音乐好……」展妮不知怎么形容。说她没有文化、没有水准都行,这种没有歌词的音乐,她还真的是无法接受。
倪柏翰接话,「好震撼?」
「我听不懂也听不来。」她招认。
「那就算了。」既然音乐讲完了,他倒要知道她来有什么目的。「妳来干么?我记得上一次妳气到不行。」
「我现在还是很气。」
「那妳是来找麻烦的?」早知道他就不开门了,他的私人时间不是要用在无意义的吵架、口角上。「展妮,我没有这种闲工夫?」
「但你欠我一个解释。」她坚持。
「我不欠妳任何东西。」
「倪柏翰,难道你看不出我的用心、我的努力吗?」她很为自己不值。「我一再向你证明,我不只是一个花瓶,我也是一个有灵魂的人,你没有资格这么的伤害我。」
倪柏翰懒得搭腔。
「就算你不想马上娶我,也请你把我当成是个人来看,你的行为是蓄意的,你是存心要给我难看的……在我做了那么多之后,这样很不公平。」她必须为自己说话。
「我不想娶妳,也不会娶妳。」他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但他真的无法接受主动的女孩。
展妮又心痛又愤怒的瞪着他。
「妳搞清楚了吗?」
「倪柏翰,我真的和你要求的标准差了那么多吗?」她寒心的追问。
「我对妳没有感觉。」
「难道你的标准是余姊那样的女人?」
「妳管不着。」
「你就是要那样的女人?」
「妳听不懂白话吗?妳管不着。」他也不愿自己这么说话伤人,但他要她打退堂鼓。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自取其辱,她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乖,这男人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好听话,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令她窝心的事,她却还在他面前耍白痴……
「你真的要这样伤我才甘心?」
「展妮,我也不想伤妳。」
「我没有这么差。」她抡起了拳头,想要动手捶他,但是不自量力的她反而被他控制住双手。
他很凶的吼她。「展妮,少跟我来这套。」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伤心道。
「妳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他甩掉她的手。
「是不是因为我太主动、太积极、太直接,你反而吓得退避三舍?其实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感觉……」她说不下去了。
倪柏翰真的是非常受不了,「够了,有人要来抢地我已经很烦了,所以拜托妳不要再烦我。」
展妮一脸热心,「抢地?谁?我可以帮忙吗?」她马上又热心的问。
「妳不要烦我就是帮忙!」
她立刻一脸受重伤的神色,但是她知道要适可而止,不要在这时找他麻烦。
「倪柏翰,可以列一张清单给我吗?」
「清单?什么清单?」
「你在听的音乐曲目清单。」展妮仍努力不懈的向他靠拢。「我知道一些音乐家的大名,像是莫札特、柴可夫斯基、萧邦、舒伯特、韩德尔、韦瓦第,你可以列出他们的音乐作品,我会去买来听!」
「展妮,妳这样只是在虐待自己的耳朵和精神。」
「我也可以接受『音乐』的……」
他不怎么看好的摇了摇头。音乐欣赏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
「倪柏翰,我真的很认真。」她说真心话。
「妳回去吧!别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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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伟帆不是任何女人的邀约都随传随到的,但如果是展妮,他绝对会放下一切赴约。
展妮知道找他并不是很正确,但是她又不能找父亲或是余昱璇,那样只是让自己更没尊严。
他对她提出的喝酒要求并不同意,他不是那种会趁火打劫的男人。
「喝咖啡吧!」
「酒!」展妮坚持。
「妳是成年了,但我不相信妳有酒量。」
「我有酒胆。」
「酒胆能干么?」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是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更不想占一个伤心女孩的便宜。
她若喝醉了,他还真的嫌麻烦,不知怎么处理她。
「简伟帆,我现在的心情很恶劣!」她大吼。「我需要发泄。」
「去KTV唱歌?」
「我不要唱歌。」她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又怒又佩服的抬眼看他。「怎么?给你占便宜的机会你不要?你不是想娶我吗?你不是一直很哈我吗?我自己送上门了耶!」
「这种便宜对我是侮辱。」他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展妮,自制一些。」
「连你都要把我推开?」
「我只是建议把酒改成咖啡。」
「但现在我痛苦得想要醉死。」
「醉死只会换来痛苦的头疼及全身不适。」他拉着她走进一家咖啡屋。「更可怕的是清醒之后,对自己所一手造成的苦果,绝对是吞不下去的。」
「简伟帆。」展妮泫然欲泣的坐定。
「一定和那家伙有关是不是?」他毫不同情的说:「妳自己找的。」
「他对我很恶劣。」
「我的提议依然有效。」他忽然正色的旧话重提。
「我不愿放弃。」
「那妳更不必要在这伤心落泪。」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拚了命想要娶我,他则是拚了命不想娶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落差?」
「展妮,我觉得叫人搞不懂的是妳,妳明明可以嫁我,但妳偏偏要赖着他。年龄算什么?我会疼老婆、宠老婆,那个家伙呢?他会做得比我好吗?嫁我吧!」
「我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才怪,妳可以令我的人生圆满。」
展妮苦笑,然后想到了余昱璇,她苦着脸的问他,要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去看像余昱璇那样的女人。
「你对余姊的印象如何?」
「那个高傲、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上次被摆个臭脸,简伟帆对余昱璇的评价不佳。
「我们讲的是同一个女人?」
「她很傲慢。」
「哪会?!」她不认同。
「冷若冰霜。」
「才怪!」
「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型。」
「你不喜欢她?」
「妳去问她喜不喜欢我。」
展妮又迷糊了。在她的眼中,余姊讲理、有能力、有格调,是那种有优点让人家学习,也会叫人忍不住赞美的女性,她该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即使是简伟帆这样的男人都该喜欢她。
「我本来以为人人都会喜欢成熟、优雅、懂得人情世故的女人,余姊简直就像是完美无缺的女神,我以为你在会了她之后,会彻底打消对我的念头,改变心意去追她。」这次她又错了。
「妳以为她好伺候吗?」简伟帆嘲弄道:「两个字,难搞!」
她吁出一声长长的叹气。
「爱我吧!我不会让妳这么痛苦的。」
「你为什么不晚出生个十年?」
「展妮,我没那么老。」现在想要打人的是他。「十八岁的差距而已。」
「如果你在高中时和你的女友偷尝禁果,而且很不幸的中了大奖,小孩若生下来的话,也差不多是我现在这个岁数。你现在了解我是怎么想的吗?」展妮一直克制不了这种想法。
「我改变心意了,我们去喝酒。」说完,简伟帆率先起身,一张脸气到泛红。
「我想回去了。」她清醒了。
「展妮,是妳找我要去喝酒的。」
「我还是回去陪那些孩子好了,现在要重建的那块地出了点问题,那些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到属于他们的窝,我哪有心情去喝酒,我要回去告诉余姊这个消息。」她亦起身。
「我真是自作自受,一开始带妳去喝酒就是了。」
「你是好人,简伟帆。」她一直知道,只是没说。
「好男人没女人爱的。」
「错,那个会爱你的女人,搞不好已经出现了。」
「是妳吗?」简伟帆带着期望的问。
「当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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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昱璇和倪柏翰约了共进午餐,由展妮那里听到的消息她早已知晓,但不知道到现在仍未解决。
「柏翰,这事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也只多增加妳的烦恼。」
余昱璇把吃味的程度降到了最低。「那你就不怕展妮烦恼?」
「我就是要她不要再来烦我,因为我要烦的事已经够多了,她不需要再来掺上一脚。」倪柏翰自然有说给她知道的原因。
「她很想帮忙。」
「那好,我派她代表我去和对方谈判好了。」他没好气的说。她以为是像拍电影吗?她以为只要她一出面,对方就会乖乖的不再抢那块地?那她未免天真到无知的境界。
「你要这么做?!」余昱璇当真。
「当然是随便说说。」
「吓了我一跳。」
「昱璇,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过妳出入还有那些院童都要小心,那批人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大好人。」倪柏翰叮咛。
「那你自己的安全?」
「我当然也会注意。」
「你没想过换个地方吗?」
「在我的想法里,那块地就是要让育幼院重建的。」他在某些方面亦是非常的顽固。
「但是对方哪会这么想?」毕竟是女人,胆子比较小,她很怕对方会对他有所不利。
「顶多找两个随身的保镖。」
「我本来以为一切很顺利的。」
「昱璇,天底下没有一定顺利的事,通常都会一波三折,要不就困难重重,一定得被折磨得身心俱疲之后,才会有曙光出现。」倪柏翰半开玩笑的说。
「这是你的人生体验?」她幽默的问。
「妳以为我有今天是靠运气?」
「柏翰,谈谈维也纳。」余昱璇突然转移话题兴致勃勃的道:「我想了解一下那个城市。」
「维也纳……」他微笑的回想,平静的叙说:「音乐之都、艺术之都、历史之都,这些都是维也纳的代名词。在二○○二、二○○三年的维也纳以艺术融合游乐为主轴,如古典音乐的『名人步道』(WalkofFame)、维也纳华尔滋秀、艺术历史博物馆内的美食……在在让玩家们在玩乐中去体验维也纳的艺术、音乐面面观。」
「听起来很有意思。」闻言她向往不已。
「我住在萨尔斯堡(Salzburg),它位于奥地利西部,人口不过十五万,但城市的建筑非常的整齐、风格多样,这里曾是天主教管区,后又成为枢机主教驻在地,建有彼得教堂和米拉贝拉教堂。」倪柏翰介绍自己的第二故乡。
「一定很美。」
「这还用说,萨尔斯堡地处阿尔卑斯山北麓,阿尔卑斯山的秀丽风光与丰富多采的建筑艺术浑然一体,而萨尔斯堡被誉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之一。」他与有荣焉的说,表情非常的骄傲。
「我能去吗?」余昱璇的心已飞到那了。
「为什么不可以?」
「我……」她激动到有些说不出话。
「因为是音乐神童莫札特的故乡,因此也成为一连串著名音乐节的所在地,八月份的音乐季与一月的莫札特周,以及十月文化日,十一、十二月耶稣降临的圣诗节,都让萨尔斯堡的观光人潮不断。」
她只是猛点头。
「除了小巷内到处可见的莫札特纪念品、巧克力外,恐怕来往的游客要比当地的居民还要多!」倪柏翰笑道。
「柏翰,我羡慕你。」余昱璇一语道出心中感受。
「我曾说过,如果当年去的是妳──」
「问题是当年去的并不是我。」
「昱璇,妳还是可以去维也纳深造。」
她幽幽道:「现在?我快三十了。」
他支持的看着她,「学习永远不嫌晚。」
「除非我不打算嫁了,我才有可能去维也纳深造。」她一半是在探他的口风。
「结了婚就不能深造吗?」他纯以男人的角度来思考,不知道身为女性的顾虑与考量。
「如果有小孩呢?」
「小孩也可以带去,顶多找个保母。」
「柏翰,你的行事作风一向都这么干脆?」余昱璇失笑。「每一件事都这么容易?」
「到维也纳的第一年,语言不通又加上思乡病,我真想马上飞回台湾,宁可一辈子平庸,也不想学什么音乐,但我不得不撑下去,我没有资格退缩,所以我学到了一件事,困难、麻烦、挫折随时有,解决的办法就是面对,然后想办法解决。」
她笑而不语。
「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自信道。
「或许。对了,对展妮好一点吧!」
「她在妳面前扮小可怜?」
「柏翰,给她一个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