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她没有反驳他,即使打心底不同意商户女和青楼女子的名声相类似。
“我知道自己恶名远播,若继续做生意只会让名声更臭,何况你只是个官,不是皇亲国戚,御史若是用这个挞伐你,是个好借口。”
“你明白就好。”黎育岷点头道。
“但我父母亲失去弟弟,只剩下女儿可以依靠,所以我……”
“想要和离?”
她叹气点头,他猜她的心思,十中九。
见她点头,黎育岷发狠瞪她,她果然打这个主意,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神机妙算。
理智上明白童心没有错,岳父母能依靠的确实只有她,但情感上无法接受,在重要时刻她第一个想舍弃的人是自己。
不说话,紧抿双唇,他的脸色铁青,额间隐隐有青筋浮现。
他在生气,她立刻低头认错。
“其实你我都清楚,我并不适合你,你需要的是个温柔恬静的女子,她不必为你做任何事,只需要生儿育女、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家庭就行,她必须安分、安定、安静,在你辛苦过后回到家,给你一份恬淡的幸福。
“可我的心太大、太野、太不安分,我不想站在你身后,想站在你身边与你比肩。你需要一个为你守护家园的妻子,但我天性适合开拓与征战,我怀疑过无数遍,这样的我们能够幸福吗?”
“能,我们枧在就配合得很好。”
他说得斩钉截铁,而她苦笑不已。
童心虽不多说却让他明白,不是他们配合得很好,而是她压抑性情,配合他配合得很好。
她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柔声道:“我这里很矛盾,我舍不下你的温柔,知道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比你好的男人,可心里有只名为野心的兽,想要狂奔、想要自由、想要成就,想要像过去一样,做一堆会让名声很臭却尽情得意的事。”
“你埋怨我限制了你?”
她摇头,“限制我的不是你,是这个社会、这个体制,是天下人对于女子的认定,所以成亲后,我经常用两个字来说服自己——取舍。我有幸得到你,便必须付出代价,而那代价叫做‘恣意、自由’。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想得到官位,就必须用十年寒窗来交换,想得到美好的女子,就得用婚姻来交换;想得到金银,就得付出名声、光阴、体力……所以我并没有吃龄。”、、
“意思是嫁给我,你不快乐?”他听出重点,脸色凝重直问。
“错,恰恰相反,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快乐且值得,我说过,你是个再好不过的男人,能嫁给你,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件不必费尽苦心与努力就得到的幸运,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想与你分离……黎育岷,我很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甘愿,因为甘愿所以屈就,即使是限制,有你的专心疼爱,我甘愿承受。”
所以她决定放弃鸿鹄志向、不想再做苍鹰,如果那个小小的牢笼里有他,她便心甘情愿在里头安心度日。
她的话瞬地抚平他的愤怒,他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
“这样就够了,不要去想取舍、代价,只要想着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不要让脑子转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念头,别那样聪明、别那样多虑,我发誓、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觉得用恣意和自由交换我很值得。”
“好。”她认命了,以前老觉得这场婚姻让自己失去什么,可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是如此?
新婚夜,首先要失去的是贞操,然后,在婆婆、孩子和丈夫间失去自我,时间、环境慢慢将一个女子塑形、改造,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人,而她已经太幸运,幸运得无法苛责命运。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她送上自己的唇,甜甜的吻,吻蜜了他的心。
抱住她,翻转身,他把她压在身下,密密实实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脸上、身上,她仰头笑望他。
“相公,得卖力点啊,要让黎家、童家都有孙子可以抱,咱们得加快速度。”
“娘子这是嫌弃相公速度太慢?”
男人啊,就是禁不得挑衅。
他扯开两人的衣服,又看到那把躺在她雪白胸前的钥匙,黎育岷问过几次,那是什么地方的鍮匙?每回她都笑而不语,好像哪里藏着一处秘密宝藏似的。
忽略钥匙,他挑逗她每分知觉,在她身上施展魔法、持续着亘古永恒的节奏,只是绵绵春雨变成狂风骤雨,这个晚上,他在她身上殷勤耕耘、努力播种,期待来年的大丰收。
隔天,姑爷怒气冲冲回去黎府,这是童府下人亲眼目睹的事。
大小姐接手童府大小事,第一件,她把没接住小少爷,害小少爷受伤的奶娘赶出门。
第二件,她聚集所有下人,让他们把玉琼轩打理出来,消息传出,大小姐要搬回童府。
之后几天姑爷进出童府,可每次都与小姐不欢而散,然后消息传出,大小姐要与姑爷和离,重掌童府生意。
这个消息让下人纷纷猜测,老爷不行了。
果然,不到三天,怀恩园传出夫人的尖锐哭声,小姐带着满脸哀戚让府里上下准备丧事。
官府里的人来了、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来了、走了,童府那些穷亲戚、生意场上的对手或朋友……所有能够想得到的人都来了、走了,独独姑爷再没有出现过。
童老爷的过世在商场引起极大的震撼,但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接掌童家家业的居然是童心,和离传闻甚嚣尘上。
童老爷还没下葬,童心就让所有管事住进家里,开始打理生意。
有人赞成,因为大小姐的能力在那里摆着,老爷在世的时候经常捻着胡子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何况现在童府就剩下孤儿寡母,大小姐不回来主持,难不成把家业交给外人?
但不赞成的认为童心已经是出嫁女儿,就算有和离传闻,可没真正经过明面手续、到官府登记,童心就是黎家人。
当初成亲时,她已经带走一半财产,现在又回来管理家业,难保到最后童家的一切会落入大小姐口袋,夫人在的时候还好,可小少爷与大小姐毕竟是不同的肚子出来的,谁晓得大小姐会怎么对付他。
那些个不赞成童心接手的管事们高举忠心旗帜,为童家、为老爷、为小少爷守护产业。
童心视若无睹,让母亲出面说话。
童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从现在起,童家所有产业都交由大小姐打理。”
夫人开口,顿时将不赞成的那一派给压下去。
尘埃落定,童心估测隐身在幕后那个人应该开始行动了,果然童二回报,章管事出府见了人,那人外貌不起眼,但体格强健、步履轻盈,分明是个练武的。
听到这个消息,童心将自己关在屋里,久久不吭声。
所有的管事,她与章管事最亲近,是他手把手教会她作帐经营,是他陪着她一起开立童氏绸缎庄、一起打败顾老板,是他知道她最爱吃甜瓜,知道她心里有个玉哥哥、特意为她寻来刻着油桐花的翡翠,更是他一路指导,她方才有当日成就,她真的没想到会是他。
童心把脸埋在手掌间,沉痛得不能自已,被亲人似的长者背叛,那个痛,痛入心。
她希望育岷就在身边,对她说几句话、为她开解心情,虽然她鄙夷自己变弱了,鄙视后院生活把她变成一点点小事便无法承担的傻乖,但她真的想要育岷待在她身边。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天夜里他来了,是童一、童二带着他飞檐走壁而来。他笑道:“夜半私会情人,原来本公子也能风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