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柳儿差点摔下水窖,连君轩有些恼怒,极少见的皱了眉头,喝斥道:“你怎么出来打水,掉进窖里怎么办?”
当日他在祖父跟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带着举人的功名迎娶杨柳儿,因此一过了年就同杨诚回到书院安心苦读,再没有像原来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喜得史先生时时琢磨着要如何磨砺两个得意门生,常常让他和杨诚两人一日功课写下来,纸张的厚度几乎要用尺子量,所以他即便心里想得很,这半个月来也没跑来杨家探看。
今日史先生实在喜爱他做的一篇策论,开恩放了他半日假,这才快马赶来,结果一进院子就见杨柳儿半边身子都快栽进水窖,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杨柳儿也觉方才太过危险,后怕的吐着舌头,“我也没想到一桶水这么沉,平日看着阿姊和四叔他们拎起来很容易啊。”
连君轩瞄了瞄她的小身板,虽然比初见时真的长高了很多,但依旧瘦得跟柳条一样,哪怕比别人多穿了一件绣花夹棉坎肩,也装不出孔武有力的模样。
“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成了,只要不生病,谁都安心,这些小活还是别沾手了!”说话间,连君轩提着水桶就往灶间走。
杨柳儿自觉被小瞧了,可心里是三分甜蜜七分不服气,噘着小嘴跟在后面,到底还是忍不住嚷道:“你手臂刚好,走慢点啊,小心再拉到!”
第二十三章兴修庄园(2)
“杨大叔呢,怎么家里就你自己?”连君轩把水倒进锅里,也不顾身上穿着锦袍,又蹲身帮忙烧火。
见状,杨柳儿赶紧替他掖好衣襟,这才应道:“我前几日同阿爹商量,想要把迷雾山脚下那块荒地买下来,到时候偷偷从山上引水灌溉,这样不管是开荒种粮食还是散养家畜都极方便。方才阿爹带着四叔去桃花姊家探口风去了,阿姊去老林河买驴肉了,等会我正好要蒸笼包子,你回去时也给我二哥也捎几个。”
连君轩一边烧火一边听着杨柳儿絮絮叨叨说起家常,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厌烦,反倒很觉安心欢喜,两人多日未见都攒了一肚子的话,直到杨杏儿拎了驴肉回来,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三人剁馅子,揉面,待杨山和杨田回来时,驴肉包子也正好热腾腾的出锅,一家人团团围坐,边吃边说起闲话。
杨家人看中的那片荒地确实属于柳树沟共有,但因为邻近迷雾山,村人心里犯忌讳,从来没人想起去开荒耕种,今日杨山同里正开口提了提,里正就应了下来,反倒让杨山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杨家日子过得富足,但杨山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里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农家汉了。
不提杨诚已得了秀才功名,就是城里的铺子生意也是兴隆至极,家里出入的都是贵人,就是闺女也许了城里的好人家,村里人就是再没眼色,下意识也高看杨家三分。再说置办田产本就是大事,谁家不发达也不敢开口,杨家既然提了出来,而那块荒地又是无用的“鸡肋”,还不如送给杨家做个人情,以后相处也好说话。
里正的小算盘打得精明,而杨山自然也没让他失望,最后许了五十两银子给村里修建破旧的祠堂,算是弥补。另外陈二舅也接了开春第一个活计,给里正家里修个蓄水窖,不用说,当然也是免费的。
杨柳儿眼见父亲说得眉飞色舞,很是得意,自然不会说破这点小秘密,甚至不时捧上几句,让杨山喜得多吃了两个包子。
连君轩嘴里大口咬着驴肉包子,眼睛偷偷瞄着奸诈的小丫头,杨柳儿若有所觉,瞪了他一眼,抬手又赏了他一个包子,权当封口费了。
饭后,杨柳儿穿了大袄,把自己裹得跟个球一般,扯了连君轩去那块荒地转转,顺便消消食。
冬末的午后勉强有一丝暖意,两人避了村人的目光,一前一后绕着荒地闲走。
不得不说,杨山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块荒地呈椭圆形,正好半围住迷雾山脚。起处是雨水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深沟,末尾则挨近杨家后边的山坡,其上零星长了些灌木和野草,两株不算粗的小松树就长在陈氏坟包的边缘处,两人拜过陈氏,就找了个避风处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小声商量起来。
杨柳儿琢磨着这块地不算大,就是开荒种了麦子,去了粮税也没剩多少收成,不如挖口池塘养鱼,周围种果树和牧草,散养鸡猪。果树虽要几年才能见利,但鱼塘和猪却是一年一卖,鸡更可以直接送去烧鸡面铺子,自产自销。她越说越欢喜,白皙的小脸埋在兔毛领子里,衬得一双大眼更亮。
连君轩心里痒的厉害,偷偷伸手握了她柔软的小手,不断点头应和着,“这样好,杨大叔一定也会赞同。”
说得杨柳儿骄傲的扬起小脸,得意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琢磨的,我虽然拎不动水桶,但赚钱绝对是把好手!”说罢,她又瞧着远处皱眉道:“若是另一块山脚的荒地也能买下来就好了,可惜里正大叔不敢作主,说万一这山的主家找来,他不好交代。”
闻言,连君轩心里一动,赶紧劝慰道:“你先折腾这二十亩荒地吧,有了收成再扩大也不迟。”
杨柳儿点头,恰逢一阵冷风吹过,惹得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赶紧裹紧了大袄,苦着脸抱怨道:“做人果然不能贪心,这就遭报应了。”
连君轩听得哈哈大笑,伸手把心爱的杨柳儿连同棉袄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不远处,一棵将要发新芽的老树上,两只喜鹊被惊得从窝里探出头来看了又看,不满的叫了两声。同样都是谈情说爱,人类就不能学学它们一样安静吗,果然是身上没毛,办事不牢。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雪转眼间就化得干干净净,田野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新绿。
柳树沟的老老少少除了拾掇农具,看护自家的麦田,茶余饭后少不了又要议论下杨家的新地盘。
原本杨山听了闺女的建议也很是欢喜,但杨诚听到连君轩说起家里的事后,特地同史先生告假回来。在他看来,自家既然依靠着迷雾山发家,以后又要从山上引水挖塘灌溉,必然要背了人眼,索性建个农庄,盖个新宅院,到时候只要院门一关,谁也不能随便进来,自家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杨山听了二儿子的建议,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下来。依他来看,保密倒是次要,二儿子如今是秀才了,说不定将来真考个举人或进士,到时候有同年或者友人来家里走动,见到自家还住在老旧的窑洞里,若是因而看轻了二儿子,可就是他这当爹的过错了,再者说,家里如今咬咬牙,要建个新院子也不是做不到。
事情既然定了下来,一家人就忙碌开了。
杨山每日都带着杨柳儿,父女俩几乎是天亮就上山,杨柳儿割树汁割到手酸,杨山则顺着山势开沟挖渠,孙叔许是吃了太多杨家的烧鸡,喝了太多烧酒,有些嘴软,居然也来动手帮忙。
农家人在有活计的时候互相帮把手是常事,所以杨山倒也没推辞,只吩咐大女儿多准备一份午饭,自然也少不了一壶烧酒。这正合了孙叔的心意,原本挥舞刀剑的手,使起镐头铁锹也很熟练,没几日从山顶到山脚的沟渠就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