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游轮上,四处是喜气洋洋的气氛,这艘长约两百六十九点二九米、宽约三十二点二米的白色游轮,虽不是全世界最华丽最大的,但是却是宋与文送给惟一宝贝女儿宋晓步超重量级的结婚礼物。
今天,是游轮下水的日子,也是宋晓步的结婚好日子,一早,由宋晓步亲手举行完下水典礼之后,受邀的所有嘉宾纷纷上船,在这艘美丽的新船上,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
在船上的嘉宾,全是宋与文在政商界的朋友,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也为这场婚礼增色不少。反观新郎那方的家属,除了主婚的父母之外,就几乎没有人了,人数之少,用指头都可以数得出来。
而结婚原本是件令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但是对新郎官纪亚翔来说,可不是这么一回事。撇去他根本不爱新娘宋晓步的原因之外,还得要结束自己一个人的自在生活,再来就是因为今天的他,开始不再是纪家的人了。
是的,他不再是纪家的人了,因为从今天起,他就是入赘宋家的女婿。
入赘……这一个对男人来说,多么刺眼且刺耳的一个名词啊!
就是因为入赘,所以他十足觉得自己成为一个悲剧也被人耻笑的主角,对于今天的婚礼,他并未告知自己的亲朋好友,他不想招来众人瞧不起与鄙视的目光,更不想听到被人讥讽与嘲笑的话语。
一向在女人窝里吃得开的自己,今天居然沦落到要被人强逼入赘?
真的是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然而宋与文了解他此刻的内心感受,因此细心安排及过滤今天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全是非中国人的外籍人士,没人认得他,也不知道他是台湾首屈一指的首席新闻电视主播,还被台湾新闻媒体捧为最有身价的黄金单身汉。
如果这个该死的消息传回台湾,自己还有脸在新闻界立足吗?
不……如果哪一天这个消息传开了,那么这跟拿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生命有什么两样?
站在甲板上,低冷的海风阵阵地吹来,放眼望去,全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峰与冰雪积成的小岛,不时还有流冰与巨大的船身擦碰而过。
只有白,眼前的所有全是纯纯的白,白得刺痛了纪亚翔的眼,还有他一向高傲不服输的自尊心。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能怪谁怨谁?
能怪的,只有自己小时不争气的身子了。
他是早产儿,未足月而呱呱落地,从小身子骨就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花掉了父母亲不少钱,再加两个姊姊已经开始上小学,花费也慢慢慢大了,父母开始有了负债的压力。
他三岁半的那一年,因一场大病,小命几乎要不保,正好这时父亲的大学好友宋与天,了解他家里的经济状况,承诺愿意替父母亲偿还所有的债务,并且花钱治好自己的病,但是,惟一的条件,就是他长大后,要入赘宋家。
当时父母百般不愿,但是为了顾及自己的生命,因此忍痛答应了宋与天的要求。
而宋与天的确也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不但替父母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请了名医花了一大笔钱治好的病,将他由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子,调养成一个健康无虞的人,甚至再借出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给父母亲,开创事业。
就这样,因感恩宋与天当年所做的一切,纵使再难过,父母亲还是将完全不愿意的他给赶鸭子上架,「嫁」入宋家当女婿。
仰着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纪亚翔的心里是充满了百分之百的苦水。
此时,他只能怨叹自己当初做什么那么急,提早从母亲的肚子蹦出来,要不然,眼前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怨啊……
深叹着气,许久,他转身回到船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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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船舱,一抹身影立即迎上前来。
「亚翔!」
纪亚翔看着来人,深沉怨恨的目光稍稍消减了些许。
「亚翔--」纪家长女纪亚庭看着一脸沉闷的弟弟,心里也为着他如今的遭遇难过着,「你还好吧?」
「死不了。」他语气颇无奈地回了一句。
听到弟弟这么的回答,她心里更是难过了,「别这样,我想爸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她为着父亲说着好话。
「算了,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当初要不是老爸作出这样的决定,自己搞不好也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了。
「亚翔--」
「我没事。」他撇撇唇,「总而言之,今天我已经不再是纪家的人,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
纪亚庭沉默了。
是啊!惟一可爱的弟弟已经不再是纪家人的了……
纪亚翔抬眼望去,捕捉到一道全白的纤小身影,像只纯洁的小蝴蝶,在宾客人群里穿梭,灿烂的笑容,比太阳还要耀眼。
「其实--」循着弟弟的视线望去,纪亚庭知道他的目光落点是谁,「晓步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平心而论,她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娇甜的模样让人就是想好好疼爱她。
「但是我和她认识太久了,我和她是没有任何的男女情份的。」晓步充其量就像是自己的小妹妹而已,他对她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他喜欢的,可是性感尤物型的女人,而不是像晓步那种清纯邻家女孩。
更何况,在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扎根驻足无法抹灭。
纪亚庭叹着气,她了解他心里现在是在想着什么,但是一切都成了事实,无法再改变了,「忘了初洁吧。」
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原本他和初洁是人人眼中所羡慕的幸福鸳鸯,如今却有人狠心棒打了这对鸳鸯,残忍地分开了他们。
虽然自己也很反对这一门亲事的,但是又能如何呢?当年宋伯伯一口答应将亚翔救活过来,可从未有任何的犹豫与拒绝,而今若他们给家推翻了这个婚约,那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纪家能有今日的成就、亚翔能健康地活至今天,这一切都是宋家给的。
听着大姊的话,纪亚翔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除了深沉,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伤痛。
好吧!如果大家都要这么对他,硬生生拆散了自己和初洁,那么……他也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未来日子太好过的。
「亚翔!」此时,今天的女主角宋晓步踩着轻快愉悦的步伐,来到了纪亚翔的面前,「你怎么躲在这里呢?害我刚才都找不到你的人。」她的声音既甜又轻软。
他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交际应酬。」他淡然地回了她一句。
「我也不喜欢啊。」她灿烂地笑着,「但是总得要应付一下吧,我们可是今天的主角耶。」
「没兴趣。」纪亚翔还是简短的一句,而且还非常的不客气。
她嘟起小嘴,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不高兴,只不过她并不想驳回他的话,以免气氛弄僵,彼此都难堪。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勉强你,陪你到甲板上晃晃,吹吹风好了。」她十足地妥协。
「我不需要妳陪。」说完,他一脸的厌恶转身再次走回甲板。
望着他无情地离去,宋晓步虽然很想发火斥责,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见着她隐忍的态度,纪亚庭忍不住出声安慰着,「给他一点时间吧。妳应该知道这并不是他要的婚姻。」
「我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对他生气。」面对她的安慰,宋晓步只有无奈的回答,「他喜欢的,是他之前风流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生活。」
「晓步--」晓步对亚翔的心,自己是清楚地看在眼底,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
宋晓步扯扯嘴角,一笑,「我没事的,我会让他清楚知道,我对他是完全认真的。」说着,她手微提着厚重的礼服裙襬,追上纪亚翔。
知道身后跟着一个黏人的橡皮糖,纪亚翔在走到船头处时,猛地转身,一脸厌恶地面对着跟着自己而来的宋晓步。
「妳跟够了没有?」她不该是这么一个不识趣的人吧?
宋晓步扬着甜甜的笑容,「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所谓夫唱妇随,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说得理所当然的。
夫唱妇随……丈夫……多么令人觉得刺耳的词!
他拧紧了眉心,眼中尽是他不满的厌恨,「如果可以,我宁可从这里跳海,若是淹死的话就能一了百了,不必做妳的丈夫。」他将刚才对父亲说的话,再一次说了出来。
宋晓步柳眉深深一拧,听着他这么说,心中顿时感到刺疼。
自己就这么不受他喜欢吗?共事多年,难道他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如果做我的丈夫这么痛苦,你宁死了一了百了的话,那么你就跳吧。」没有劝阻他的念头,宋晓步的语气是淡漠的。
纪亚翔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她的回应竟是如此。
「晓步,妳别说这种话刺激亚翔,他可是说到做到的人,他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跟着过来的纪亚庭是吓得变了脸,紧张地在宋晓步的耳边说着。
她可不希望从此真的没了弟弟。
宋晓步撇撇唇,没有响应纪亚庭的话,只是走近到纪亚翔的面前,「你要跳就跳吧,我不会阻止你的,不过请你记得,我刚说的话,你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若是要跳海,我会比你先跳。」她冷静的说。
再一次,纪亚翔愣住。
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她的认真与坚定。
他知道她是说真的,她绝对会比自己先跳下海。
顿时,他的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
「如何?」没等到他的回应,她又开口了,「要跳吗?」
「妳别以为妳这么说我就会心软。」他情绪有些烦躁地说,「妳的死活不关我的事。」对于太认真的女孩,应付起来实在有点困难。
「是吗?」宋晓步虽然心里为了她的话,感到刺疼,但是她还是淡然一笑,没将自己真正的心情表现出来,「你也别以为我是说着玩玩的。」说完,她人便小快步地走向船头,准备爬上桅杆。
看到这情景,纪亚庭吓坏了,「亚翔,你还不赶快上去阻止晓步?」老天!万万不行啊!
纪亚翔冷然一笑,「她不敢的。」谁会有这种跟随丈夫而自杀的勇气?而且还是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
现在可不是上古的时代了,不可能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而且这里可不是什么太平洋、台湾海峡,此处的海水温度,可是低得吓死人。
「亚翔!」纪亚庭眼见叫不动弟弟,又看着宋晓步爬上桅杆了,她慌张地奔过去阻止。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纪亚庭才跨出两步,宋晓步的人就像一道白色轻烟,在空中化成一道完美弧度,由船头跳落深蓝不见底的海里。
看到宋晓步真的跳海了,纪亚翔整个人呆了、傻了。
老天!她--这个白痴!
「亚翔!你快点找人帮忙把晓步救上来啊!」站在船头,纪亚庭慌张地大喊。
「该死的!」低咒了一声,纪亚翔连忙冲上船头,看着平静的海水并未浮出宋晓步的身子,他急忙地也跟着跳下海。
看着弟弟也跳下海里,纪亚庭急得泪水涌了出来,慌忙地冲进船舱里,搬讨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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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厚厚的被子,纪亚翔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
整个房间是乱得一塌胡涂,医护人员忙进忙出的,急忙救治被刺寒海水冻昏的宋晓步。
望着宋晓步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纪亚翔心里百味陈杂。
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Jack,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宋与天,担心地问着才诊治完宋晓步的医生。
「海水太寒了,Sophia落海又没有立即救起,所以冻坏了,刚才救上来时,她还一度冻得休克了。」医生Jack说明宋晓步此刻的情况,「不过还好Sophia从小身体就非常的健康,所以只要注意一下她目前的保暖状况,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她的呼吸脉搏目前都恢复正常,应该随时都会醒过来。」
听到医生这么说了,宋与天稍稍松了一口气。
「晓步为什么会落海呢?」站在宋与天身边的宋家长子宋骧夜,一双犀利的目光是直直盯视着纪亚翔。
被他这么盯着,纪亚翔颇难受的,但是,他也没打算回答他的疑问。
现在的他,只希望宋晓步能赶快醒来,没事地站在众人面前。
毕竟自己不想背负一个罪名,纵使她是自己跳海的,不是他强迫她的,但是,面对她的家人,这个不是强迫的事情,可能会变为威胁了。
宋与天和宋晓步那三个哥哥可是疼她疼得有名的。
「你说话啊。」宋晓步的二哥宋璟润走近他,一副质问的口吻,「你到底对晓步做了什么事?」
「该不会是逼晓步跳海吧?」一向较温和的宋家三子宋致久,嘴里是喃喃有词,「如果晓步跳海自杀成功,那么这个婚姻就没了,他就恢复自由之身,也就可以和那个叫初洁的女人在一起了吧。」
宋骧夜听到了小弟的话,一双剑眉拧紧,也走近到纪亚翔的面前,「是这样子的吗?你是存心想逼晓步跳海?」如果是,绝对给他颜色好看!
「妈的,如果是你存心逼晓步跳海,我绝对马上把你丢下海,让你冻死在海底!」宋璟润一脸的愤怒。
该死的!他如果真这么做,自己一定会要他好看!
面对着三人的质问,纪亚翔只是沉默不语。
对于他们爱护妹妹过度的心态,自己多说多解释,只是加重自己的罪行罢了。
「做什么不说话?」宋璟润瞪大了眼,低喊着,「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吗?」
叹一口气,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无话可说。」
「什么叫无话可说?」宋璟润气呼呼地握紧拳头,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开打的火爆模样,「你今天如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我绝对会把你丢下海喂鱼!」
「别逼他了……」就在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个大男人将自己的视线望向同一个方向。
躺在床上的宋晓步吃力地睁开了眼,同样望着站在床尾的哥哥们。
「晓步?妳醒了?」宋与天首先开了口,担忧的关心之意表露无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晓步,妳还好吧?冷不冷?要不要我把房间的暖气开强一点?」早已被暖气吹得冒出热汗的宋骧夜,也跟着凑上前问。
「晓步,是不是这个该死的小子逼妳跳海的?二哥帮妳教训他。」宋璟润一说话,就是火爆的话语。
「晓步,妳没事了,不过还是得记得好好休息。」温和的宋致久,是最后一个表现关心的人。
面对父亲及兄长们的关心,宋晓步只是牵起一抹虚软的微笑,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了,你们别为难亚翔了。」虽然感谢这份关心,但她更紧张亚翔的下场。
自己可不要亚翔因此有什么事的。
「我们可没有为难他。」宋璟润很理直气壮地回着她的话,「我们只不过是帮妳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在宋致久的搀扶下,宋晓步缓缓坐起了身,装出一脸的茫然与不解,「讨回什么公道?我是不小心落海的,关亚翔什么事了?」简单的,她说了个谎。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纪亚翔。
「就算是妳不小心落海的,也要怪他这个做丈夫的,没有把妳看好、保护好。」怔愣过后,宋骧夜还是觉得纪亚翔难辞其咎。
如果是自己当时在现场,晓步一定不会落海的。
「我说了,真的不关亚翔的事。」宋晓步看了一直沉默不言的纪亚翔一眼,接着语带警告的说:「如果你们谁再为了这一件事情找亚翔的麻烦,我绝对不会绕过你们的。」彷佛像一只母鸡在捍卫着自己的小鸡一样。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不敢再出声说一句纪亚翔的不是。
而不语的纪亚翔此时心里,是混乱得理不出真正的情绪。
真是可悲……没想到,还得要晓步出面帮自己摆平……
唉……难过的日子现在才要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