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连旺媳妇几乎声嘶力竭地喊,“大夫人,我们为你效命,你不能拿奴婢一家顶罪啊!”
“贱婢,闭嘴。快滚开,滚开!”连大夫人挣扎着想要闪躲,可惜被连旺媳妇扯的鞋子掉了,裙子也是松松垮垮,别提有多狼狈了。
如此主仆反目,狗咬狗,实在是不可多见的热闹,就是有丫鬟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也一时吓懵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就听得院外有人高声喝斥,“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在吵闹?”
围在院门口的下人们轰然散开,连家老少三位主子便迈步走了进来。连老爷大步走进院子,黑着脸色四下扫视一圈,就低声喝斥道:“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老二,你何时回来的?跟我去书房!”
连君轩心有不甘,可是不等他开口,连大少爷已是奔到连大夫人身旁,一脚踹开连旺媳妇,高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那野种怎么忤逆你了,你快说,让祖父和父亲给你作主!”
连大夫人心里欢喜儿子维护自己,但这事却是不能深究,只能含糊遮掩道:“娘没事,不过是下人作乱,打一顿板子就是了。”
“那怎么成?娘就是太心善了,平日里娇惯的这班奴才都没个奴才样子。今日听儿子的,拉下去通通杖毙!”
随后赶过来的连老爷因为刚从外宅赶回来,也是有些心虚,赶紧跟着儿子装腔作势,“安哥儿说的是,你是连家主母,打杀几个奴婢也不算什么。”
他还想说话,一旁的连旺媳妇却是忍不住了,若是真让大夫人把事情混过去,过后他们一家绝对会被灭口,不如拚一把,说不定还能保下一命。
这般想着,她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连老爷子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求老太爷给奴婢一家作主啊。年前二少爷中举之后,大夫人气恨不已,就吩咐奴婢去寻了毒药,投在您送给二少爷的燕窝里。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否则奴婢万不敢以下犯上,这都是大夫人逼迫的,说奴婢要是不答应,就要把奴婢一家撵出去,奴婢不敢不从。求老太爷开恩,给奴婢作主啊!”
“啊?”连大少爷和连老爷都是听得惊愕,转头望了望连旺媳妇,又看看脸色白得像鬼的连大夫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了。
但两人怎能不偏帮,当下,连大少爷第一个就开口大骂,“祖父,这贱婢一定是在胡说。她家碧玉从甘沛被撵回来之后心里一直恨着那野……二弟,保不齐是他们起了坏心,如今事败反推到我娘头上。”
“就是,这天下哪有母亲毒害孩子的,即便不是亲生,总是我连家血脉。”连老爷也开始帮腔,可惜连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黑,猛然一摆手,守在外面的几个护卫见了,赶紧进院门听吩咐。
“这两个拉出去杖毙,连旺同他那个女儿杖责三十发卖出去。”连老爷子手指点了点连旺媳妇和连贵,冷酷断了两人的生路,末了目光又如利箭一般射向连大夫人,“你给我滚去祠堂跪着,没我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爹!”
“祖父!”
连老爷和连大少爷还想开口求情,但连老爷子却是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余地,两人没有办法,满腔恨意只得都洒到连君轩身上。
“你个不孝子,忤逆的畜生。亏你头上还有举人功名,居然胆敢诬赖嫡母!”
“我定然要告到吏部去,橹了你的功名!”
连君轩冷冷一笑,不屑的弹弹衣角,“你们都不怕丢连家的脸面,我怕什么?”说罢,他就往外走,转而又回头扔下一句,“不对,我倒是忘了,连家哪里还有脸面好丢。连老爷养外室,连大少爷包戏子,父子同好,皇都里还有人不知道吗?如今也不差一个嫡母毒害庶子的名头了。”
“你……你!”连老爷气得脸色铁青,连大少爷更是抬脚就想追上去,但想起连君轩的拳头又恨恨收了脚步。
第四十章身世之谜惹惆怅(1)
连家外院书房,屋角的高脚几上摆了只黄铜麒麟的香炉,清心香刚刚点燃,袅袅婷婷的烟雾慢慢弥散开来。
连老爷子深深吸了几口香气,心头却依旧烦闷不已。再抬头看着站在门前,一脸无畏又愤恨的孙儿,只觉万般无力,心想也许真是时机到了……
“你觉得委屈吗?这么多年来,我虽然极力护着你,但也不曾惩罚他们。这一次,你心里可是连我也恨上了?”
“孙儿不敢。”连君轩冷冷扔出一句,想起自小就一次次在阎王爷门外转悠,心头越加愤恨,“孙儿只是想问一问,若是连家当真不愿多我这一条血脉,祖父只需说一声,孙儿自刎也好,悬梁也罢,把这条性命还给连家就是,但杨家之人却是无辜,只因为待孙儿亲近一些,就要被连累遭难,孙儿这次一定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你……”连老爷子狠狠揉了揉眉头,心里也是悔不当初,他怎么就替独子娶了那个蠢妇回来,生了个长子嫡孙也同他爹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
“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消气?她毕竟是连家的当家主母,况且这次说起来我也有疏忽。杨家那边,这次是谁替你挡灾了,我们连家一定重重补偿。”
“那燕窝粥本是给柳儿喝的,若不是她娇气,嫌烫口,那如今躺在床上、终身不能生养子嗣的就不是杨家的姨娘了!”连君轩说着话,心里勉强压下的火气又高涨了起来。
“自小您就教过我,一旦结仇就定然要彻底铲除,即便不能打死也要一次打怕,否则我以后还怎么娶亲生子,难道让我的妻儿也跟着我随时走一趟黄泉路?运气好,能活下一两个,运气不好,是不是就全家都死绝了!”
“闭嘴!”连老爷子也是气得胡子乱颤,朝堂上多年练就的养气功夫也破了,双手狠狠拍着桌子猛然站了起来。
连君轩倔强的抿了嘴,双膝俐落一跪,腰板却依旧挺的笔直,“今日我也豁出去,老爷子,我快马加鞭赶回来,除了要一个说法之外,还有一件事要问,您这么多年来……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一听得这话,连老爷子身子骤然一僵,脸色灰暗至极,好半晌才高声冲着门外吩咐,“来人,封了院子,没我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是,将军。”本来守在门外的武伯立刻退出院子,严严实实地关了院门,站在外头把守。
“你当真想知道?”连老爷子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末了却是挥手砸在地上,从博古架子后摸出一坛烈酒,直接打开就往嘴里灌了一口,“你也喝一口!”说罢,连老爷子随手一抛,酒坛就落在连君轩面前。
他皱着眉头接了下来,仰头灌了一大口,末了也不跪着了,起身扯了张椅子坐到桌子边,祖孙俩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光了一坛酒,两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连老爷子极力睁开老眼,上上下下打量小孙子好半晌,随后惨笑一声,叹道:“你若是我连家血脉该有多好!可惜,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