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郧眼中的光芒立刻熄灭了。“由不得你反悔。”
鱼小闲好声好气的解释,“我有好多事没交代,就这么走了嫂子会埋怨我的,说我没义气。”
他放下心来,“记得长话短说。”
“知道了。”
紫郧嘴角翘了翘,便不再言语,带着她折回去,去了安家。
知道鱼小闲要跟着紫郧到西北去,安娘子拉着她的手不放,临别有说不完的依依离情。
“我真是舍不得……”安娘子的帕子擦了又擦,眼泪还是停不住。
“虽然山高路远,但是只要想见还是有机会的,筝哥儿往后要谈了亲事,嫂子一定别忘了要给我下帖子,到时候就算我人来不了,礼一定会到的。”鱼小闲细细叮嘱。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倒是你这一路上要万事小心,小心别吃坏了肚子,天冷了,要注意保暖,莫招了寒,有空,要给嫂子捎个讯,让我知道你去到哪了,有没有安好妥贴……”说罢,又是哽咽。
鱼小闲也被弄得鼻酸眼红,活脱脱一只红眼兔子,拉着安娘子的手不放,“我知道、我知道,嫂子吩咐的事我都记住了。”她擦了擦眼睛,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我这一去远得可以,馆子既然一直都是嫂子在打理,我想就全权交给你,往后,每半年让人把流水账带来给我瞧瞧便好。”
“这使不得,我哪有办法看顾那么大一家铺子?”安娘子想也不想就推辞,那五花马可是她这妹子努力拚搏才拿下来的,她凭什么占这天上掉下来的便宜?
鱼小闲轻笑的用肘顶了安娘子,俏皮的眨眼,“嫂子心里要是觉得碍难,就努力多开几家分店作为报答我的报酬好了。”
安娘子细细推敲了下,一向柔软的眼底逐渐散发出一抹坚韧,这,她好像可以做得到。
“另外,”鱼小闲拿出两张纸,是她原先答应要给曹老爷子的图纸,一张是蝶恋花——紫红单瓣芍药,金蕊掐丝,一只蝶儿栖在蕊心上,蝶身是各色由浅而深的蓝色宝石镶嵌,活灵活现,令人别不开眼;一张是孔雀开屏——玲珑展开的羽毛翠绿,羽支细长,由祖母绿宝石打造,绿碧玺、裴翠和稀有水晶构成大型眼伏斑纹,赤金雀嘴尖下坠一缕细细的金珠,尾末是光芒隐隐的橄榄石。
单是图纸而已,已经让人浮想连篇,要真打造成实品,该有多吸引人就不用说了。
最后鱼小闲拿出一个颇大的盒子,里面放着一颗漆雕球。
“这是什么?”别说安娘子,就连安颐也没见过。
“这叫漆雕球,也就是蹴跔。”鱼小闲解释。
那漆雕球共有九层,取九九之数,它是用多种漆的颜色套雕的多层漆球,层层都有精美的图案和花纹,球的每一层都可以灵活的转动。
鱼小闲原本打算要过个一年半载再把它推出来的,但她改变了主意。
“嫂子,托你帮我把这漆雕球交给包叔,请他务必在六个月后才能交给曹老爷子,届时,拍卖得到的银子够他开一间民间漆作坊了。”六个月后他的技法更加熟练,无论面对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也能独当一面了,而漆作坊起码能让包老三安家立业,没有后顾之忧。
安娘子这下真的惊跳了,“妹子,不是我不相信那个包老三,他真能成吗?”
“我相信他有那能耐,”鱼小闲把盒子阖上,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我做的笔记本,里面有我做漆器时的一些心得,给包叔做个参考。”
“人家就算师父收学徒也要藏几分私,我没见过像你这般忒大方的人,自己的心血就这样送人。”安娘子不以为然。
“这个师父藏一点,那个藏一点,什么传子不传女,什么都藏私,很多器物的精华就那样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了,如果可以让更多人都能学到这技术,发扬光大,不是很好?”就算她撒手了,也不希望包家父女再回到以前那三餐不继的日子。
既然已经伸手拉了一把,那个包老三也不是朽木,没有只做一半的道理,管不上的她不会管,能管上的,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你这心胸,我就算再活三辈子也学不来。”安娘子自叹弗如,对鱼小闲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
不知道去办什么事情的紫郧回来了,那代表分离的时间到了。
门外停着一辆不算气派却大气的马车,车夫已经候着,至于被差遣着去弄一辆要舒适又要结实马车的龙莲、黑炽玉、寒岁,皆已上马。
“为什么不让村子里的人送送你,好歹每个人都托了你的福,把日子变好了。”安娘子舍不得啊。
“嫂子就是坏,存心想害我哭。”不了,何必呢。
鱼小闲上了马车,却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在抹泪的安家人。
她朝着他们摇手,摇得许久,摇得见不到人影了还在摇。
她的心情忽高忽低、忽起忽落,没个着处。
“总有机会可以回来的,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一直沉默地在旁边看着的紫郧摸摸她泛红的眼,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慰。
“说得轻易,指不定到时候我已经白发苍苍了。”听着由紫郧身上传来的心跳声,她不禁觉得心安。
“你头发白了,我牙也掉了,正好放下一切俗务四处云游。”
“那你可得背着我了。”
“不管去到哪,我都背着你……”
未来旅程遥远,对鱼小闲来说是新世界,是未知的,离愁或许令人难过,但想象的未来却更让人憧憬。
第十三章入住滕王府(1)
这个年,鱼小闲是在船上过的,过了小小一段水乡人家的日子,接着,换了马车,便一路在官道上奔驰,帘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本来隆冬就稀罕的绿色全部从眼帘褪去,最后入目只剩下漫天的沙粒。
白日只见一颗明亮灼人的大火球,满地黄沙,夜里温度遽降,举目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堆了四、五个火篝,还是冷得人牙齿直打颤,但是她裹了紫郧给的大氅,倒也挡住不少寒冷,在无垠的漠地上,她抬头就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色苍穹,觉得她的人也像长了翅膀般,获得了自从来到古代从未有过的心灵上的自由。
这一路上吃喝都简陋,就连洗澡也不能,通常一个镇,一个饼,挟着两块牛肉,再配半皮囊的水,就已经是极好。
她看紫郧也这么吃,她也慢慢的咬着咬着,和着水咽下去,虽然吃得慢,也从不曾浪费任何一块食物。
而紫郧从不限制她喝水的次数,就算他知道沙漠里水比黄金还要珍贵。
鞋子里积了沙,她学他们倒一倒,吃了一嘴的风沙,吐了就是,一个苦字都没喊,她的坚毅令寒岁一行人另眼相看了。
直到某一天,鱼小闲已经记不得出门多少天了,终于来到一座城门口,城门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多数是商旅,原来这凉州位于军事要冲,是边陲重镇,也是此地一个重要的通商要阜,距离沙漠不远的邻近小国都会穿过沙漠来这里用牛羊马换些布料、麦子,加上骆驼行商经过,见这里的交易公平,来的次数变多了,不知不觉便演变成一个小小的经济枢纽。
当然,紫郧刚来那会儿,并不是这么回事……
城门兵卒衣着陈旧但看守严格,仔细对照过手中资料才会放行,排在后面的他们也等了不少时候,直到龙莲掏出腰牌,兵丁见着马背上的紫郧居然显出少见的激动,喉咙滚了滚以后,肃然的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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