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再做回简书尧,你也不再是邬吟恩。”
“我就是想知道。给我答案,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哪怕是路上偶然相逢,我也会躲开,彻彻底底把你忘了。”
明明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可是当他亲耳听见她承诺,他的心如被血淋淋的撕裂。
简书尧,你这又是何必?他在心中苦笑暗讽自己。
“没有。”不让胸中满溢的痛苦显露半丝半毫,他沉定直睇,口吻坚定。
“简书尧没有背叛过邬吟恩。”她想笑,灼热的泪意却涌出眼眶,哽咽低语:“谢谢你……帮邬吟恩保住最后的尊严,但是,我要的是事实,不是善意的谎言。”
她怎么想,就是觉得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一切其实都是有预兆的。
他提出离婚前的一个月,她早已察觉出他的某些异状。
例如,有几个晚上,当她夜里醒来,发现他坐在床边抽着烟;他烟瘾不大,她只在他心情烦躁时见过他抽烟。
还有,好几次吃晚餐时,她发现他皱着眉头凝视她,眼神阴郁,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又碍于某些原因忍下。
种种迹象都导向他外遇的可能性。
“你不相信我?!”他怒问。
“一个男人都已经瞧不起自己的枕边人,当然会往外发展。如果没有第三者,你又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提离婚?”
她笑着,却也流着泪,努力想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哽咽失声。
“我没有!”向来冷静的他,难得激动起来。
“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做不回原本的自己,你又何必再隐瞒?难道,那个女人是我认识的熟人?”她就是不相信他!
翟紫桓胸口一堵,怒火中烧。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别的女人,我没有背叛你。邬吟恩,并不是每个主动提离婚的男人,都是因为有外遇。”
“既然你坚持不肯告诉我实情,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抬起手,抹去颊上的泪痕,她勉为其难挤开一丝笑意。“反正,你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你不爱我了,你不要我了,虽然很难堪,可是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低垂着长眸,分放身侧的双手攒紧再攒紧,紧得指节泛白,拳头轻颤。
“柳茜的爹娘已经在帮我招婿,再过不久,我就会嫁人,你也会迎娶吕相国的女儿,我们各自婚嫁,谁也不干涉谁,你也不必再担心我会死缠不放。”她反覆做着深呼吸,平复激动的情绪。
“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完之后,走出这条巷子,从今以后,我会当作从来不认识你。”
“……你问。”他没抬眼,沉醇的嗓音嘶哑。
“发生车祸的时候,为什么你当下第一个反应是抱住我?”
“因为那是我的错,我必须保护身旁的人,不管身旁坐的人是谁。”他避重就轻的说,脸上飞掠过一丝不自在。
“我看得很清楚,是那辆发财车撞过来,会发生车祸根本不是你的错。”她眸光盈盈,紧瞅着不肯正视她的俊颜。
“我说了,不管那当下坐在我身旁的人是谁,我都会那样做。”他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可依然不愿与她眸光相对。
“是吗?不是因为你还在乎我?也不是因为,你心中还存着一丝丝对我的爱?”
“……当然不是。”
“真的?”这一次他没吭声,只是别开眼,默认。
“书尧,你真的很残忍……真的。”长睫掩下,她轻笑,笑声沙哑干涩,更近似哭泣。
闭眼,深呼吸,她握紧两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侧着身子斜睐。
“你知道吗?当我还是邬吟恩的时候,当你残忍的向我提出离婚的时候,我多么希望当下的自己怀了你的孩子,这样一来,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会多考虑一点,也许……你会顾及孩子,继续忍耐着,跟我一起过生活。”
她知道,这种傻话说出来,只会令人觉得自艾自怜,这从来就不是邬吟恩的个性。
可是,都已经到了最后,走出这条巷子,从此两人便是陌路人,她想把藏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但是很可惜,邬吟恩运气太背了,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怀孕。”苍白的秀颜浮上一丝凄楚的笑,她顿了顿,决定赌上最后一把,说:“可是柳茜却怀了翟紫桓的孩子。”
闻言,始终静静伫立的颀长身躯蓦然一震,俊颜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我怀孕了。”怕他没听明白似的,她又重复一遍。“原本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因为那天本来就是我有心诱惑你,你也说了,你只是一时耐不住诱惑,才会在我身上发泄,这个孩子自然也与你无关。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知会你一声,毕竟,你才是孩子的父亲。”
“你真的……怀孕了?”
“如果你是怀疑我说谎,想用怀孕的谎言挽回什么,那你大可以放心。”她垂眸,一手轻抚上平坦的腹部,苦涩地说:“我已经死心了,不会再傻到用这种方式逼你或求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会承担。既然柳茜的爹娘已经帮我招婿,往后也不用担心孩子生下来会受欺负,我也不会让孩子知道,你就是孩子的父亲。”
她要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邬吟恩沉痛的闭紧双眸,这一刻,他开始恨起上天,为什么不让他在那场车祸就此死透。
“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要引你自责。夫妻一场,虽然时间不长,但你应该懂我,我不会把心机用在这里。”
他当然懂她,正因为懂,所以才心疼她,才会接受她舅妈那个荒谬的建议,由他画下句点,逼她停止对他的爱,不想让她继续忍气吞声,受尽屈辱。
“就这样……我想说的,全都说完了,就像我刚才说的,走出这条巷子后,往后各走各的,把彼此当作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低垂着脸蛋,纵然眼眶蓄满水光,仍是兀自扬起嘴角,逼自己释然一笑。
再次提起凝滞的步履,始终挺直的纤细腰背微微打颤,她转身,唇上笑意在背对他之后立刻敛起。
泪如雨下。
模糊的水眸,直直盯着前方,估算起走出巷口的距离。
这是最后的赌注,她只能放手一搏。
是的,怀孕只是一个谎言。
只要他心中还有她,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怀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
假使他真的不在乎,对她真连一丝感情都不剩,方才她已经把责任归属说得清清楚楚,他不可能为了孩子就留她。
一步,两步,三步。步履走得极缓,心口却是震颤得胸腔都泛疼。
一滴,两滴,三滴。明明努力扬起嘴角,泪水却不停涌出。
就快到了……再差两步,她便要走出死巷。
可是走出这条死巷,她的人生却是转进了另一条死巷;生命中少了他,她活着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一具能呼吸的死躯罢了。
脚步慢得不能再慢,可终究还是走到了终点,杨青挡在巷口的背影已近在一步之遥。
再一步,只要再跨出这一步,她与他,从今以后就只是两个陌生人。
她微微垂首,睨往鞋尖,仿佛必须耗尽全身力气似的,极为缓慢的迈开脚步,心中已是一片荒芜。
“别走!”一阵强大的力量自后方撞来,如同飓风一般,将她圈围,沉哑的嗓音几欲贯穿她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