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潮木然的看着窗外白云悠悠,春意盎然,心却怎么也飞扬不起来。她真的不是存心想让自己过得茫茫然,无奈失落的心魂,已收不回来。
她是不是错了?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所投注的情感?
对他的在乎,远超出想像,她可以说得潇洒,但事实上,她真的割舍得了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
余沛湘在门外站了整整十分钟,若潮却还浑然不觉,照这情形看来,她就是再站一个小时,若潮也未必会察觉她的存在。
叹了口气,她轻声开口:“容我直言,你是在想沈大哥吧?”
若潮愣愣地回神。“沛湘?”
“去找他吧!抛开不必要的顾忌。你是爱他的,不是吗?”
若潮一震。“我没有!”过于迅速的驳斥,反倒显得心虚。
“事到如今,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想想沈大哥,他是这么全心全意的待你,你忍心再让他失望吗?他也有男人的尊严,以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以为他为何能心甘情愿的守在你身边,就因为他有一颗爱你爱到痴绝的心呀!”
“别再说了!沛湘,你什么都不知道,沈千帆他……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样呢?结婚都可以离婚了,何况只是订个婚;再说,他若要他的未婚妻,还会执着的守候你,不管你如何冷酷的伤他,他就是不喊苦,不言悔?别放弃他,否则,你会遗憾终身的。”
若潮被说得哑口无言。
的确,沈芊韵之事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不该以此便定了他的罪,正如余沛湘所言,他并不愁没有女人,明知她是这么无情的对待他,他实在没必要自找苦吃,可这些日子以来,他身边一直都只有她,也只认定她……
她错怪他了吗?那么她又该怎么做才好?
若潮迷乱的摇着头,“可是沧海……”
“别再拿我大哥当借口了!你知道大哥临终之前交代我的遗言是什么吗?他说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要我帮你寻找幸福,别让你将你的一生盲目断送在他的手中!”
不该太意外的,这的确像是宅心仁厚的沧海所会做的事,但是乍闻此言,她仍是有难分的悲喜交织。
他不要她守着他、他没怪她,他要她展翅高飞……
她闭上眼,泪水顺颊而落。“我办不到……你不曾有过生死相随的誓约,你不会懂,我无法背叛他……我不能对不起他……”她好爱沧海,所以,她也好怕黄泉之下的他伤心……每次只要想到这里,她就好心痛!
“你盲目的坚持,为的就只是‘不想背叛’这四个字!”余沛湘火了,她真的火了!“江若潮,你这个大白痴!如果你的不想背叛大哥,打一开始,你就该和沈千帆保持一条长城以上的距离,不要等人家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才要人的告诉他,你不能背叛你的前夫!
“如果真要认真追究的话,打从你让沈千帆牵动心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背叛了!你觉不觉得你很自私!你只站在你的立场想,你替沈千帆想过没有?
“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而你却要他割舍疼他、爱他的权利,一辈子不见这个流着他血脉的儿女,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而他,却一声不吭,咬牙承受了下来,答应你所有不合理的要求,不在乎自己委屈到什么程度,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有多么的不愿意走,他答应得有多痛彻心扉!
“你够狠!他几乎是遍体鳞伤的离开。伤害了这么一个爱你更甚于自己生命的男人,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面对余沛湘一句句凌厉的指控,她泪眼迷蒙,哽咽难语。
这些,沈千帆从来都没说,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拿去!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明天一早,他就要回美国了,如果你再错过最后一次的机会,到死,你都别想再见到他了,你最好保证你不会后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余沛湘语重心长地叹息。“你已经负了大哥,还想再负沈千帆吗?”
若潮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纸笺——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悒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除了一首她所熟悉的钗头凤,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他对
她,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然而,这样的尽在不言中,却比说了千言万语更教她心痛!
会是巧合吗?他怎知这首钗头凤是她的最爱?总觉得,他似在以此诗暗示她什么,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叫“东风恶,欢情薄”?什么又叫“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更诡异的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他们何时曾有过“山盟”?又何时曾有过“几年离索”?她不记得曾给过他什么生死相许的承诺,又何来他今日锦书难托的哀绝?
一连串全无根据的陈述,却莫名的揪疼了心臆,他的沉痛,她感同身受,她知道,她是真的伤他很深、很深……
她真的错了吗?
回想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每忆及一分他的好,她的胸口就抽疼一次,他和沧海一样,都是那么令人心疼,值得任何一个女人倾其所有去爱的男人——
沧海!
她像突然忆及什么,再一次专注的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笺,这字迹……
她急忙拉开抽屉,翻找着许久以前余沧海替犹在学校念书的她所做的重点归纳,两相对照之下,她心惊的发现,这是一模一样的笔迹!
怎么会这样?是巧合吗?但,这也免像得太离谱了,简直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她坠入了五里雾中。
这会是她为他心动的原因吗?因为她在他身上,找到太多沧海的影子,太浓的归属感?
他有着沧海的温柔、沧海的深情、沧海的体贴、沧海的一切……点点滴滴,无一不像!所以,倾尽生命在爱着沧海的她,免不了对他动了情……
倏地,一道灵光出上脑海,她呼吸急促,好半晌没了反应。
去吗?会是她想的那样吗?这太匪夷所思了。
她拼了命的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用力的思考,一遍又一遍的回溯他们从相遇至今的一切,打一开始,他对她就没有一丁点的陌生感,对她完全了如指掌,知道她的迷糊,也习惯替她收拾残局,用着与沧海相同的方式在宠溺她,就连吻她、抱她的方式,也都与沧海如出一辙。
如今回想起来,与他肌肤相亲的那一夜,在发现一个有过三年婚姻的女人仍是处女时,他为何没半点讶异?
或者,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似乎打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每一个碰触、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
她愈想愈心惊,揪紧的胸口几乎无法呼吸。
“沛湘!我问你,沧海二十岁那年,是不是曾喝过你调的水果酒而醉倒?”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印证什么,这一切都荒诞离谱到了极点!
咦!她们不是在讨论沈千帆吗?几时扯到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去了?
余沛湘有些讶异,“你知道呀?我以为大哥绝不会把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告诉你呢!”
脑海然炸开!她浑身冰凉……
没错,她是知道沧海酒量不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总是敬酒精而远之,所以三年婚姻当中,她一直不曾见过沧海的醉态,也不甚明了他醉后会如何……
“他会大跳脱衣秀?”她恍惚地问出口。
“看来你知道得很详尽嘛!”
“甚至败给了你的一锅烧酒鸡?”她屏住气息,感觉心在颤抖。
余沛湘莫名其妙的点头,不懂她哪筋搭错线,突然翻起陈年旧事。
若潮哑了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沧海明明已经死了呀!在三年前,她亲眼看他下葬,并数度哭晕了过去,那么,眼前的沈千帆又是谁?
她真不敢相信,两个看起来八竿子也打不着边的人,居然有着重生的过去……甚至,让她同样不由自主的深深狂恋!
是的,她爱他!不论他是谁,更不论他身上隐着什么样的谜,她就是爱他!这一生,她就爱这么两回,第一回,刻骨铭心;第二回,荡气回肠,她已经失去一次,经历过死别的痛,她无法再失去第二次,硬生生的再次承受生离的悲。
随着窜起的信念,她迅速夺门而出。
@@③
如同上回,前来应门的仍是沈芊韵。
一见是她,沈芊韵立刻沉下脸,“你还来做什么?”
若潮满心都是沈千帆,无意与她周旋,越过她疾步奔去,恨不得他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
然而当门一开,她反倒僵立原地,双脚像生了根,只能痴愣地看着他。
面窗而立的身形,看来是那么的寂寥沧桑啊!她的心无由地泛起了酸楚。
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感觉到她凄柔的注目,他缓缓回过身。
“有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已经怕了,太多的伤心、太多的创痛,教他不敢再怀抱一丝一毫的希望,这颗苟延残喘的心,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他从来不曾对她这么冷淡的,她真的伤透他的心吗?
她的心好慌,泪雾冲上眼眶,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千……千帆……”
她为什么要用这般凄怨的神情看他!又为什么要用这般悲楚的口吻唤他?是她不要他,不是吗?又何苦在他终于强迫自己放手后,再以这样的渴求眼扰乱他的心?
“别哭。”她的泪,永远让他有着剜心之疼。
然而,两颗清泪终究还是跌了下来?”
他幽幽低叹,“潮潮,你究竟为何而来?”
“我……我来证实一件事。”
“只为了证实一件事?”他苦笑。不该自作多情,对不?
“你……到底……你和沧海……”该怎么说?这样的想法,连她都觉得很荒唐,又如何启齿?
他轻扯唇角,笑得悲凉,“又要翻旧帐了吗?好吧!你到底还要我如何赎罪,直说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了。”
“不!不是的!”她急忙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沈千帆察觉她的异样,不解地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潮深吸了一口气,直视他,“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对你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身上有着太多属于沧海的风采,当年,我就是为了他这股隽永的气质而深受吸引。
“每每一不留神,我总会将你错认成他,只要有你在,凄惶
的心总是能奇异的平定下来……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对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我绝对不可能爱上沧海以外的人,除非——除非你……”
沈千帆微愕地张着嘴,惊异地望住她,连呼吸都忘了。
老天,这是梦吗?他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说下去!”他急切地催促她,“你的结论是什么?”
若期看了他一眼,迟疑地口水,“我……我怕你会生气……”
“不会。无论你说了什么,我保证不生气。”
“你——”她鼓起勇气,声调轻轻如缕,“是沧海吗?”
此言一出,周遭的一切完全静止下来,流动的空气也全然凝住,静到连彼此轻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好半晌,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紧握的指关节隐隐泛白。
“我——像他!”几不可闻的音浪飘出唇畔,这是他第二回这么问她。
“我不知道……你给我的感觉与他完全一样,都是那么刻骨铭心……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爱不爱我?”他低低地问,“抛开身份及所有的外在因素,我单单问你一句:爱我吗?”
“我爱你。”她不曾犹豫,坚定地道。
沈千帆不语,闭上酸楚的眼眸,唯存紧紧握拳的双手以及狂跳不休的心,说明了他此刻的撼动。
就是这一句话!为了这句话,他等了多久?有如千百世纪的漫长,他等得好苦、好心酸,人都憔悴了,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没机会听她再次对他诉说这三个字,这久违的三个字……
是时候了,等了这么久,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凄凄楚楚的一笑,“潮期,我最心疼的爱妻,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若潮倒抽了一口气。他……他在说什么,难道真是她想的那样……
他幽幽凝望她,极轻缓地再一次道出足以被她尖叫失声的话语。
“什么都别说了,所有的未竟之语,你知,我知,就够了。我只要你记住,我的人不在,魂不在,但,爱你的心永远在。
“当你孤单无助时,就仰首看看天空,苍穹中那颗最明亮的星子,是我最无悔的守候,点点闪动的璀璨星芒,如我亙古不灭的浓情与怜惜,不论距离多遥远,我始终在给予你支持。”说完,他望向那张惊骇的容颜,“你没忘的,对不对?”
“不……不……”每听一句,她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她瞪大着眼,颤抖的唇畔几乎无法完成任何一个句子,“你……你……”
想是一回事,但真正由他口中证实,震撼与冲击仍是难以招架,若非死咬住唇,她早已尖叫出声。
沧海头七那天,她梦见了他,而他说的就是这些话,一字不漏!
他抬起忧伤的眸子,换看那张面无血色的脸,“你在怕我吗?”
“我……”她心好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身份扑朔迷离的男人。
“我好想你,你呢?不想抱抱我吗?”他朝她张开双臂。
泪雾瞬间泛满眼眶,再一次听见似曾相识的言语,所有的迟疑全都烟消云散,她扑向他怀抱,死命的抱住他,“沧海,沧海
“是的,我是沧海,你的沧海!”他难掩激动,狂切的拥抱她,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
低下头,他急切地搜寻她的唇,一触及柔软的温香,他饥渴热烈的狂吻,吸吮,密密交缠——
若潮全无保留的回应,更是令他热血沸腾,他热情的探索着怀中的娇躯,让她贴靠墙面,恨不得立刻要了她?
“噢!不行,你现在有孕在身,而且——我话还没说完。”
他抵着她的额,急促地喘息,硬是将手由她雪白柔嫩的大腿抽离。
纤素柔荑抚上他激情未褪的俊容,“没关系,你慢慢说。”
沈千帆亲了亲她的小手,才满足的再次开口。“你没有猜错,我虽然拥有沈千帆的躯体,灵魂却是属于余沧海,也许很匪夷所思,但它真真确确的在我身上发生了,否则,你以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才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凭什么让小湘视之如兄的敬爱,又凭什么与你两心相许?”
他自西装内袋取出一项早已遗落在她泛黄记忆中的物品。“还记得它吗?”
“它是……钗头风!”是沧海临终之前送给她的东西,也是最后一项!此时看到它,还真是倍感意外。“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一定不晓得,这钗头凤沾上了你我交融的椎心血泪,竟化为一股连我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我断气后,灵魂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其中,而你,在那之后,悲愤的将它丢了出去,正好丢进了另一间病房,而那间病房中的病人,无巧不巧的就是和我同时发生车祸,生命垂危的沈千帆!
“你这一丢,倒将钗头凤往他身上砸,也将我的灵魂给撞进了这具已被医生宣判终身将为植物人的无主躯体之中。
“我想,这是钗头凤所牵引的宿世情缘吧!我的灵魂与沈千帆的躯体竟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契合。当时,我浑浑噩噩,什么也捉摸不定,如真似幻中,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月下老人,它告诉我,借体还魂之事,自古以来并不是没发生过,但它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重生者,不得违反自然定律,主动泄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强行接续过往情缘。
“当时,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摆脱过去的一切,去过全新的生活;二是对过去有太深的眷恋,割舍不去,就只有凭自己的能耐,再一次追回失去的一切,让心之所念的人,心甘情愿的接受我,方能接续中断的缘分。
“我抛不下你,抛不下我们的感情,所以,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这是我和月下老人的赌约,我要凭自己的能力.接续你我这条断了三年的姻缘线,记得我说过的吗?不论如何,我都会回来与你再续红尘梦的。”
若潮听得柔肠寸断,泪意盈然。“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三年,多么漫长难捱的一段日子,他可知她熬得有多累?
他怎么可以狠下心肠,抛下她这么久!
“一开始,我随时都有前去见你的冲动,但我不能!既然要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赢回你的爱,我便只能等你由丧失之痛的打击中平复,我给了你三年的幸福婚姻,所以,我用另外三年等你释怀,另一方面,我成立了‘旭晴’,取的便是‘续情’的谐音,我希望借由它,与你再续情缘,你懂吗?”
“在你来之前,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了,觉得自己好失败,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还以为天意难违,以为我终究还是逃不开既定的命运,以为——我失去了被你所爱的资格。”
“傻瓜!”他难道不明白,她早就爱上他了吗?不管外貌如何改变,只要灵魂是令她情牵的他,她如何能不爱?
“我能不这么想吗?你甚至曾对我说,我连余沧海三个字都不配提,天晓得,当时我好想对你呐喊:你口中这个连名字都不配提的人,就是你魂索梦牵、念念不忘的丈夫!当你说我利用余沧海迷惑你时,我真的觉得好悲哀!”
回想着他们相识以来的每一次冲突,以及她每一句尖锐残酷的言词……天哪!她究竟让他受了多少苦呀!她怎么能眼瞎心盲至此!而他,又让自己委屈到什么地步了!
“对不起,沧海……对不起……”
他轻掩她的唇,温柔的摇摇头,“我没怨你,道什么歉呢?”
“其实,钗头凤一直默默守护着我们的爱情,你说对不对?”
她把玩着闪动迷离幽芒的凤钗,想起了他“临终”之前对她说的话。
“是啊!”沈千帆轻轻搂住她,脸颊柔情万般的抚蹭她雪白的颈项,贪恋这空白了三年的温情。
像想到什么,她直起身子,“噢,对了!你给我交代清楚哦!
你那个美丽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可恶,居然敢给她拈花惹草!
惨了,有人打翻酸坛子了。
他苦恼道:“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已经是沈千帆的未婚妻了,我有什么办法?但是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就因为我取代他的生命,所以连带的也要背负他的感情债,这一点,我真的很无奈,潮潮你能理解的,是吧?”
他真是怕死了她再次翻脸不认人,这小妮子酸劲大得要命。
“又不是你的措,我怪你干嘛?”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他修长的十指。
沈千帆轻吁了一口气,“让我们重新开始。”他深情的啄吻她纤白的秀颈,“好不好?再嫁我一次。”
“嗯!”重新开始,一个最美好的开始。她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人生还是充满了希望,对不对?”
“是的。我从没想过也会有这么一天,我以为,我再也不可能当父亲了。”他动容的与她紧紧依偎。“我好爱你,潮潮。”
“我也好爱你,不论你是沧海还是千帆。”
两情缱绻之际,沈千帆不经意瞥见虚掩的门扉,诧异的发现沈芊韵不知何时伫立在门外,他与若潮对望一眼,同时浮起一样的问号:她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沈芊韵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了开来。
“芊韵!”他与若潮交换了默契的眼神,然后追了上去。
***
“等等,芊韵!”沈千帆出了房门后唤住她。“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沈芊韵身子僵了一下。“如果我装作没有,我能不能任性的继续当作你是我的?然后霸住你不放?”
沈千帆没料到她的回答会是这样,怔了一下。“在你知道我不是你深爱的那个男人后,你没有伤心、没有悲愤、没有失望,也没有绝望?我瞒了所有的人这么久,你难道一点也不恨我?”
她凄恻地一笑。“你错了,我一直都清楚我爱的人是谁……不,或许说,我不清楚你是谁,但我清楚我爱的人是你,不是沈千帆。”
迎视他震愕的神情,她缓缓地又道:“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你以为你瞒得很高明吗?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想过,余沛湘和江若潮能对你感到熟悉,相对的,我们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不对你感到陌生?千帆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没有你这么温和仁厚的性子,你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像他!任谁都看得出来,你不是失去记忆,而是根本就不是沈千帆!”
一字一句,说得他哑口无言。原来……所有的人都已看出破绽。
“那……那爸妈……”他们知道他不是他们的儿子,却仍是真心的关爱他?
“我们每一个人全都心照不宣,爸妈之所以没说破,是因为他们由衷的珍惜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不论你是谁,他们早已全心接纳。至于我,”她幽幽地望向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了。我和千帆,一直都不是情侣,那些只是我为了得到你而编的说词罢了。
“虽然你始终不曾给过我一言半句的承诺,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真心的接纳我。直到发现了你和江若潮的事,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愤怒!我哪一点比不上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偏偏你就是对她一往情深,我好怨恨、好不平……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所有的不满,看来竟是那么的可笑,我不平什么?我怨恨什么?我连和她争风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人家是你生死相许的妻子,而我呢?我什么都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逼回眼底的泪光,苦涩地笑道:“其实,在第一次听到你喊她“潮潮”时我就该想到的,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肯面对。你一定不知道,三年前那场生死大劫中,你一次次游走于生死边缘,昏昏沉沉中,你口中一直无意识的喃喃喊着这个名字。”
沈千帆讶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时,我只觉纳闷,现在,我什么都了解了。你,是为了她而重生,你的生命,更是为了爱她而存在,你的出色、你的完美,你的深情,全是属于这个女人的,而我,终究什么也得不到。”
“别这么说,芊韵。我没你说得这么好,我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有我平凡的执着。”
她凄楚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吗?愈是觉得自己平凡的男人,愈是不凡。”
他又无言以对了。沈芊韵的深情,教他受之有愧。“我很抱歉。”
“你又不欠我什么,道什么歉呢?”她故作洒脱的甩甩头。
“我明天就按原定计划回美国。你呢!打算怎么办?”
沈千帆露出了雨过天晴的清朗笑容,转首望向不知何时立于门边的若潮,朝她张开胸怀,等待她翩翩飞入,而后密密收
纳,坚定地说道:“如果爸妈还认我这个儿子,我会带他们的准媳妇去拜见公婆。”
绵密的拥抱中,他与她都知遇,他们已牢牢握住这份失而复得的情缘。
尾声
“哇——火烧房子了……”一阵不同凡响的女高音由厨房传来。
“盖上锅盖,熄掉瓦斯炉。”某人用麻痹的声音说道。
若潮手忙脚乱的依言照做后,才大大吐了口气。见她爱的老公双手环胸斜靠在一旁动也不动,表情就像卡通樱桃小丸子中的人物一样,脸上多好几条黑线,外加一颗比叹号还大的汗珠,她可不满到极点了。
“喂,沈千帆,你老婆差点成了被火纹身的小孩,你居然晾在一旁晾快?”
“不由最痛的经验中成长,你怎么学得到教训?”没见过这么不可雕的朽木,他实在很想直接对她绝望算了。不是他不给面子,她真的就像沛湘所形容的,煎个蛋都有本事闹火灾,真是服了她。
“我最痛的经验是前两天害你拉了一天的肚子!”她闷闷的回道。
唉!不晓得是哪个人说了句至理名言:进厨房要具备三个条件,一要不怕烫,二要不怕割伤,三要有不怕死的人敢吃。
她三样都有了,她还犹豫什么?
千帆说:不怕,潮潮,我支持你,反正我别的没有,要命就一条。
人家都拿命来支持她了,她能说什么?硬着头皮蛮干啦!
但,这可想而知的结果……唉!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
后来,沈千帆还没叫苦,她自己反倒先撑不下去了,从此拒绝下厨,又故态复萌的当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饿了只要扬声大叫:“老公,我要吃饭。”然后,就有道道佳肴送到她面前来,多方便,她才不要再自找苦吃,也不想再“谋杀”沈千帆了。
偏偏某人就是太宠她了,事事都顺着她,都快把她给宠到天上去了,所以,她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形象没三两下就瓦解,露出了真面目。
都活到二十六岁高龄了,反而比以前更孩子气,沈千帆老说她愈活愈回去,却没想过,其实罪魁首是他。
就拿最近这几个晚上来说吧!怀孕八个多月,像猪一样从早睡到晚,入了夜就睡不着了,睡不着怎么办?理所当然的就找她亲爱的老公陪她聊天呀!她还以为人人像她这么好命,半夜两点还能精力充沛!
“千帆,人家睡不着。”瞧!来了,一双小手摇得像地震,他不醒也不行。
“那怎么办呢?”他眼也没张,模模糊糊的应着。
“你陪人家说说话嘛!”
要换作别人,他早将她往窗口扔下去了,可偏偏这个人是他的小爱妻……
他只好搂过她,哄孩子似的哼道:“好,好,好,我的小宝贝,你要聊什么?”她要是能仁慈的放过他,叫他喊她小祖宗都行。
若潮这才又心满意足的腻回他怀中,“告诉你哦!今天人家都有记得喝牛奶,潮潮有没有很乖?”
“有,我的潮潮最乖了。”周公已经摆好棋盘,邀他去厮杀个三百回合了,这女人就不能成全他吗?
“千帆,你爱不爱我?”她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听他说。
他用快要死掉了的口吻,有气无力的回答:“爱。”如果她能不扰人清梦的话,他会更爱的。
“没诚意!”她扁着嘴。
这女人找麻烦是不是?
他忍气吞声,一字字平板的又说了一次,“我沈某人爱死江若潮了。”
“那,既然你这么爱我,人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你一定会陪人家玩的,对不对?”她突然兴匆匆的坐起身来。
在他印象当中,最好玩的事只有一件,但他现在只想睡觉,没力气陪她玩那种“好玩”的事。“你大着肚子不方便。”
“不会啦!”她硬是拖他起来。
直到浑浑噩噩的脑子注意到自己手中拿着跳棋,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全在大呼上当的情绪中度过,然后……咕、咕、咕,天亮了。
最后,他的精神不济还换来余沛湘暧昧的眼神,直言不讳地问他,“大嫂都大腹便便了,你还有‘性’趣呀?”
这……什么跟什么呀呀?
幸好,他惨淡的人生并没有维持太久,最后一个下跳棋的夜晚,他将阵痛频密的若潮送进了医院。
大概是真的很痛吧!若潮叫得可怜兮兮的,“哇!都是你害的啦!我不要理你了,臭沈千帆……”
他被骂得头昏脑胀,又被她的哀叫声弄乱了心绪,只能连哄带拐的安抚她,讲到最后,他甚至不知所云的说:“好,好,好,潮潮最乖了,都是我的错,下次换我生……”
“你骗人,男人怎么会生孩子?”痛归痛,头昏眼花兼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若潮还分得出人家在拐她。
“既然知道就别再捣蛋了!还不快进去将我们的小宝贝生出来!”
若潮被凶得好委屈,“你陪人家……”
“好啦!”
一旁的护士早让他们这对有趣的夫妻给搞得笑弯了腰。
若潮被折腾了一天一夜,而沈千帆足足被折腾了八个月,代价是终于换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男婴,生得眉清目秀,像极了沈千帆,十八年后,必定又是祸国殃民的大帅哥一个。
坐完月子后,若潮开始有小妈妈的架式了,迷迷糊糊的她,照顾起小孩子来可不含糊,难怪人家会说,当母亲是本能。
他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若潮替小孩喂乳,最让他感到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
由若潮手中将小孩放回摇篮,回过头来的他.没让她有机会拉好上衣。“喂饱了儿子,该想想老公了吧?”
“你——”她才刚说一个字,沈千帆已将唇复上方才儿子吸吮过的地方。
“我也饿了。”他用着迷惑人心的口吻说道。
好可耻的父亲,居然和儿子抢食物,但……他可没有儿子的规矩,那充满挑逗的啃吮……噢,这个色情狂!
她进出娇喘,任他为所欲为的手揉捏着另一边的酥胸。
“千……帆……”
他的手,已经由她睡衣的裙摆往上爱抚而去了。
“别……”她想阻止,却一点也使不上力。
“你要我。”他低声道出他的发现,更加放肆的在她已然湿热发烫的幽密处挑逗着。
“先回床上去……”
“来不及了。”他褪去身下的束缚,侧身吻着深陷沙发的诱人娇躯。“再生个女儿好吗?宝贝。”
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不吗?
“如你所愿。”她直接拉下他,拱起身子主动将自己交给了他。
沈千帆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胆的举止,倒抽了一口气,理智被炸得七荤八素。“噢,你这个小妖精!”扶住她的俏臀,更深
地冲进她体内。
就在此时——
“叩叩叩!”不识相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大嫂,你们在里面吗?”
是沛湘的声音。“沛——”她才一出声,便发觉声浪过于
销魂蚀骨,连忙咬住唇,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该死!”他低咒着,这小湘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咬着牙迸出声音,“我——在‘忙’,你一个小时——之后——再来!”
余沛湘好像听出了异样,连忙说:“噢,好,你们‘忙’你们的,我不打扰了。”
呼!总算走了。
他再也无法等待,曲膝跪坐在她的大腿两侧,释放了两人的欲望,狂猛的律动,一次比一次更为激烈,若潮双手紧扣他的肩头,再也禁不住地娇吟出声。
粗喘伴随着低吼同时逸出,他在最后的高潮中得到了满足。
他伏在若潮身上喘了几口气,凝望她红晕未褪的娇容,深怕自己会再一次兴起要她的渴望,赶忙抽身离开,翻了个身拥住她,双双躺在沙发上。
他刚才还真是失控了,怀中的小女人虽娇柔,却总是有颠复他的力量,让一向理性自持的他只为她疯狂。
尤其结婚以来,他要顾忌她有身孕,怕伤到她腹中的胎儿,必须严格的克制着自己,不敢太激烈,以至于有如烈火燎原的情潮一旦爆发,会狂得教他无法自制,好担心娇弱的她承受不住。
思及此,他问道:“潮潮,你还好吧?我有没有伤到你?”
他就是这么体贴,对她往往是情欲的宜泄次之,怜惜之心摆在第一位。
若潮急促的呼吸犹未平息,只摇了摇头权充回答。想起方才的情境,他就跪坐在她身上,和她……噢!真够羞人的了,亏她还配合度十足!
沈千帆倒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回道“夫妻间的床第才更是百无禁忌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百无禁忌!好耸动的词语喔!“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下回想准备皮鞭或蜡烛什么的吧?”
沈千帆闻言开怀朗笑。我说小潮潮,你是不是A片看多了?
“人家哪有!”她立刻为自己喊冤。“谁稀罕看一对不怎么样的狗男女大演肉欲横流的春宫戏。
“是这样吗?本来我还打算改天租几卷和你一块研究观摩呢!’
“呵呵!敬谢不敏。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更不是欲求不满的闺中怨妇,哪有必要看种东西望梅止渴。’
“说得也是,我们本身就很有创意了,依你对我的满意程度,自是没必要再看A片来达到精益求精的目的。’
“大言不惭!”若潮微红着脸笑驾。
“不承认?好吧!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实验证明。”说完,他真的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喂,你还来真的!”他哪来那么多的体力呀?
在他激进的挑逗下,她逐渐失魂——
可想而知的是,待会儿余沛湘来敲门时,他们又“没空’了。
窗外清风柔柔的吹,今年的春天特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