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水杯回来。“……看你喝,我都闻到咖啡的香味,让我现在也很想喝。”她笑咪咪地说道。
“晚上别喝咖啡,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那你就不要喝给我看。”
他立刻将咖啡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但紧抿的嘴巴和微痛苦的表情看得出他喝了一口,随着喉头吞咽后,才张口。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烫到舌头了厚?”
“……没事。”
“你慢慢喝啦!”
“好!”他隔着萤幕凝着她一会儿。“乔敏,我打算过几天就回台湾。”
她一惊。“你不等成绩发表后再回来吗?”
“不!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么?”
“我要回去说服你嫁给我!”他直直望着视讯的镜头,也直直地望进她的灵魂里。
他求婚了,他终于开口向她求婚了……
她心跳暂停了一下,待恢复正常跳动后,她有着欣喜,也有着慌乱,但更多的却是……悲伤。
她不知道自己静默多久,他也没催唤她,只是一直凝望着她。
她轻吸口气,将波涛汹涌的心湖暂时平定下来,她亦直直望向视讯镜头。
“好!我等你回来。”
听到她的回答,他脸上的表情立刻露出狂喜。“乔敏……”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她移开视线看向萤幕里的他。
“什么事?”
“你可以等过了三月十六号以后再回来吗?”
听到这个日子,他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该怎么跟他说,除非她可以确定过了那天之后她的人生轨道会朝往哪个方向进行后,她才敢面对他,不然……
“我……我最近在忙个案子,会忙到那个时候才会比较有空。”她只能找这个理由搪塞,但为何说出口后,她的心会那么的疼?
如果,如果她真的只能活到三月十六号,那此生是不是就会如同“来生”一般,再也见不到他、摸不到他了?
看到萤幕上的他,她突然涌起想要扑进去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要过……三月十六日以后吗?”他垂眼轻声说道。
不!不!不!你现在就回来吧?让我可以感觉到你的体温,你的肌肤,你的力量。
她轻轻思了一声,怕一开口就会将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三月十六日那一天前发生什么意外呢?”冷不防,他丢出了这句话。
“什么?”被他的话惊到了,她瞪着他。“你在讲什么呀?”
“如果在三月十六日之前,有发生任何突发状况,造成我们再也无法见到面的意外该怎么办呢?”
“章伟铭,你不要乱讲话!”他的话让她全身倏地发冷。
“……如果在三月十六日那天,突然发生大地震、海啸、核灾,或者是可以让人变成丧尸的病毒降临在这个世界,让我来不及回去见到你,那该怎么办?”
他疯了吗?怎会讲出这么奇怪的话语?他知道了什么吗?“别再说了!这种事可以乱讲吗?”藉着爆发怒气来掩饰住她此刻莫名的心慌。
一切真的会止于三月十六日吗?
“乔敏,若是那天真的是世界末日,难道你不会懊恼在那之前没有嫁给我?”
他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她再也受不住了。“我真的生气了!不想跟你讲了。”一说完话就关掉视频,然后整个人跳离电脑,好似它成了炸弹。
若在三月十六日之前发生任何可能会造成两人再也无法相见的意外光想到他有可能遭受到任何意外,她的心就已经痛得快裂开了。
她掩住嘴,泪水忍不住流下。
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尽管她曾经感谢老天让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以彻底摆脱掉过去那个没有自信,容易退却爱依赖的自己,让她开始学会了爱自己,展现出另一个连自己也会很吃惊但也能自傲的自己。
但无论是尝试多少种与过去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仍有一丝渴望,那就是成为章伟铭的妻,还有他孩子的母亲……
其实对他的爱早已深刻进骨子、灵魂里,与他共渡一生的渴求,更是难以解开的执念,直到这刻,她才肯愿意坦然面对。
她环抱住自己靠着墙滑坐下来,埋膝痛哭失声。
mm对话音效一直响起,但她没有理会,直到再度静默为止。
过了许久,方起身回到电脑前,点开他的对话窗,他已经离线了,而他留下的文字,却像雷般打得她动弹不得。
……乔敏,在这异地每过一天,对你的思念就愈加深一分,我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回到你身边。
……乔敏,若真有世界末日,你可以告诉我在那个日子来临前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你最希望陪在谁的身边呢?
是你!她开始在对话框输入文字,但是……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年没重生,让我们就以那种“不见”方式道别,你是不是可以比较能够接受呢?
我可以抱着对你的埋怨与恨意离世,而你在想起我时只会感念……那只是已分手的女友,过去就过去了……,让我成了泛黄照片里的一员,这样不是很好吗?偏偏如今又多出这十年的牵扯,若三月十六日我真有了什么,你可承受得住?我舍不得让你痛呀!
打完这段文字后,她没有送出就关掉对话窗,乔敏掩住脸,忍不住痛哭出声。
二0一0年三月十六日,终于来了。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只觉得心情异常的平静。
将床头的抽屉拉开,拿出一本笔记本。
这里记载了这些年她曾做过的事,想做的事,密密麻麻的,无一疏漏,过了今天,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但也许一切可以依循现在的轨迹继续下去。
可不管如何?她没有太多的遗憾与后悔,只除了……
她看向依旧开着的电脑萤幕,那个混蛋的MSN头像就是没有亮起。
他是存心折磨她的,从那天之后,他就突然失去了讯息,若不是透过刘亦谦他们那里得知他的确还安然无恙,且还留在美国,她真的会被他搞得心慌意乱,疯狂至死。
不是没想过到美国去跟他相聚,可又怕会更难分难舍,矛盾不已,最后她还是选择留下,因为这一关,她还是得自己来面对。
和往常一样,她准时到公司上班,召开经营企划会议,她已经请好一个月的假了,会议结束做完一些交接后,她便拿着皮包离开公司,同事们祝她有个愉悦的假期,她笑着向他们道别,然后离开了这间给予她许多挑战与成长的公司。
回到家跟父母吃了午餐,她拿出装有存折跟印章以及她房子钥匙的包包交给母亲保管,她说她要出去玩一个月,怕有小偷闯空门,所以请母亲代为保管她所有的财产,母亲嘱咐她要小心谨慎的玩,她笑着答应,虽然她没有告诉母亲,那个包包里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她所有财产的清单,另一封则是经过法院公证的遗嘱,里面清楚声明她三分之二的财产都留给父母亲,让他们得以安养老年,三分之一则捐给她指定的慈善团体。
和父母道完别后,她回到自己的住处,进入浴室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彻底底清洗过一遍,穿上她最喜欢的衣裳,拖着一个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搭上公车,准备前往捷运站。
在她的皮包里,有她的护照以及一张前往美国的机票。
过了三月十六日,若一切都能延续现在所有的一切,那她就要立刻出发去美国找他,请他同意娶她,若他不愿意,她一定会把他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