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古晓霖身边服侍的白月给蕙仪妃的内侍田三递信,说是夏帝决意立古晓霖为后,消息很快传遍,西宫区闹了一整日。
妃子佳人们哪里受得了?让一个毫无家世功勋的野丫头入主怀宁殿,后宫大权全落到她手里,那股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因此这天一早,所有嫔妃全进了蕙仪妃的宜芳殿。
两个月余,夏帝不曾踏入西宫区一步,夜夜宿在怀宁殿,这已然破坏了后宫向来维持的平衡,众人吵吵嚷嚷了个把时辰,坐在主位的蕙仪妃却始终未发一语,端静的喝着热茶。
“蕙仪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德馨妃在夏帝未继大统前,同淑惠妃一起被抬进府成了侧妃,在夏帝身边服侍的时间不比蕙仪妃短。
“是啊,蕙仪姐姐,你说个话,好让妹妹们心里有个数。”淑惠妃也开了口。蕙仪妃掮摄长睫,明眸扫了圈内厅里的妃子们,气氛沉默凝重,她轻轻搁下瓷杯,长长纤指来回滑着杯缘。
“妹妹们心里应有数,眼前陛下专宠谁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要姐姐我说,各位妹妹该是仔细替自个儿盘算,往日姐姐对妹妹们好生周全,哪个妹妹少得了陛下宠召?姐姐得陛下怜爱时,也不敢日日占着陛下恩宠……那位乡村来的妹妹到底不像咱们自小受教,难免不知轻重,这会儿姐姐也没什么法子让陛下再像往昔那样。
“说来不怕妹妹们笑话,各位妹妹也知道,陛下自有了她,这宜芳殿是再没踏进来过,就连小皇子……唉,最可怜的是小皇子,他是陛下第一个皇儿,陛下却只让嬷嬷抱去见了两回……”
众妃子静默一片,没人发声,各怀着心思,恐慌有之、惶然有之、妒恨则最烈。
古晓霖未入宫前,陛下偏宠蕙仪妃,虽说其他人也对蕙仪妃有怨妒,但到底也如她方才说的,姐妹们还是能得陛下临幸。
讲难听些,往日再不济还有些汤水可喝,如今,陛下连西宫区都不来,像是要整个把西宫区当成了冷宫,这才最让她们心惊。
已经多少日过去了?陛下仍夜夜宿在怀宁殿。最教人吃惊的是入了夜,陛下不准任何宫女内侍在寝殿里伺候,按规矩该在寝殿内随侍的全被遣出,守在外殿门外,寝殿门外仅许陛下随身内侍礼安守夜。
礼安口风紧,向来得陛下信任,想打礼安嘴里问出消息,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礼安倒是透出一件事儿,更让所有妃子们慌张——古晓霖入宫头一日,惹得陛下盛怒,陛下动手掀翻砸碎十六个精瓷食盘,回头非但不怪罪古晓霖,反倒好声好气哄着、求着。
闹到最后,陛下竟允诺日日用膳时刻往怀宁殿去,陪古晓霖进膳,这是后宫从没有过的事。
谁都没让陛下这样哄过,连一向受宠的蕙仪妃也没有,后宫妃子们谁不是掏空心思讨陛下欢心,哪里敢惹龙颜发怒?
桩桩件件事儿连着想,古晓霖真真成了后宫大患。
第4章(2)
好一阵静默后,蕙仪妃语重心长道:“如今姐姐已是自身难保,给不成好建议。诸位妹妹,要不你们给自家父兄递个信儿,人多想法也多,说不定能有好法子
让那位妹妹懂点道理……妹妹们都回去吧,姐姐去陪会儿小皇子。”
不消多时,妃子们全离开宜芳殿,转眼内厅变得安静。
自小服侍蕙仪妃的婢子青钰靠过来,细声问:“主子,真没办法可想?就算不为主子自己,也要为小皇子谋算啊。”
“放心,总会有人耐不住动手的,不用急。”说罢,蕙仪妃浅叹口气。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用急……哪可能不急?
陛下告捷归来,却连着七日没进宜芳殿时,她就急坏了。
父兄差人传家书安慰她,要她别急,耐住性子等,说陛下是一时贪鲜罢了。
可她等了三十日、四十日……如今已是七十六个日子过去,陛下竟连差人问她一声也没,她还能不急吗?
向来被捧在云端的她,头回尝到重重摔落的痛苦。
她绝对不能让古晓霖抢了怀宁殿的位置,怀宁殿应该是她的,必须是、也一定会是她的!
“青钰,你给白月传信,要她带古晓霖到西宫区转转。”
古晓霖入宫好一段时日了,她都没能见到人,听说那女人生得花容月貌、肌肤赛雪,她真想亲眼见见她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真能美得过她?
“是,奴婢立刻去办。”青钰应声。
“仔细点,别让人发觉了。”
“奴婢知道。”
蕙仪妃端起白玉瓷杯,这杯是一对的,一只陛下用,一只她用,是她初知有孕时,陛下特让工匠赶制赏她的。
那时,陛下还将她捧在掌心疼宠,出发前一夜搂着她说了许多话……她当时有多幸福,现下就有多难熬。
古晓霖总会有人收拾,她绝不能先脏了自个儿的手,她还盼着陛下的宠。而借着别人动手并不难,只要一点心思,后宫多的是人,一人一盆脏水,淹也能淹死她,她倒想瞧瞧那古晓霖怎么活!
夜里,怀宁殿里点着五、六十盏烛火,几如昼日明亮。
古晓霖弯伏在暖阁桌上,认真摹画药草,半时辰才画妥一样,接着她专注写着批注,从药形、药色、药性、产出时节、如何栽植、摘取、如何炮制,一一详细记下。
阢尔夏命人在暖阁置了另一张桌案,与她两桌案相并,各自忙着,偶尔抬头瞧瞧她在明亮火光前,认真撰写着药书,额头微微泌着汗。
酷夏夜里,虽不似白日热,但烧着多盏烛火,暖阁里仍旧闷热。霖儿不曾抱怨过,她总是安静着,专注写著书……
霖儿说过,那些书……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阢尔夏搁下笔,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段日子,宫里传着他夜夜宠幸古晓霖。
好几个夜里,他都想好好宠幸她,拿去她手上的鹅毛笔,让她不再盯着羔羊皮纸,只看着他。
可他做不到,这段日子,他见她是真的开心,对他也不再淡漠,她望着他的眼渐渐有了热度,同他谈药学院时眉眼飞扬、唇角含笑。
他喜欢看她开心,希望她能慢慢喜欢上他,他有多想宠幸她,就有多渴望她心甘情愿献身于他,他想看她在他身下情动的模样,她若不对他动心,承宠那件事他便做不得,他再也不想听她说出那句:陛下为难民女,民女只得受着。
那话太尖锐,刺得他心疼。
他不要她受着宠幸,而是要对自己动心、动情,所以哪怕他渴望她渴望得发痛了,他也要忍着。
暖阁内,他俩早已换上中衣,他长发也已解开,古晓霖的长发亦是。
他手越过两张桌案,捞来她软黑发丝,凑在鼻间嗅,近来,他常这么做,批阅奏折累了,便搁下笔,把玩她的长发。
偶尔她写得正起劲,会轻拍掉他的手,软软斥一声“别闹”又或者是干脆任他嗅闻把玩。
今夜,古晓霖抬了眼,神情有些无奈,她忽然开口道:“再一刻钟,我写完这药性,怎么样都随你,成吗?”
他笑了,才点下头,双眼骤亮,“我想怎样都成?霖儿这样说的吗?”他笑得放肆。
古晓霖瞥了他一眼,默然不答,低头继续写她的书。
阢尔夏挪到古晓霖身后,不重不轻的用手圈住她细腰,没妨碍她写字,姿势却是前所未有的亲昵。
他胸膛贴紧了她后背,他低首,唇轻轻拂过她颈侧,感受她光滑雪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