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这人,别的好处没有,但凡是自己人,便处处周到、不允许她们受半点委屈,这叫护短。所以在她心里,外人和自己人泾渭分明,要得到她的诚心实意,得先得到她的认可。
“黎府除老太爷之外,有四位老爷,大老爷、二老爷在京里当官,三老爷在外地为官,官声都不错,只有四老爷守在乐梁老家,虽然皇帝赏了个小官,却是没啥作为,不过四老爷长得一派潇洒风流,前两年还迎娶公主进门,日子过得也不差。
“咱们家姑爷是四房老爷外室所出,据说亲生母亲本是青楼名妓,后来母亲过世才被接回黎府,当时主持黎府的是一位贵妾,姑爷在她手下受过不少苦,幸而姑爷展露智慧,受黎老太爷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才渐渐有出息。
“大房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远嫁,黎老太爷便将姑爷过继到大房名下,大老爷、大夫人指望着姑爷传承香火,待他甚好,且这些年姑爷受到皇帝看重,让黎府其他房颇为羡慕。总之这一房无姑嫂妯娌,只有婆婆和太婆婆,听说两位长辈都是宽厚人,日后小姐同她们相处应是不难。”紫衣侃侃而谈,把自己所听的一一道来。
“姑爷不是有个妹妹嫁给平西大将军?”
“小姐说的是八姑奶奶黎育清,她和五少爷为同母兄妹,听说他们出身也不好,母亲是个寡妇,也是四房老爷的外室,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与姑爷感情特别些。
“八姑奶奶嫁给平西大将军后,经常回府陪祖母、大伯母说话,至于五少爷现在镇守幽州。姑爷极疼爱这位八姑奶奶,事事为她作主,有机会的话,小姐应该同八姑奶奶多亲近。”紫裳接着道。
“知道了。”
黎老太爷和老夫人与长房同住,掌权利的是大夫人,童心不指望从权利里捞油水,更没心思与长辈夺权,免得累着自己,还传出强势名声。
“奴婢在府里转了两圈,每个人见着我们都笑咪咪地问好,还指点我们,哪里是谁的居处、哪处的园子风景好,想来应是没有奴大欺主之事。”紫衣再道。
“黎府上下就这么和乐?没人相争、暗使手段?”童心问道。
不合理,连童府小小的商户,都出了柳姨娘那档子事,怎么黎府就这么风平浪静、和和睦睦?她缓缓摇头,认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天底下只要有糖的地方就有蚂蚁,黎府这块大饼,连外头的人都想咬上一口,何况是已经住在里头的角色。
“你们出去逛一圏,双员到拔尖、出脱的人?”
紫衣微笑道:“黎府里主子少,老太爷、大老爷和姑爷镇日忙着朝堂上的事,三人齐心,想把黎府发扬光大,平日在家的,也就老夫人和大夫人这对婆媳,听说老夫人不
管事,而大夫人算不得精明,却是贤良淑德、温和宽厚之人,不是个好争性子。
“据说长房过去有几个小妾,为争宠也曾闹过不少事,后来因为无出,而大老爷本不好女色,过继咱们家姑爷后,便淡了子嗣心思。为免除麻烦,大老爷亲自将她们打发出去,从此府里风平浪静,没折腾过什么大事。”
童心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没有女人、没有嫉妒,也就没有党派、没有暗生手段,生事?确实没必要且无聊。
“其他几房夫人和奶奶呢?”
“都不住在一起呢,三房离得远,三、四年才回京一趟,四房在乐梁老家,只有过年才会进京,不过听说二房夫人的性子确实难缠些,好小利、眼皮子浅,给点好处应当能够收买。”
“明儿个给长辈敬茶,都能见着了吧?”童心在心中打算着。
“是啊,咱们家姑爷可是黎府孙辈中最出脱的一个。”紫裳带着与有荣焉的笑脸。
童心瞪她一眼,取笑道:“咱们家姑爷?这么快就教人收买了?”
“还不是见姑爷待小姐好嘛,想到姑爷给那个林家姑娘下脸子,奴婢想十次、想一百次都忍不住偷乐。”紫裳说着说着,又是满脸笑容。
“看来老爷没挑错人,姑爷确实可以依靠。”紫襄插话。
“情况总算没有小姐料想的那样糟糕,也许小姐可以依赖姑爷。”紫袖也道。童心生性多疑,又在商场上混得久,遇事便会多些想象。她没办法像她们这样乐观,扬眉道:“如果秋桦几个在,定不会像你们这样一面倒。”
“怎么说?事情都是摊在咱们眼前的,难道小姐看不见姑爷替小姐撑腰?”紫袖忍不住问道。
“过去身为商户女,官家女子不屑与你们家小姐相交,可日后不管是为着应酬还是身为黎四奶奶的责任,我都不得不与那群女子碰在一起,今儿个你家姑爷这番行止是真的替我撑腰?还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让我成为众家小姐的人肉箭靶?还真不好说。”
过些日子婆婆定会领着新妇出席各家宴会,到时她得遭受多少白眼?她颇期待。
“小姐的意思是……姑爷故意让你下不了台?”紫衣惊讶。
“难道姑爷不满意这门亲事,刻意给小姐下绊子?”紫襄忧心忡忡。
“为啥不满意,咱们家小姐既聪明又能干,满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比小姐更厉害的,更何况那上百抬嫁妆,有多少人眼红啊!”紫裳不满,为主子抱不平。
“也就你们几个丫头把小姐我看成珍珠,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我当成鱼目呢。”闺中女子营商,名声本就不好,再加上那些手下败将的宣扬……
唉,她本没打算择门好婿,到最后却是如此高嫁,不知道今儿个晚上过后,会有多少名门闺秀哭红一双眼睛。都说怀璧其罪,她啊,罪过大啦。
现在也只能希望自家婆婆不爱热闹,这类不怀好意的宴会能少参加些。
“所以啦,你们几个傻丫头,别看姑爷朝你家小姐多笑两下,就当真以为他是好心肠,别以为他多讲两句好听话,就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多想想、多看看,别被卖了换了现银还替人家数元宝。”
“知道。”丫头们齐声应下。
“说到嫁妆……”
童心还真没搞明白,爹娘没事给她置办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作啥?这黎府哪缺桌子、少柜子了?她本就不爱把金银头面插戴满身,干么给她几十箱的珠宝簪佩?与其给她那些,倒不如多给她些银票,好教她手头宽裕些。
“明儿个你们几个把嫁妆整理入库,再把单子交给我。”她开口交代。
“是。”
“今晚紫襄守夜,其他人早点回屋子休息。”
“是。”众婢领命。
紫襄先回屋简单洗漱过,再回耳房待命。
童心重新把书拿起来,心头犯疑,爹娘怎么不把嫁妆单子给自己一份,让她模模糊糊的,心里没有个底呢?
第六章火花四射新婚夜(1)
黎育岷喝多少酒,童心不清楚,他进屋时跌跌撞撞,好似连站都站不稳。
可门一关上,那双眼睛清澈无比。
假装!童心不讶异,欺敌也是一种战术,从前在做生意时,自己没少做过。
紫襄传来热水,黎育岷不让人服侍,自己进净房洗干净后才出来。
看着他,童心相当不习惯。
她不习惯一个陌生男子闯进自己的地界,但她知道这场婚礼过后,状况已然改变,更何况严格说来,是她闯入人家地界,不是人家闯入她的。压下陌生感,童心放下书、下床,寻来一块干净帕子,走到黎育岷身后替他拧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