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纪东霖还没开口,平宁郡主却见不得儿子没人暖床,尚且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口吻说这不是纳妾,只是两个玩意儿。
长英县主气死了,找纪东霖大吵大闹。
纪东霖便委婉告知母亲,他屋里不须添人。
这可触犯了平宁郡主的底线,她尚且贤良淑德的给丈夫纳妾生子,她最优秀最疼爱的儿子怎么不能多两个红袖添香的?穆氏凭什么委屈她儿子?
武定侯府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忙着育儿的佟福玥作壁上观。
纪鸣比过去更频繁的来家里陪纪老爷子用膳,不用问,肯定是偌大的侯府没处躲,才躲到纪宽这边。
“爹啊,您说这有什么好吵的?东霖说他目前无心多个女人,那就不要啊,多简单的一件事,郡主怎么就想不开,还逼着我出来主持公道。”纪鸣抱着大孙子吐嘈道:“您说我要主持什么公道?儿子不好女色却要硬塞两个女人到他床上,这事我可干不出来,我自己就是过来人,看中意的才想纳回家……”
“咳咳!”纪老爷子咳嗽。
佟福玥领着丫鬟将饭菜端上桌,纪宽接过儿子给佟福玥抱下去吃奶。
抱着肉墩墩的宝贝儿子,不吃糖心也是甜的,佟福玥一路慢悠悠地回到正院,把儿子放在暖炕上,捏手贴脸地逗弄玩儿,孩子咯咯咯直笑,她也笑开怀,忘了时间流逝。
一个时辰后纪宽回来,孩子已经玩累了,正呼呼大睡。
“父亲回去了?”她小声问。
“祖父要午睡,赶他走。”纪宽随口道,盯着儿子可爱的睡相好一会儿,才牵着佟福玥的手一旁落坐。“父亲交游广阔,不愁没地方消磨时间。”
“我明白,只是这种家事不好说与外人听。”
“没事,拖不了太久。”
“相公如何得知?”
“只要郡主又发病,头疼得找太医,总有人该妥协。”
佟福玥不置可否。
过没几天,侯府果然有人来报,平宁郡主病倒了。
古代没有狼来了的寓言,但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警示世人,谁都不是被骗大的,同样的把戏来三次就腻味了。
平宁郡主一年总要头疼症发作几次,太医熟门熟路的把脉开药方,交代家人不要刺激病人,要多顺着她……
纪鸣不想质问她是不是在装病,起初发病肯定是真的,吃苦药那是一碗接一碗,谁爱喝?
但后来每次发病,家人都会更顺着她,不如心意的事也如意了,久而久之是否养成了习惯,开始无意识的要胁家人?
纪鸣看她痛苦的样子,无法指责她没事找事,儿子不收通房把她气病了,这事说出去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佟福玥要过来侍疾,平宁郡主拒绝了,长英县主要尽孝,她叫媳妇滚出去!
纪鸣为之皱眉,“她是你娘家侄女,你一心为儿子求娶的佳妇,怎么成为一家人你反而处处看不顺眼?”
平宁郡主咬牙道:“她不贤、善妒,有了身孕还想霸住丈夫……”
“你够了吧!男人有心纳妾,公主也阻挡不了,是我们东霖自己不想要多个人,你别忘了,当年你怀东霖和霞光的时候,我身边可是干干净净的,东霖这点像我。”
咦,原来他也曾经是绝世好男人啊!
平宁郡主气结,头更疼了,“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当年怀双胎,又是新婚,他才体贴了两年,后来生东岳时小妾的数目已超出一手掌。
“你……不可理喻!”纪鸣甩袖而去。
比起不听话的儿媳妇,沈妙兰贴心贴肺的伺候她洗漱更衣、用膳服药,平宁郡主不免有几分感动,直言道:“等我病好了,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沈妙兰不想嫁出去,含泪道:“姨母,我能不能一辈子伺候你?当个丫鬟也好,我不敢想像没有姨母的庇护,去别人家受欺负……”
平宁郡主望着秀美温柔的外甥女,陷入沉思。
*
待开春,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平宁郡主作主为纪东霖纳沈妙兰为良妾。
佟福玥得知此事,惊得目瞪口呆。
“成亲才半年,世子夫人又是入门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纳妾?王府那边都没说什么?那是她娘家侄女,不是更应该疼爱吗?”
纪宽也不懂平宁郡主在想什么,“清平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都登门吵了一架,后悔结这个亲,连王妃都把郡主叫回去劝说一顿,她却一意孤行。”
“父亲也不阻止?”
“父亲很不高兴,两家结亲又不是结仇,塞通房倒也罢,摆酒纳妾则是明晃晃的打脸,谁家不是等个三、五年,等嫡子立住了再谈其他,世子不过十八、九岁,急什么?”纪宽微微皱眉。“郡主很不寻常,过去只消父亲真的生气了,她也会让步,但这次……”
“沈妙兰给她吃了迷魂汤?”
“不知道,总之这事儿不对。”
纪宽只是关注一下,便去忙公事了。
过两日,佟福玥把儿子和奶娘托付给纪老爷子,回一趟临安伯府,因为小钟氏病了。她是祖母带大的,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
“你快回去,多带些补品,不用挂心家里。”纪老爷子还让人把纪鸣孝敬他的人参拿两支五十年分的给佟福玥带回去。
“多谢祖父,有祖父在家里真好。”
纪老爷子摆摆手,拿起拨浪鼓逗弄曾孙子玩,快乐似神仙。
*
临安伯府正院。
见到佟靖在睡房外的小厅坐镇,儿孙全赶来报到,儿媳孙媳轮流侍疾,文净岚负责煎药,一切井然有序。
佟福玥心里感叹,祖父在家和不在家差别真大。
佟靖见她一身素雅,显然接到消息没什么打扮就来了,果然是个孝顺乖巧的,婉儿没有白疼她!
他点头微笑道:“你祖母不让人告诉你,说你孩子还小。”
“那怎么行呢?祖母身体有恙,我想回来照顾她,家里有相公和他祖父在……”
“那也不行,你是嫁出去的姑奶奶,探望你祖母是孝心,侍疾有家里人,不然娶儿媳、孙媳做什么?”佟靖倒要看看谁敢不尽心。
佟福玥一向听话,祖父想做什么总是有他的道理,她让人放下带来的补品和纪老爷子给的人参,便进屋里去了。
小钟氏已听到她的声音,翘首盼着,见她进来,苍白的面容泛起了笑容。
轮到留守侍疾的常氏心里泛酸,扬声编排道:“福玥你可回来了,你祖母望穿秋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亲自上门去请了。”
这是说给佟靖听的,里头能够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但听不清说些什么,除非刻意大声说话。
“有劳二伯母牵挂。”佟福玥懒得跟她吵。
即使佟挽月失去龙胎,但亲生女儿是皇帝嫔妃,常氏还是自觉高人一等,大声数落道:“你祖母养你长大不容易,你生下长子她都高兴得多吃一碗饭,可见她多偏疼你,你若感恩就该抱着孩子回来给她看看,心里欢喜说不定病就好了,而你却怕孩子过了病气不敢抱回来,枉费……”
“你给我闭嘴!”小钟氏剧烈咳嗽几声,气道:“你若不怕过了病气,去把苗氏一岁大的孩子抱过来!”
常氏住了口,她连孙女都舍不得带过来。
小钟氏鄙薄道:“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福玥?姓佟的曾孙曾孙女我尚且拦着不让过来,福玥生的可是纪家的长孙,才几个月大,你竟敢以孝道压人,你要脸不要脸?福玥可没吃你常家一粒米,喝你常家一口水,你常氏凭什么拿孝道说嘴?你根本是故意气我,你才是大不孝!”
她指着常氏一痛骂,说着往后一倒。
“祖母!祖母——”佟福玥大惊,忙扑到床前,“祖母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佟靖掀帘大步进来。“怎么回事?”
他厉眸一扫,常氏瑟瑟发抖。
“靖哥……伯爷,”彷佛自觉口误,小钟氏捧心落泪,望着几步来到床前的佟靖,颤声道:“我真伤心,我才病倒,还没断气呢,我养大的福玥就不受人待见,回娘家连口水也没喝就要受人冷嘲热讽、指桑骂槐……都怪我没用,一个继婆婆付出得再多,也不得人尊重,连我养大的孙女也受牵连,没人放在心上……”
“你胡说什么?老子还没死呢!谁敢气你欺你对你不敬不孝,就给老子滚出去!”佟靖微一横目,瞧着常氏道:“伯府太小,容不下忤逆不孝之人。”
常氏强撑着没有跪下认罪,她绝不能承认这污名,惶恐道:“儿媳不敢,儿媳不敢不孝,请父亲明鉴。”
目前不敢是因为他还在,不是不会。
佟靖心里有数,懒得跟儿媳置气,轻轻一嗤,“你不会说话就回去,看苗氏和黄氏哪个会说话的过来替你。”
常氏憋红了脸不敢反驳,屈膝应是,朝外走时正好文净岚端着托盘进来,常氏狠狠瞪了一眼出气,才掀帘而去。
文净岚很孝顺的没让丫鬟帮忙,自己端着五福捧寿的乌木托盘,还没被夸呢就先被瞪了,不爽道:“二舅母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惹她。”
佟靖更不喜常氏了。
第十章 郡主暴病亡(2)
“五表姊回来了,你来得倒快。”文净岚把煎好的药递给佟福玥,自有贴身丫鬟近身扶起小钟氏。
文净岚的孝顺目标是佟靖,端起另一个盖碗笑道:“外祖父,您照顾外祖母辛苦了,喝一碗冰糖雪梨水,岚儿亲手炖的。”
她加了好几滴灵泉水呢,别像外祖母病歪歪的,如何护她周全?
佟靖正好有点口渴,便喝了。
小钟氏喝着佟福玥喂的药,一尝便知文净岚舍不得把灵泉水用在生病的人身上,谁知还能活多久,太浪费了,不如让佟靖活久一些,也算是有靠山。
“祖母,药很苦吗?忍耐一下。”佟福玥见她喝得慢,劝说道。
“不太苦,但也难喝。”
文净岚在一旁嘻嘻笑道:“外祖母,天底下哪有好喝的药,赶紧趁热喝。”
佟靖看她嘻皮笑脸的很不庄重,外祖母喝不下苦药有什么好笑的?
他很想说文净岚几句,但见其他外孙女陆续回来探病,他便避到书房去了。
小钟氏没让外孙女们多待,一个时辰后便让她们各自离去。
“祖母,您真的不要紧?”佟福玥舍不得走。
“快回去,孩子离不得母亲,把自己的小家照顾好,别教我挂心。”小钟氏握住佟福玥的双手很有力,倒教她放心多了。
“祖母,我明日再来看您……”
“不许来,哪有天天回娘家的姑奶奶?”
文净岚在一旁道:“五表姊就别操心了,还有我在呢!”
拜托别老是一副你最孝顺祖母的样子,还不是走个过场,有种你留下来尽孝啊!
“多谢表妹,有劳你费心。”佟福玥心里腹诽,表面上却还是柔声道。
“我孝顺我外祖母,何须你谢?”
家里的姑娘都嫁了,文净岚很享受这独一份的疼爱,对佟福玥都不耐烦应付了,一直盯着她离去,小钟氏没塞什么好东西给她才作罢。
小钟氏看清文净岚的心思,打算尽快把她嫁出去。
去年秋闱揭榜,佟靖挑了一位姓邵的举子,是林乡侯府的旁支,父母双亡,但祖父健在,家中有良田商铺,日子还算宽裕。
这条件和纪宽多像呀,文净岚一听便心动不已。
小钟氏也给了第二个人选,刑部侍郎最小的儿子,小钟氏直言他只是个秀才,但家里父兄给的资源不难考上举人,只是考运差一些而已,慢两年没什么,重点是侍郎夫人她接触过,是个性情直爽之人,这样的婆婆好相处。
不论慕容氏或常氏,都认为刑部侍郎家好,若是她的女儿肯定挑这一家,身居高位,父兄在朝,家资富足,完美是躺赢的人生。
文净岚得知刑部侍郎有嫡庶五个儿子,全住在一起,就毫不犹豫的选择邵举人,心想还是外祖父懂我,外祖母完全是妇人之见!
当郡举人请官媒来说亲时,慕容氏和常氏都傻眼了,有父母兄长护航的侍郎家小儿子不挑,却看中孤儿举人,文净岚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小钟氏无奈叹息,“我也说侍郎家好,人丁兴旺,遇事有人帮衬,又是受宠的小儿子,日子多好过啊!可惜净岚听不进去,嫌妯娌多吵闹,又怕公婆偏心,闹着要找一户家里简单的,伯爷才挑中邵举人。”
慕容氏觉得文净岚有够蠢,但又不是她的女儿,莞尔轻笑,“能考中举人也不容易,就看来年春闱了。”
常氏心里暗笑,这文净岚是想跟佟福玥一较高下,等着邵举人也高中探花?
定下婚约,小钟氏便拘着文净岚在家绣嫁衣。
今年春闱,邵举人没有下场,说是先生让他多读几年书,下一科再试。文净岚不懂科举,只想等自己进门后再督促他上进。
佟靖却悄悄告诉小钟氏,邵老爷子和纪老爷子是两种人,他是丧妻没再娶,却有几位爱妾,其中一位还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才五岁大,而且已展露出过目不忘的天赋,邵老爷子爱若珍宝,在儿子和孙子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家中资源全留给自己的儿子。
若非佟靖压着,他早想将妾室扶正,让五岁的儿子成为正经的嫡子,只等文净岚过门,若不想服侍妾室扶正的太婆婆,孝敬五岁的叔叔,就会被净身出户,带着她的陪嫁和邵举人单门独户过日子。
佟靖能做的,就是压着不让文净岚一进门就有个太婆婆想作威作福。
“这是她一心想要的,我成全她!”佟靖老了,最厌恶的就是文净岚这种不孝的想法,嫁人只挑好处不要公婆。
小钟氏一个古代闺秀即使重生,也明白文净岚的心思,却依然不能理解这种荒谬的奇思妙想。
正常人都会感恩她挑了刑部侍郎家那样难得的好婆家,文净岚却嫌弃不已,现代女孩哪能想像五个妯娌住在一起明争暗斗?
小钟氏自觉尽力了,文净岚不领情,其他人全看在眼里,以后回来哭也没用。
今日见文净岚不舍一滴灵泉水给生病的人喝,小钟氏更冷了心,悄悄准备的一万两银票也不给了,留着逢年过节佟福玥抱孩子回来时给红包。
*
小钟氏慢慢好起来,佟福玥想再回来探病也不能,只因武定侯府突生异变。
平宁郡主暴病身亡。
她突然性的剧烈头疼,服药之后嫌身上汗湿黏腻,沈妙兰服侍她沐浴时突然晕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沈妙兰被关了起来,只等清平王府的人来查问。
武定侯府开始办丧事哭灵,长英县主挺着大肚子和纪东霖主持大局,因为纪鸣太沮丧了,他害怕丧父要守孝三年,结果居然先丧妻,她比他小十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