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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卿 第八章 情归何处 作者:素问
    大隋和突厥又一次联姻。

    不过,这次是由突厥出嫁女儿。突利设亲王派人快马加鞭,把婚约的相关文书传给远在锡林郭勒牙帐。经突厥可汗及诸部商议,草原上送来了结亲的嫁妆给响铃公主。

    其实,大兴城此番之所以热闹非凡,不光为此,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当日成亲的除了战御寇和其其格,另外还有一对男女——

    官居鸿胪寺卿的宇文札和舞阳公主之女苏盼兮。

    据说,此乃是皇上钦点促成,没有半点的转圜余地。萧皇后虽说是极力反对,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可奈何之余只好忍气吞声,静观其变。

    几多欢喜几多愁。

    办喜事的四方各怀心事,恐怕,真正欢喜的也就是那些来凑热闹的亲贵大臣以及大兴城懵懂的百姓们。

    婚礼当日,锣鼓喧天。

    驿馆的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忙碌着筹备婚礼。

    屋内,突利设亲王坐在榻边,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目前仍是一身突厥公主打扮的其其格,说道:“可汗的意思——既然那姓战的是你选的男人,他不会有异议,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其其格抿着嫣红的唇,望着窗棂外的天空,淡淡道:“我阿娘有没有说什么?”她始终无法不在乎阿娘的反应。

    突利设使个眼色,有人递来一封信笺。

    其其格伸手接过,撕开封皮,展开观瞧,恰是母亲娟秀的字迹。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过错可改,错过难寻;宁可过错,莫要错过。

    儿好自为之,珍重。

    其其格的泪顺着面颊滚落,滴在红艳艳的喜服上。

    隋炀帝派来的宫女侍婢吓得惊慌失措,“公主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会犯忌讳的!”

    敖登连忙拿来水粉胭脂往其其格花了的脸上重新扑粉,边扑边说:“公主自愿嫁的,怎么看了王妃的信就哭将起来?该不会是后悔了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其格抹抹眼泪,瞪她一眼,“我是喜极而泣,不可以吗?”

    “可以。”敖登无奈地翻个白眼,从小和其其格一同长大,她还不清楚小公主的脾气?“奴才也是关心您。虽说公主是突厥王室中人,但毕竟人在大隋,凡事都要谨慎才对嘛。”

    突利设满意地一点头,捻须道:“其其格,还是让敖登跟着你随嫁去将军府吧。好歹有人看着你,本王也放心。你这么大大咧咧,肆无忌惮,怎么能成?汉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和战家休戚相关,一旦惹了祸,咱们可没法子护你。”

    “不行。”其其格摇摇头,“敖登要在婚礼后和突利设叔叔一同回到锡林郭勒草原去,我只留下布日固德。”

    “公主为何不要我跟着?”敖登眼睛一红,委屈道,“咱们主仆十几年都没分开过,这次为何要分开?公主是嫌奴才多话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才马上改,马上就改。”

    其其格叹口气,挥手把那些宫女们打发下去,屋内只剩下突利设、敖登和她三人。“敖登啊,我何曾嫌弃过你?我要你跟着叔叔回去,是要你好好地替我孝敬汗父和阿娘。尤其是阿娘,我不在草原上,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寻衅、欺负她。你要替我护着阿娘,随时在膝前尽孝,知道吗?”

    “奴才……奴才都明白。”敖登依依不舍,“但敖登一走,公主独自在大隋,孤零零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怎么办?”

    “傻瓜啊。”其其格被她感染得也有些酸楚,总觉得此番一别,再见面时已人事全非,“我阿娘当初嫁到咱们突厥,不也是一个人?她几时有说体己话的人?我是她女儿,难道就承受不了吗?阿娘能做到的我同样可以做到。”

    敖登扁扁嘴,心疼万分道:“自从来了大隋,公主的变化好大,看上去都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

    “是吗?”其其格把玩着一绺青丝,似笑非笑,“人总要长大,离开爹娘的身边。我只不过离开得突然些罢了,不是很怪的事。”

    “公主,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敖登哽咽地啜泣,“千万要记得回锡林郭勒。大兴虽说繁华,终究不是咱们突厥人的家乡啊。”

    “我晓得。”其其格亦是眼眸氲雾,轻轻拥抱住她。

    蓝天白云,茫茫草原,总有一天她会回去——

    即使——

    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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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眠之夜。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红盖头下的其其格,心肠纠结,一双柔荑紧紧握着手中的红苹果,笔直地端坐在新房的锦榻上。

    她听得见外面热火朝天的喧哗吵闹,内心却冰凉如水。她盼望着今夜的到来,同时又怕得不想面对。新婚夜,她的丈夫和旁人大相径庭,不愿醉卧美人膝,而是要内穿寒冷的铠甲,指挥着千军万马“暗渡陈仓”。

    更讽刺的是,她不问他做的事所牵涉的前因后果,使得事情都在她的默许下名正言顺发生。她为了一博他的怜惜,甚至不惜出卖尊严,只为换取相守的机会,哪怕是区区将军夫人的名分也好——连她也费解,为何要将自己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渗透了骨血,令她迷恋得难以自拔。

    红烛凝结着一颗颗珠子,宛若她此刻的心清——被火焚烧的同时也被无边无际的泪水湮没。

    她没有一丝底限,好怕所有的最后都要像那只疯狂扑火的飞蛾;好怕不顾一切的下场是镜花水月的空虚。呵呵……她在慢慢煎熬下那样痴痴地望他,他可了解她嬉皮笑脸下的深情?

    她是担忧分别的日子太多,而他们相识的日子太晚、相守的日子遥遥无期才不舍得睡去。她奢望地想把他的音容相貌全部刻在脑海中……

    直到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她的下颌。

    或许神游太虚,红盖头何时被揭开,她都没察觉到。直到婆子婢女说完贺词后纷纷退下,她才得以单独面对新婚的丈夫。

    战御寇一身大红蟒炮,不似戎马沙场的英武,眉宇间增添一抹淡淡的儒雅,看上去十足高贵,倒有七分隋炀帝举手投足间的威严。

    “你何时走?”话刚说出,其其格就懊恼得恨不得咬断自个儿的舌。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招人厌恶?

    战御寇端着交杯酒,递到她唇边,“先喝了它。”

    “为什么要喝酒?”敢情,她根本没听进去先前讲解闺房礼数的老妈子的长篇大论。

    “我不久前的话,你又忘了。”战御寇挑挑眉,沉沉一笑,“你只要配合我做下去就好,哪里又有一大堆问题?”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弄昏我、卖了我?”其其格秋波流转,没好气地嘟着小嘴儿,芙颊生辉,艳丽动人。

    “贫嘴。”战御寇无奈地一刮她尖俏的鼻子,耐心解释道:“这是合卺酒,新婚夫妇在洞房都要喝,刚才你没听老妈子说吗?”

    “她罗嗦一大堆,我才懒得听。”其其格豪爽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哎——”战御寇望着她通红的脸蛋儿,哭笑不得,“所谓‘合卺酒’又称‘交杯酒’,你怎么能一个人喝完?”下榻重新端回一杯塞给她,与纤细的胳膊交缠,“两个人一同喝才是。”

    怦——怦——又是那种特别急促的心跳。

    其其格微微抬睫,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与自身相交的手肘,“你的胳膊全好了?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战御寇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不禁微笑,“你说的是被那些荆棘滑划破的伤吧!早就好了,你们草原配制的药也很好。”原来,小丫头心心念念介怀难忘的仍是他那次的伤。回想一下,似乎是久远以前的事了,亏得她仍记挂着。忆及初上战场,他便是带着浑身血淋淋的口子回来。当时他在世的师父——大隋名将贺若弼根本瞥都不瞥一眼,就将他罚跪在柴房三天三夜,直到他口渴难耐、伤口化脓而失去知觉,才令人放他出来。

    他不曾忘记师父在他昏迷前的一番话——

    战场上不会保护自己的将军死有余辜,只会冲锋陷阵的是匹夫。

    从那之后他专心攻读《六韬三略》,研究奇门盾甲、排兵布阵之术,便也就极少挂彩。渐渐地,他被四境尊为“战神”,扬威天下。

    极少受伤不代表不会受伤,类似那次披荆棘倒挂的伤则多如牛毛,早已麻木了。只是——

    小丫头的神伤倒令他觉得自己真的伤得很重。

    “那个药……”其其格盯着酒杯里的细小漩涡,喃喃道,“终归是个汉人想出来的法子,慢慢在草原上传开的。”

    “汉人?”战御寇微微惊然。对止血生肌疗效如此之好,想必它的调配者应是个妙手回春的神医,既是汉人,他岂会闻所未闻?

    其其格眨眨眼,与有荣焉地甜笑,“他没有多大的名气,但早晚有朝一日会功成名就的。”说罢,再度饮下菱唇跟前的酒酿。

    黑长的睫毛若两弯新月,雅丽妩媚,果真是新人美如玉。

    战御寇忽觉咽喉一阵刺痒,掌心燥热,心深处被埋藏已久的情丝被悄然释放,一波波涌上心扉。

    他亦俯首饮下酒酿。

    “啪——”

    其其格撂开杯子,而后双臂一搂他的脖颈,急切喘息道:“战御寇,你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一件事,可我始终不曾要求你做什么,对不对?”水漾的秋波一转,“如今,我却想到了!你听着——不管你今夜要做的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我只有一个要求,平安!听到了吗?是平安!我不想刚进门就当寡妇,我不想再看到你用药!药效再好,是药三分毒,我不要一个药罐子糊的病秧子,你可听到?”

    她的情绪很激动,沾着酒香的红唇一张一合。媚惑了战御寇的理智。

    他必须承认,自己仅是个满怀七情六欲的男人,封尘了太久的情欲一旦被挑起,势不可挡。

    那一瞬,他抛开所有包袱,忘掉所有悲欢离合,眼中只剩下她。

    战御寇怜惜地吻上芳唇,似是感到她的轻颤,不由得放慢了基调,淡淡的吮吸那唇齿间的甜美甘醇。

    其其格的一双素手不着痕迹地为他解开沁凉铠甲的丝绦,光滑的脊背在幽幽柔柔的烛光下映出完美弧度,细腻的凝脂散发着迷人芬芳。当滚烫的魁梧之躯与婀娜有致的肌肤贴合时,战御寇猛然警醒!

    天!他怎么可以亵读了她?他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心猿意马?

    一旦要了其其格,就要给她终生呵护的保证,然眼下大局未定,他又凭什么去给她那个保证?

    他承认——

    他动心了,早在她从天而降的那刻就开始一点点沦陷;她的笑,她的哭,无时不刻不锁着他的心神。即使他刻意忽略过,故意冷漠过,佯装视而不见过,但都无济于事。

    其其格,她绝非上天派来讽刺他对绾娘那段情的女子,而是带给他另一段经历的女子——

    一个值得任何人珍爱的可人儿呵——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多看半眼,勉强平息下满腹的骚动。他双臂轻揽她纤细的腰,压入怀中,以宽大的红嫁衣拢住春光乍现的妖烧胴体。

    “你……你不要我?”她难堪地咬唇,杏眼盛满痛楚。

    战御寇抚摸着她的发丝,大掌沿着她背脊缓缓下滑,嘎然道:“其其格呀其其格,你太不了解自己。我不是不要你——而是现在的我要不起你!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什么叫做……‘要不起’?”她懵懵懂懂。

    战御寇喟然,撤身离她数步之遥,凄然道:“你不单单是突厥公主,不单单是苏绾娘的女儿——你更是我娶的妻!即便是一笔交易,我也不会随意破规,何况是人?如果,战某此番能顺利完成大事,待回头之日,便是你我洞房花烛之时。若然功败垂成,我现下先写一纸休书与你揣好,他日再嫁公侯王孙,战某定无二话——”

    “住口!”她泪眼朦胧地抬腕一指,“你——你好——好生地洒脱。你以为这是对我的尊重?你凭什么这样自以为是?你是不是怕别的男子不要被别人穿过的破鞋?多可笑,我堂堂的响铃公主,竟怕没男人要?你要我记住你说的话,不多疑问,可你记得我的话吗?我说过,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即使是死也不改其志!我嫁来将军府,生是你战御寇的人,死便是你战御寇的鬼!我不放手,一辈子都不放,你甩不开我,死心吧。”言尽于此之时,她推开被褥,光裸着白皙的足下榻,毫不在乎自削肩上滑落的红嫁衣,径直走向近在咫尺的他,伸臂握住战御寇火热的大掌压在自己柔软的心窝,“我向你保证过的仍算数——只要我活着,就会以突厥公主之威保你娘和阿羽周全。不过,你要记得我的要求——平安,我要你平安归来。”

    “其其格……”那一声叹息不知饱含了多少辛酸苦楚。

    蜡炬成灰泪始干。

    若那婆挲的泪连淌下的机会也没有,又是何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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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新婚大喜夜,爵国公府则是另一番景象。

    喝得醉醺醺的宇文札窄窄歪歪进洞房,斥走身旁左右相搀人,他拎着酒瓶儿,晃悠悠来到仍盖着喜帕,正襟危坐在榻上的女子,心中陡然烦躁起来。

    “小娘子,还装什么呢?”宇文札眯着眼,粗鄙地笑着,一改往日油头粉面的“庄重”,上去一把揭掉红盖头,满意地脱望着粉雕玉琢的新婚妻子露出仓皇的娇态。

    苏盼兮脸色铁青,紧抓着鸳鸯纹的绸缎被褥,指节泛白,颤抖的身子宛若秋风落叶,瑟瑟无依地向榻里蜷缩。

    “你躲我?”宇文札喷吐着酒气,鼻息浓重,恶狠狠抓住苏盼兮的手腕将她拖下,不顾那微弱的挣扎,跨上她的柳腰上,反手几个耳光。

    “啊——”苏盼兮震惊地牙齿打颤,小手捂上肿痛的颊,发现嘴角有一丝腥甜,这才意识到是血的味道!

    “你既嫁到我府上,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盼兮郡主,而是我宇文札的女人!”宇文札眼中泛着血丝,狰狞地嘶吼,“你冰清玉洁,你满腹诗书又怎样?那战御寇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他那个匹夫不要的货色,凭什么要我去接收?你爹娘,这次吃到闭门羹,还想拉一个下马的人垫背?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苏盼兮从小锦衣玉食,被长辈视为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等怨气,直羞愤得满面通红,恨不得一头撞死。

    她拼命维持着气度,尽力忍耐他的折磨,据理力争:“不是我爹娘的意思!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熟悉你,更不愿嫁给你!是你爹向皇上请旨,连皇后去拦也不管用——除了权臣宇文化及,朝野上下谁有这个本事让皇上信服?你真的认为是我们苏家的主意吗?”

    “你不愿嫁我?”是爹怕他破坏其其格和战御寇?宇文札的脑海里忽然窜上其其格轻蔑的表情,不禁怒焰三丈,忌妒心立即蒙蔽理智。他的手纠结着苏盼兮的发丝,愤恨道:“你想嫁给战御寇吧,我早该知道,你也喜欢那个不解风情的老男人!苏家的人通过萧后,千方百计欲把你送至战御寇的床上,奈何他看不上——不屑一顾——对不对?哈哈哈!”

    “你住口!”苏盼兮握紧的拳头终于压抑不往,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巴掌掴上宇文札的脸,“战将军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其其格向皇上讨婚书,战将军不得已才答应的!我对战将军……敬佩得很,没有你想的那么猥亵!”

    “臭婊子,你敢打我?”宇文札像是疯了一样,饿虎扑食般压来,撕扯开苏盼兮的嫁衣,又是拧又是啃,“我不管你愿不愿嫁,既然到了我的床上,就得乖乖听话!你若是敢背地里偷男人,给我小鞋穿,呵——我掐死你!”

    苏盼兮被掐住脖子,脸涨得红紫,头晕脑转,痛苦以极。

    “送上门不要的可餐秀色是孬种!”宇文札邪佞地在身下女子那细嫩的肌肤上挤捏出无数淤痕,享受着征服的快感,然而眼前恍惚浮现的却是另一张令他痴迷的容颜……

    “啊——”苏盼兮凄惨的叫声回荡在黑夜中,久久不散。

    床梆上留下两排触目惊心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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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道理,战御寇夫妇在婚礼的第二日本该上殿谢恩。

    但是——

    其其格是单独来到宫中的,她谢恩时称丈夫战御寇的身体染恙。

    皇帝体恤,特准许他免于俗礼,静心在府中调息数日,且又恩准其缓下操练之务,驻扎的一干人马暂歇,可各自归家,待三日后随驾南下。

    果然是战御寇预料的结果——

    谢恩完毕,其其格匆匆向外走,但途中被一人拦住去路。

    “是你?”其其格戒备地后退几步,望着面前的男子。

    来者非别人,正是同样新婚后见礼的宇文札。

    “怎么?不愿见到在下?”宇文札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双臂环胸地斜靠在云龙雕的石柱旁,尖酸道:“公主大婚,应该道喜了。”

    “同喜,大人不也是小登科?”她兴趣缺缺地一耸肩,只想快点回去。

    “公主风情万种,想必和战将军的一夜缱绻极尽缠绵。”顺着其其格的脖颈,宇文札贼溜溜的眼珠子不住打量,顿了顿干笑道:“只是,战将军心里总得有个数,男人一旦上了年纪,精力就大不如前……”

    “你转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其其格不耐烦了。

    “我是说——大隋的将军理该披坚执锐——若然醉倒温柔乡,可是一世英明毁于旦夕。”宇文札放浪大笑,禄山之爪不规矩地慢慢去摸其其格浑圆的香肩,“新婚一夜就不济地倒了,不是男人中的耻辱是什么?公主恰是风华正茂,跟了他不委屈吗?”

    “无耻!”其其格一抽腰间挂着的马鞭,电光石火般地挥向宇文札。

    有了先前的几次教训,宇文札灵敏地闪跃一旁。

    “他再恶劣,也比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要好得多。”其其格收回鞭子一指他的鼻子,喝道:“伪君子,你不配和他比!”

    “是!我不配!”宇文札被话一呛,激愤难当道,“我不如他持重,也没有他本事大——竟能母女通吃——嘿,一般人哪有这种本事?”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听一次也就罢了。”其其格冷然道,“我尚且不在乎这个,你掺和个什么劲儿?”可惜苏盼兮那样一个人见人怜的水漾女子硬是被糟踏了。

    “你会后悔……早晚有一天会……”他不忘恶毒地下咒。

    “是吗?”其其格回眸付以悲天悯人的一瞥,扬长而去。

    宇文札攥紧拳头,青筋迸裂,周身散发着啮骨的寒气。

    “札儿!”自紫宸殿追出的宇文化及劈头便吼,“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苏盼兮不来给皇上皇后请安?你不知道他娘亲舞阳公主对皇室的分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那女人不来和我有何关系?”宇文札懒懒地撇嘴。

    “混账!”宇文化及看看左右无人,这才骂道:“她是你的新婚妻子,别人不问你问谁?你可好,拍拍屁股走人,让你老子在皇上那里应付?你自己说,昨夜闹个什么劲儿?爵国公府上下的奴才,哪一个没听到你房中的哀嚎?”

    “爹也听到了,还问我做甚?”宇文札掉头就走。

    宇文化及气不打一处来,大掌猛然挥上他的后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其其格就让你失魂落魄至此,将来还能做什么大事?我让你娶苏盼兮,不是要你折磨她,是让你利用她来牵制五贵台子最硬的苏氏!其其格算是绊住了战御寇,如此大局基本上是掌控在咱们父子手里——将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懂不懂轻重缓急?”

    宇文札激动地一挥父亲的臂膀,“不懂!爹,从小到大你说的话我都听,为什么我却连一次做主的权利都没有?我要的是其其格,苏盼兮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爱哭啼的女人,没有丝毫让男人驾驭的欲望!”他目毗欲裂地咆哮:“战御寇凭什么能得到那样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也配?啐!”

    “没出息——”宇文化及瞪他一眼,“那战御寇答应娶的前几房妻是迫于无奈,但其其格是苏绾娘的女儿,意义不同!你看不出,其其格是心甘情愿地出嫁?这对男女渊源颇深,偏是你不长眼色,三番五次从中作梗!为父促成此事,为的是大业!你且好好得给我长个记性,莫再捣乱,否则别怪为父不念父子之情!”

    “爹——”宇文札不服气地道,“这法子真管用?你开诚布公和他挑明,可姓战的今日面都未露,他算是你我同一条船上的人吗?”

    “有甚可担心?”宇文化及狡猾地哼笑一声,“他能跑了不成?一家子老小都在京城待着,三日后皇上启程南下,他即使有心也没机会跑去给东都帮腔。其其格——她绝对不是个息事宁人的女子,若然新婚丈夫在新婚三日之内跑了,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对皇上无法交待,弄得里外不是人,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你说——战御寇会不会往火坑里跳?”得意的诡异笑声回荡在四周,令人心寒。

    宇文札却笑不出来,他总觉得其中古怪。

    只是——

    似乎由不得他再多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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