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说:「小姐,奴婢去吧。华大夫,一会儿我当您的助手。」说完就跑了。
唐思露跟华一谨互看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红枣对当华一谨的小助手很有兴趣且积极,曾经她也有意思让红枣跟着华一谨学习医术,可惜他的师门中,女弟子只能学习采药、认药、熬药、简单的医理跟包扎,还有照顾病人,有些类似护士的工作。
因此如红枣也只是偶尔跟在他身旁,学一些基本的包扎跟医理。
她看得出红枣对医术很有天分,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全力配合大力支持,不惜重金支援,只可惜……唉……
不一会儿,红枣就抱着两瓶浓度高的白酒过来,交给华一谨,并对唐思露道:「小姐,这里就交给我们,您先回去休息,若是不放心,您坐在一旁看着就好。华大夫,我们开始吧。」
一缕缕金光穿透清晨薄雾,洒落在玉带河上,波光粼粼,几艘船只也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经过一夜的抢救,陆云钧腹部的伤口终于不再渗血,这让三人总算松了口气。
伤势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他身上的毒未解,他们依然不敢放心。
华一谨靠在墙壁边上眯眼休息,红枣趴在门边的案桌上打盹,唐思露则回自己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那人紧闭的眼眸吃力的眨了两下,眉头更是紧紧挥起,口中发出细微的呓语声,神情痛苦,像是陷入什么噩梦之中。
第三章 不同的灵魂(1)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三进宅子中,房间内传出怒喝声,「你们这一群饭桶,几乎所有人出动,甚至还动到京兆尹的官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连一个中毒还受伤的人也找不着!」
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神色自责地看着说话之人,「千户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给属下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机会?咱家给你们机会,谁给咱家机会!」说到这里,抄过手边的茶盏就往那人脑袋砸去,瞬间头破血流,一道殷红血渍瞬间自头顶流下。
被称为千户大人的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太监李常喜,他年约四十来岁,身形消瘦,脸颊凹陷,显得刻薄,声音宛若破公鸡嗓。
太后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皆是交由他去处理,因为替太后秘密掌管着一支千人左右的私军,因此私下被称为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这几天属下们将河面及所有船只全部搜过一遍,皆没有那人的行踪,属下大胆猜测,那位大人情况那么糟,是绝对活不了的,恐怕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了也要给我找到,拿着他的尸体交差!」
男子捣着额头上的伤口,大胆提出假设,「这……大人,那人掉进河中,说不定尸身已被鱼啃个精光……」
「啃个精光也要把他的衣物给咱家捞上来交差!」李常喜愤怒地挥动手臂指着外头,音调拔尖,「没有捞到他的衣物,你们就通通给咱家到主子面前领死!」
「是,属下即刻命所有人潜下河搜寻他的衣物。」那名受伤男子作揖行了一礼后,即刻抬脚往外走去,「属下告退。」
他才要跨出门槛,李常喜又开口喊住他,「站住。」
「不知大人还有合吩咐?」
「医馆是否有派人搜查?」
「回大人,京城京郊内外医馆都搜查了两轮,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就诊,也没有人前往药房购买专门的伤药。」
「没有……」李常喜眯细狭长带着一抹阴毒的眼眸,虎口抵在下颚沉思。
「是的,这几天上药房买药的人大部分都是小伤,属下派人前去查看过,也没有将药方拆开,分不同家购买的人。」
「这就奇怪了……」那人腹部受了重伤又中毒,不可能躲过搜查,不上医馆医治肯定活不了。
室内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沉闷,身为手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吭一声,静静等待李常喜下另一个指令。
片刻,李常喜做出一项新的决定,自衣襟里取出一个令牌朝男子丢去,「拿这令牌去找王大人,让他以搜查朝廷钦犯为由,在玉带河沿途每三十里设一检查哨,每一艘过往船只都要仔细搜查,大小不论,咱家就不相信他能顺利的逃回封地。」
「是,属下即刻交办。」男子接住令牌,抱拳领命。李常喜敛下充满心机的眼眸,自鼻腔里发出几记冷哼。
云王,咱家就不相信这样搜查你还能逃出生天,有命回到封地,怪就怪你不识相。
*
河面上一艘不起眼的破旧小货船,借着湍急的水流快速往下游驶去。
这艘船看起来跟一般的小货船差不多,内里却是不尽相同,除了基本的房间配备外,还在两个房间中间隔出一间小密室。
陆云钧现在就躺在小密室里。
前两日唐思露下了画舫后,改搭这艘小货船一路南下。至于棘手的陆云钧,她找来一口大箱笼将他放进,跟着她的随身行李,还有这次出游一路上所购买的东西一起搬下画舫。
借着与手下告别较为热闹且纷乱的时候,转移众人及码头上来往人们的注意力,由华一谨负责押送行李,将箱笼运送到这艘小货船上,之后再将陆云钧转移到小密室里。
这小密室有一个雕花假窗,从外面看只会误以为这是装饰用的,殊不知后面别有洞天。
假窗后头有一个气窗,推开后,阳光可以从雕花窗橘洒进密室内,推上则能隔离外面一切,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落进密室内,光线在床边游移。
刺眼的金光落在床榻上男人的脸上,让他十分不舒服,紧闭着的眼睛难受地转了几圈。
这让昏迷多日的他紊乱的意识稍稍被拉了回来,沉重的脑子开始出现一丝丝的清明。这里是哪里?他还活着?
他记得先前还在声嘶力竭地对着不断发出吵杂信号与伙伴声音的无线电呼喊,可无论他怎么尝试,无线电那边的伙伴们都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接着,一记震天价响的轰隆声响起,一团火球在空中爆开,恐怖的烈焰瞬间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击将他整个人震飞,跌进要将万物彻底吞噬的烈焰中。
他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后蔚蓝的天空,只能用仅存的气力拽紧胸前的坠子,露出一抹解脱微笑。
雷霆昇努力地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看他究竟身在何处。
那场爆炸的威力少说也有方圆半公里,在其中的人非死即伤,更别提炸弹就在他身边引爆,他怎么可能如此命大?
他不相信上帝抛弃了他,未将他带走。
雷霆昇用力转动眼珠子,眨着干涩的眼,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丝丝阳光钻进他的眼底,为他的眼前带来一丝光亮。
片刻后,他终于睁开一眼,微眯着眼眸想看清楚所在之地,只是当他看到眼前景致时,他愣住了,随即眼皮不由自主地垂下,视线被黑暗包围。
他想睁开眼,但事与愿违,这次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徒劳无功。
紧接着,一段段不属于他记忆的残破画面不断闪过他的脑海。
即使他拒绝,那画面就像是接收到命令,强制往脑海深处输送,让他痛苦的挣扎,发出破碎呻吟。
此时进到房间里的华一谨跟唐思露,直盯着陷入噩梦之中不断挣扎的陆云钧,忍不住皱眉摇头。
「一谨,你看王爷这样是……」看着陆云钧昏迷不醒却又下意识地挣扎反抗,这让唐思露那对已经堆成小山丘的秀眉又往上堆了堆,「究竟有没有救?」
华一谨那张娃娃脸也板起脸孔,犹豫着怎么回答她,「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现在就看他的造化,他若是再不醒过来,即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的伤势不是有好转的迹象?」
「他是不再流血了,但严重缺血,还有高烧。这些还不是致命主因,最严重的是他身上所中的奇毒,这毒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解了一部分,但还是有所残留,只有等他醒来,透过他了解情况后,我才能真的对症下药。」
身为神医鬼手门继承人的华一谨,医术非常人所能及,但对陆云钧身上所中的毒仍感到棘手。
「这个陆云钧究竟是得罪了谁?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在他身上下了一堆毒,根本是存心不想让他活。」甚至还中了媚惑。
据华一谨说,媚惑是一种无色无味、十分狠毒的春药,下腹后半个时辰便会毒性发作,需要靠女人才有办法解毒,否则两个时辰后便会自下腹开始溃烂导致身亡。
下毒的人不只狠,还想让陆云钧身败名裂,还好他命大遇上了华一谨,翻手间就将他身上的媚惑跟其他小儿科的毒给解了。
只是晚节名誉保住了又如何?他还是很有可能会死。
「据我所知,云王在军中的地位很高,他虽是少年将军,可战绩辉煌,深得先皇的信任与宠爱,若不是他,我们与高图国那场近三十年的战役,后来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他当年率领着自己手中的七万大军,不仅将高图国侵占我国的领土夺回,甚至将国土往外扩张了三百里至龙腾山为界,划定两国边界,不许高图国的百姓越界一步,边界的百姓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崇高的,可能仅次于皇帝。」
「既然如此,怎么皇帝赐给他的封地却是东焱州那种昔晁蛮荒之地?」她十分不解。
「这可能跟他身上所中的毒有关。」华一谨说着伸手探了下陆云钧额头的温度,眉头再度微微挥起。
见状,她也赶紧摸了一下陆云钧的额头,这一碰,她的手瞬间缩了起来,惊呼,「怎么会这样,刚才温度不是才降下去,整个身体跟冰一样,怎么现在又烧起来了?」
这症状简直跟疟疾一样,一下冷一下热,不同的是他是一下变成冰块,一下变成火球,这是什么怪病?
「即使是铁人,也受不了这种冰火二重天的夹击,再这样下去,就算日后救活了,脑子也可能会受损。」华一谨摇了摇头,打开放在一旁的布包,取出几根银针往陆云钧的穴道扎下。
「这么严重?」
他表情凝重点了下头,「是的,若不先控制住他的体温,让他不再发烧,最终结局很有可能会如我所揣测。」
「一谨,他身上中的是什么毒?这毒跟他的封地可有关系?」
华一谨叹了口气,又在陆云钧身上扎下一针。
「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吧。」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他一边扎针,一边回头睐了她一眼,「云王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又是你的前夫,你竟然对他一无所知,真是令人……亏他对你还挺仁厚的……」
「我以前整天关在小院子里,出嫁路上又大病了几次,脑子烧得迷糊,以前的记忆都没了,你能指望我对云王怎么上心?」
「说的也是。」他认同的点了点头,这才说回正题,「我若猜测正确,他身上的毒应该是『千里冰封』,那是一种十分狠绝的毒,中毒的人会先从指间感到冰冷,那股冷意会逐渐蔓延,从四肢到达身体,慢慢的,器官也会像是被冰冻了一样。
「一旦他整个人如被冰封,那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像冰块摔碎般四分五裂。就算小心照顾避免碰撞,时间久了,最后一口气也会被冻住,无法呼吸。应该是这原因,先皇才将东焱州那块蛮荒之地赐给王爷,借由炽热天气压制他身上的冰封寒毒。」
她眉尾微挑,这是哪个中二病取的名字啊。「这种寒毒时效多久?」
「时效?」
「就是从他毒发到入侵五脏六腑再到死亡,需要多久时间?」
「以我推估,应该差不多五年时间。」华一谨挑眉睐着昏迷的陆云钧,「但王爷前往封地已经有六年时间,想来是当地气候帮了他不少忙,只要他不出东焱州,或是长年住在沙漠里,应该可以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十年!」
「我的推测是这样,但情况是否真如我所说,我也不敢确定。」
「下毒的人超狠的,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下这种毒分明就是要凌迟他,让他痛苦到死。」难怪当年从陆云钧手中拿走和离书,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时,她感觉到了像是被冰块黏住的冰冻感。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担心陆云钧不答应她的要求,紧张到发冷,原来那股冷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是挺狠的,慢慢折磨他,啃蚀他的意志,摧毁他的信念。」他又扎下一针。
「不过既然他全身像冰一样,怎么还会不时发高烧?」对于这点她就不解了。
「千里冰封应该是与他身上所中的其他毒起了相克的作用,才会导致他反覆高烧。」
「相克?他后面中的那几样毒,你不是说是小意思,解解就好,怎么还会相克?」
「呃……」华一谨怔了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太阳穴,「这千里冰封其实是……我同门大师兄于十多年前所制,那时这味毒药还未完善,有一些缺失,所以王爷身上所中的千里冰封只是半成品……」
「什么,半成品?还是你大师兄所制的?」她十分诧异。
「大师兄是师父自小收养的孩子,师父精心栽培,手把手的将一身医术交给师兄,可哪里知道,师兄到了十五岁那年心性大变。医毒本是一家,师父也会教我们认毒、制毒,但为的是救人性命,大师兄却是用来害人……师父最后将他逐出师们,不许他再以神医鬼手门弟子自称……后来师父见我有天赋,这才收我做关门弟子。」
「总而言之,这其间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我之所以会知道千里冰封,还是无意间看到大师兄遗留下来的册子,这才知道……」
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有法子解他身上的毒吗?」
「这……可能要回神医鬼手门一趟,将大师兄当年的手册找出来研究,才可能有办法将王爷身上的毒解开。」
「你的师门远在雾峰山上,日夜赶路也要一个月才能到,王爷的身体状况可以撑到那时候吗?」
「应该没问题,千里冰封半成品虽然与其他毒相克,但这些毒中的几味用料却刚好可以解他身上的寒毒,相生相克正好救了他。虽然其他毒已经被我解了,但先前的压制依然可以让他支撑到雾峰山,前提是他必须先撑过这一关。」华一谨表情严肃的向她解说道。她沉沉的点了点下颚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谨,一切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有心里负担,陆云钧就完全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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