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各路人马莫不应用关系请老师尽量放水,希望考试时能OPENBOOK;当然最好是连考都不要考。
亏姜美祯想得出来,她竟说找殷然玺一起出去玩,打好更深一层的关系后才好说话!而她指的去玩,竟是利用话剧社的出游活动,请殷然玺同行。
每学期话剧社在期中考后都会办场旅游,但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学期初时,大家拿着旅游手册商量着行程安排及食、宿、行的问题;一旦时间逼近,不是草草了事,要不就取消。像上学期就临时改为在一家牛排馆聚餐。所以这回社团发出的通知单虽已收到,但能不能成行都还是问题。
而姜美祯却连卡片都准备好了,要我上门邀请殷然玺。
话剧社的活动我本来就不想参加了,他们想巴结殷然玺也是他们的事。我表明了我的立场后,却没有人肯放过我。
届时班上实际跟着出游的人只有姜美祯和龚信文,但其他人却也怂恿我好好的和殷然玺说次话,因为他们觉得殷然玺对我的印象最深刻,只要我有礼貌的向他提出邀请,他一定会答应。
不得已,我只好以条件交换——只要他答应随姜美祯他们出游后,我就可以不必参加这场旅游。当时大家都爽快的答应,我却有上当的感觉。
拿着邀请卡,我背对着自己宿舍的门,站在殷然玺的家门前。我深呼吸了两次,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颗心跳得要跃出喉头似的。
按铃后,我听到一道纤细的女音高声喊:“来了!”
恍若跌落谷底,心头一凉——就好像……就好像园游会那天看到章翰郎和林育静两人在一起一般,一长串的失望敲击着心头——
另外,也多了一点点愤怒。
呵!男人的真心,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会再相信殷然玺了!不管他以多么令人心悸的表情,诉说他对这个女友真的无意,我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门一开,果然是殷然玺那名艳丽动人的女友。虽然她穿着正式的西服、窄裙,但慵懒、自在的神情及随意高高盘起的发髻,莫不让人觉得她是这个地方的女主人。
“有什么事吗?”她红嫩的双唇在说完话后扬起美丽的弧度。
我却心慌了起来。虽然和她才照过几次面,但还没见过她这么可亲的面容,着实会令男人心动的面容。
“我代表我们班的人,想找殷老师。”我客客气气的说。
反观自己,一件起毛球的暗紫色休闲服,及多日未洗的深蓝色运动裤,十块钱一双的破拖鞋,杂乱无形的短发……突然想起一首歌名——我们之间,两个世界——我处在平庸的世界,而殷然玺和她,则是令人羡慕的梦想世界……
真可笑,一向有自知之明的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自卑了起来……
她朝屋里唤殷然玺,一切都再自然不过,我却想掉头离开。
殷然玺走出来,在玄关前看到我时,他怔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走来门前,和他的女友站在一起——绝美的画面!
“有什么事吗?”殷然玺笑着问。
我不语,将隐藏在心底的愤怒反应在目光中投射到他身上;我相信他看得出来我在气什么。
他回应我的视线,隐在唇边的浅笑扩大成放肆的、嘲谑的笑容。我因不明白他在讥讽我什么,气得牙齿发颤!
他的女友来回梭巡我和他交错在一起的目光,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凝着脸仔细的打量我全身上下后,笑出声来。她踮起脚尖,两手交叠在殷然玺的右肩,妩媚地说道:“你的学生?不介绍介绍?”
殷然玺的眉头锁了一下,拍掉她缠在他肩上的双手,然后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着他那热情被浇了冷水的女友,她也看着我,眼底有分责怪。我则幸灾乐祸的笑了,反击她刚才看不起我的笑容。
我这才发觉只不过是扬起双唇,却是极佳的攻击利器。她果然也被我激怒了。
她怒瞪着我,“你住在对门?”
我耸耸肩,“对不起,打扰了!”忘了我来的真正目的,我转身要走。
“等一下!”殷然玺出奇不意拉住我的手。被吓着的不只是我,旁边的女子轻捂着半张的嘴,一脸不可置信。
我低头望着传来他掌心温热的左手,这才发现我手上拿了张卡片。
“老师,我们班上的人托我送这张邀请卡给你。”我将卡片交给殷然玺。
殷然玺一翻开卡片,他的女友便将头倚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着卡片的内文。
“你们要找然玺一起去玩?什么时候,大约有多少人?”她的表情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她可不可以一起去。
“这个礼拜六、日要去,人数应该不多。”我看着殷然玺有所思忖的表情,等着他的答案。
“你去不去?”他问我。
我当然不能回答他“他去我就不去”。我说:“不一定。”
“也就是说一切还未成定局?”他聪明地又问。
“如果老师要去的话,应该会去得成的。”我相信是这样的。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的女友等不到邀请,终于自己提出。“我老家就在南投,如果你们想往那方面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我看着殷然玺,要他自己做决定,可是他好像在等着我开口。我想了一下,如果他的女友想去的话,那么他就得跟着去,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师母——我们当然欢迎你去!”我说这话时是看着殷然玺的。我唤他女友为师母时,他的表情是无可无不可。反倒是他女友,竟然乐得脸红了。
“哎呀!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我不是什么师母啦!”她娇叹着。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吧!老师?”我讨赏的朝殷然玺眨眨眼,转身走进自己的宿舍。关上门之前,还听得到那女子倚进殷然玺臂弯时的巧笑声。
我走进房里,抱起小猫,将它放在书桌上。它立即把玩起我以红线绑起、吊在台灯下的水晶钥匙。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希望,给我钥匙的人是殷然玺……
不是他!不是他!
我伏在桌上,小猫以爪子拨弄我的发。
也许一切只是一场玩笑吧!我在开我自己的玩笑!
我上当了!到后来成行的人居然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女四男!
话剧社的活动常常是纸上谈兵,临时取消并不令人意外。但我被强押着上路才是令人生气的重点!
每次举办活动部可看出中国人推拖拉的个性。常常是某某人去,某某人才要去,或某某人去,某某人就不去,搞得人数一直无法确定。昨晚话剧社社长与干部只好宣布取消活动。
本来情势如何演变是不关我的事的,偏偏姜美祯那只蝴蝶,硬是要拖我下水。
她和龚信文在昨天傍晚来公寓找殷然玺,告之社团的决定;同时若殷然玺不反对的话,她希望他们“那几个人”能照计画出游。当然,“那几个人”之中,把我也包含进去了。
我才不会那么儍,把宝贵的星期假日,夹在两对恋人中浪费掉。
姜美祯提议再找三乙的两个学弟一起去。我本以为时间如此匆促,陈昭宜他们应该来不及准备的,没想到他俩一口就答应,还提出几个他们老早想一游的地点,害我不得不同他们一起上路。
因为人少,殷然玺和他的女友便开着自用轿车出游。出发时龚信文和两个学弟与殷然玺同车,我和姜美祯则搭“师母”的车。
一聊之下,才知道“师母”全名叫方真绮,不过听得出来她很喜欢我们叫她师母。尤其是许维廷那狗腿的,从中午在光莒新城大门前集合时,就直缠着方真绮师母长、师母短的;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之逢迎谄媚的,真想在我们鸡皮疙瘩掉光之前,拿只针好好缝住他的嘴。
旅游的路线并没有确定,只是先到日月潭,也许也会去九族文化村,晚上可能住某农场的小木屋;明天则视情况而定,可能会去溪头、杉林溪,或者是去某游乐园。光看这一大堆可能、也许的,就料到前途末卜。计画不周全的旅游别期待会有多好玩,不过有恋人为伴者例外。像姜美祯和方真绮,当车子驶离市区后,两人面泛红光的笑容,活似把这次出游当蜜月旅行似的。只不过方真绮偶尔会看着后视镜里殷然玺的车子低咕几句;而这个偶尔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六次了。
“你们真的都不会开车吗?我记得我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就考上汽车驾照了!”她拂拂耳边被车内冷气所吹动的细发,“如果你们其中一个会开车的话,我和然玺也不用分开坐。哪知道跟他出来玩是当你们的司机!”
我和姜美祯都坐在后座,的确是把她当司机看待。
“我实在很后悔买这辆车。”方真绮接着又说:“奉劝你们还是别学开车的好。一旦会开车,就会损失掉很多淑女才享有的权利!”
我和姜美祯对视了一眼。然后我说:“对呀!如果自己开车的话,男朋友就不愿意送我们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我说中她的心事。
“猜的。”国中生也猜得出来,何况好久以前的某个夜里,我还听过她为了殷然玺不送她回家的事大发瞠怒。
“交男朋友这回事呀!在五专时候是看不准的。”方真绮自后照镜里瞄瞄姜美祯,“你们当初怎么会选择读五专?高不成低不就的,遇得到好男孩吗?”
美女相会就会这样,总是想分出个高下来。方真绮和姜美祯外表的美态是各有各的味道,只是姜美祯略带少女的纯真,稍稍胜过方真绮成熟女人味的造作。难怪方真绮急于在言词上压低姜美祯的姿态。
只是方真绮太小看姜美祯了。姜美祯外型虽纯,内在可老练得出乎人所能想像。同班几年来没看过她爆发脾气过,再怎么激她、惹她,她也能笑着说没关系。不过可别真的以为没关系,她若兴头一来,可是三言两语就损得人无力招架。
我看着姜美祯,她慧黠的黑眸闪烁着顽皮的晶光,两手扶着驾驶座的椅背,一边听方真绮的话,一边看着前方路况。
“五专毕业后能做些什么?要再进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另外,即使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凭五专学历,一个月能有多少薪水?好,就算男朋友争气考上大学、再上研究所、再当两年兵,这么多年下来,能确定他的心不变吗?”方真绮喋喋不休,继续说道:“女孩子的终生幸福决定在能不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所以在国中毕业后的抉择是最重要的,决定你未来的路后,也就决定了你未来的生活空间。进入五专实在是个不太正确的选择,你们不觉得吗?”
对于她一副“师母”教诲着学生的模样,我看不惯;对于她话中的内容,我更听不惯;我和姜美祯交换了个眼神,决定由她出马和方真绮对阵。
姜美祯从中间的空隙,爬到前座。她眨眨清亮的大眼,看着方真绮的侧面轮廓,“师母是大学毕业的?在大学里头认识老师的?”声音是一派让人不设防的清纯。
“我在大学毕业后,出国进修了两年;进入电脑公司后,认识然玺的。”方真绮露出自傲的微笑,“好男人只会聚集在某些高阶环境里,你必须努力进入那个环境,才能遇见梦中情人。”
“哦——没想到师母除了美丽外,还有那么优秀的学历。那么师母,今天这么优秀的你,怎么会来载我们这两个小五专生?不是太小材大用了吗?”
我捂着嘴窃笑,在文字里动手脚是姜美祯的习惯。只可惜被损的人常常还不自觉呢!
方真绮清清嗓子,我相信她应该已经发现姜美祯话中向她下战书的意味,不过她倒也沉着,自信的神采未曾减弱。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老师。当初他只是南下探视重病的姑婆,没想到竟接下你们学校的聘书;这才真是大材小用。害得我只好也申请南调。”
姜美祯点点头,“师母,你不赞成老师在这所烂五专教书,为什么老师还来教呢?”她食指轻抚着下唇。连跟女生说话,她也不忘摆出动人的姿容。“据我所知,一旦男人真的爱上某个女人的话,不是会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的吗?”
方真绮听出她的隐喻,强忍着不动气。“我们女人当然不能恃宠而骄,要尽力体谅对方的心思。”
我动了动鼻子嗅嗅,闻到火药味了。
“哦——可是师母不会觉得这场出游对你很不公平吗?你为什么不向老师提出别带我们这些电灯泡一起出来玩的要求?”姜美祯逐步攻进主题。
“这……既然他已经答应你们,我自然得配合他来照顾你们呀!”方真绮聪明地经营后退之路。
“可是,我怎么觉得师母和老师之间,一点也不像我和我那个没前途的小男朋友?我觉得好像都是师母在迁就老师。”姜美祯索性点明,“现代的爱情不是提倡女人是要让男人宠的,而不是要伺候男人的吗?”
我忍不住想鼓掌。不是因为姜美祯的言词够犀利,而是因为她的观察够灵敏;竟然看得出殷然玺并不喜欢方真绮。只要她点出这个重点,绝对能将方真绮的脸刷得铁青。
方真绮颜部肌肉抽动了两下,“你的意思是我在伺候然玺?”
“没有哇!我只是觉得师母好像在用死缠烂打的烂招,倒追老师而已。”
喔哦——姜美祯居然这么大胆,不怕中途被赶下车吗?
我看见方真绮紧紧握着方向盘,她说:“所以我不喜欢和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女孩谈话,一点也不成熟!”
“师母,我们的年纪相差很多吗?”可怜的方真绮,又中姜美祯的计了,“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师母的眼尾有不少微细的纹路,只要一眨眼或一笑都看得到吔!你今天是不是忘了用欧蕾?”
我打了个哈欠。这场舌战才开始不久,胜负却已见分晓。因为姜美祯先是攻她的心,再攻她的外表,不气死她也难。
“你……”她果然回不出话了。
姜美祯趁胜追击,“师母,你说你十八岁就考上驾照,那我能不能大胆的问你,我们该几岁就去隆乳呢?还有,如果拉皮的话,是不是到最后这两个耳朵真的会变成头发上的蝴蝶结?”姜美祯很满意地盯着方真绮忽青忽红的脸色看,“另外,你觉得哪家瘦身美容中心比较有信用呢?”
我笑着摇摇头,换个舒适的姿势,决定合眼小寐一下。接下来的争论将涉及严重的人身攻击,没有认真听的必要。
我一下子就进入恍惚状态,依稀听到方真绮回道:“外表不是女人的一切!”
姜美祯既无理也不饶人,“是吗?所以你才能这么潇洒的换掉你身上很多天生的东西?”
“我身上哪一样是假的?”方真绮尖锐的声音灌进我耳里。
姜美祯语中尽是无辜:“有些地方怎么看都假……你能不能教我们用目测就能分辨出真假呢?师母!”
唉!别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纯友谊,光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呀——
这两天耳根清净不了了。
如果大伙儿真的能一起玩上两天的话。
到日月潭并未下车游玩,只是坐在车内兜了一圈。我不知道殷然玺那边的情形怎么样,倒是我所在的这辆车里每一分钟的战况都不一样。
整段路我都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睁开眼发现姜美祯又回坐在我身边,有时则被两人尖锐的嗓音刺醒;有一回还听到她们在讨论我怎么这么能睡。其实我大半时间都是闭着眼假寐,因为美女吵架,没有我插嘴的份;最好乖乖坐在一旁,省得被当成两人同时攻击的箭靶。
来到九族文化村,大家决定将车停在外头,仔细逛逛这颇负盛名的地方。
可是,停好车时,方真绮却要殷然玺借一步谈话,我们几个学生被赶到大门前等待;姜美祯和龚信文手拉着手,闪到一边谈情说爱去了。
“啊——好地方就是好地方!”许维廷深吸口和城市里不一样的空气,“只可惜没有情人跟我一起来!”
“凭你?”小毛头一个学人要什么情人?“再等个十年吧!”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同年吔!”许维廷像兄弟似的以手背拍我的肩。
“女孩子在心智成长上,比男孩子多四岁。你不知道吗?”真的,很难相信这两个学弟竟然和我同年纪。
“你伤到陈昭宜的心了!”许维廷把陈昭宜抓来我面前,“你的意思是他不能喜欢四甲的那个学姊罗?”
“我可没这么说。有些女孩就喜欢像小弟弟一样的小男生呀!”像我就曾经是。
“对了,对了!”许维廷跨一步来我面前,手肘没大没小的就搁在我肩上,“都给你知道我们喜欢谁了,你却还没告诉我们,你有没有偷偷暗恋的人!”
我肩膀一耸,弹掉他的手。“没有!”现在真的没有。
“真的?”许维廷不相信,挑了挑眉打量着我。
陈昭宜跟着也问:“至少有喜欢的典型吧!”
这使我吓了一跳,连陈昭宜也想知道我是否在迷恋着谁?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又答。
“怎么可能?”许维廷伸出四根手指在我眼前晃,“要不让你选,你喜欢像我这型活泼迷人的,还是像陈昭宜这种斯斯文文的,或学长龚信文乖乖牌的,或者像老师那种成熟睿智型的?”他睁着大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等着我回答。
我哑然失笑,“你无聊!什么你是活泼迷人的,笑死人了!”
许维廷抓起陈昭宜的衣领,恐吓道:“陈昭宜,你说,我不活泼、不迷人吗?”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陈昭宜敷衍他。
“陈昭宜,你不要被他压在底下,反击他!”我挥舞着拳头道。
“吔——你站在陈昭宜这边?”许维廷眼睛一亮,胡乱配对。“不错哦!反正陈昭宜也喜欢老大姊型,不如要陈昭宜将就将就吧!”
我敲敲他的头,“你说这什么话!”想起殷然玺那边可能有问题,我跑开了两步,“不跟你们闹了啦!我去看看老师他们怎么这么久还不来。”说着便走向停车的地方。
许维廷在我后头喊:“喂!看到不该看的画面,要赶快回来通报哦!”
我回头朝他扮个鬼脸。这小子,脑袋里装的不晓得是什么,八成到现在他还没经历过什么是寂寞、难过、悲伤、痛苦!
而跟他们在一起,我却变得爱笑了起来。
走近殷然玺的车,刚好看见方真绮举起手挥向殷然玺,而他及时抑住了她的手!
他们两个站在车子的左后方。我趁着他们没注意,蹲坐在车头前,既不会被发现我在偷听,又可仔细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告诉你很多次,我们已经结束了。”殷然玺冷冷的说着,想像得到他漠然的面容。“是你自己要跟来这里,你却又在这里使性子。”
方真绮哽咽了两声,“我说要和你单独行动就叫使性子?你怎么不听听你那些学生损人时的言词,看看那叫什么?”
我觉得姜美祯损她的言词叫大快人心,正点!
“我的学生怎么样我心里有个底。只要你不点火,她们不会故意和你作对的。”殷然玺帮我们说话。
没错,如果她不暗指我们是没前途的五专生,我也不会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坐在这里偷听。
“你连事情真相都不问,就定我的罪!反正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嘛!是不?”方真绮指责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哀怨。
“我早就说过,我没喜欢过你。”殷然玺无动于衷。
方真绮愤然大嚷:“殷然玺,你太伤人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害怕谈感情。每一段感情,由情愫滋生到双方表白心意在一起后,除却亲密的恩爱关系外,就剩下意见不合、屡生龃龉、彼此妥协在重复循环;一直到情感完全褪去后,双方便决议分手,然后否认以前所曾共有的欢乐。
虽然我常因看不顺眼某些人事物而和别人起冲突,但老和他人起口角的感觉并不好受。我不知道是否能负荷像这类伤人的争执。
殷然玺的声音又起:“是你先提出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真绮,你的条件很好……”
“又来了!你只有这套台词吗?”方真绮的声调频率极高,“我的条件很好,为什么你看不上眼?”
是啊!殷然玺怎么会不喜欢方真绮这样的美人?对同性来讲她是讨人厌了一点,但对男生而言,她该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白雪公主了呀!何况她还这么恋慕着他。
也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是他最想要的吧!
“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殷然玺显然很受不了方真绮的无理取闹。
“连你的学生都看出我在对你死缠烂打……”
看来姜美祯的那番话还真是剌伤了她。
“我没这么以为。只是,我和你真的不适合。”殷然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她分手。
“哪里不适合?我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只要你说清楚,我可以改!”
唉!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也就是个藉口而已,哪说得清楚?
“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真绮,你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殷然玺冷漠的语调一直没有变化。“另外,你把我公寓的钥匙还给我。”
钥匙……听到这两个字时,我的心抖了一下……
“我不要!有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还是得到你那里呀!”方真绮仍不死心。
“以后我不会把工作带回家了,你也不需要再帮我。”
原来男生要甩掉女生时,会甩得彻彻底底的,一点牵连也不留。
“反正你就是要跟我一刀两断就对了!”她终于明白了。
“你不要对我要小姐脾气,你知道没有用的。而且,你这次引我来这里,先是要支开学生,再来就是要我去你老家见你父母吧!你的心思我会看不透?”殷然玺说。
我想起那天送邀请卡给殷然玺时,方真绮提议要往她家乡这里来,原来她还有这层心思。
“你是不是另外有喜欢的人了?”方真绮质问他。
“不关你的事。”殷然玺不作正面回答。
“谁说不关我的事?你变心了却不敢承认?”方真绮用力敲了车子一下,由车身晃动的程度,可以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愤怒。
“我从未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又何来变心?”殷然玺这句话虽说得很淡,但很伤人。
“不会是你那个学生吧!不可能——”
我的心,在她揣测成分大于疑问的话中又抖了一阵!那天她打量我的时候,似乎就发现了什么。只是,她指的这个学生,是指我吗?
我屏住气,等待殷然玺的回答。
“你不要胡乱猜测。”殷然玺避开问题,“学生们还在等,你就不要再闹了。”
“给我一个答案,是或不是?你回答完我就走。”方真绮坚持要问。
我揪着心口,没想到情势会演变成这样,演变成现场中最紧张的人是我这个第三者。整件事与我无关的;虽然殷然玺提过遇见了真心想对待的女孩,但并不是我啊!我在紧张什么?或者,我在期待着什么?
“为什么要扯那么远?现在只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殷然玺依旧闪烁其词。
“你老实回答啊!为什么不敢?你喜欢上那个稚嫩的丫头,却不敢承认?”
我愈来愈肯定,她指的是我了。
“我看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好好冷静冷静,过阵子我们再谈清楚。”殷然玺想结束谈话。
“你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要谈清楚,现在就谈清楚!”
“这是你说的。只要我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之间就算彻底结束。”他提条件。
“我要听真正的答案。”方真绮也下了但书,然后重复问一次问题,“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住你对门的那个学生?”
果然是在指我……有一个世纪长的时间,我喘不过气来。喜欢、不喜欢……我想听的是哪个答案?
我紧紧咬着下唇,深恐任何一个回答都会使我惊唤出声。
我侧了侧耳,两脚发麻,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答案,我什么都听不到……
“不是……”
我听到了……
我整个人崩溃了似的,瘫跪在地上。这个答案不令人意外,他本来就没有喜欢我的必要。他连方真绮都看不上眼了,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不起眼的丫头?
只是,为什么我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难受?浑身没了活力,连坐正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好,我希望你不是骗我。这是你公寓的钥匙,还给你。”方真绮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这句话说得很平静。
我听到她走开,上了车,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离开的声音。我想爬起身,躲到邻边车子,以免被殷然玺发现我在这里,但是我连伸直手指都做不到。
后方响起向我走近的脚步声,我无意识的转过头,正好迎上怔愣地看着我的殷然玺。
无言对视许久,他蹲在我身前,“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极为不舍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眼中为何有着浓浓的疼惜。“你……都听到了?”他小心翼翼的问,同时伸出手;我来不及闪躲,他便轻轻的以拇指拂过我的脸庞。
我这才知道,我居然在哭,而且已经泪流满面。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急急地以袖口抹抹脸,为免声音哽咽,在开口前我刻意干咳了两声。“你怎么没说偷听的是小狗?”我俏皮的朝他吐舌头。
没有比此刻了解什么叫做演技——想哭的时候却得若无其事的笑。
许维廷的笑声与说话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他们大概不耐久候,便回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半蹲起,拍拍长裤上的沙层,伸了伸发麻的双脚,再抹抹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侧着头看许维廷等四人走来我们身边。
殷然玺也站起,附在我耳边要开口时,我向前一步避开他。
“怎么了?怎么看不到师母?”许维廷左看右看,发现方真绮的车子也不见了。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耸耸肩,不打算回答。
“她有事,先走了。”殷然玺说。
我走到许维廷身后,感受到殷然玺的目光紧紧跟着我,我眯眼望向远方。
“那怎么办?六个人怎么挤一辆车?”许维廷发现最重要的问题。
“将就将就罗!这样说不定比较好玩。”姜美祯就想和龚信文黏在一起。
“不如这样吧!”许维廷突然转过身拉着我的衣袖,“我就牺牲一点,让你坐在我大腿上好了!”
“你想得美咧!”我挥开他的手。这小子,居然想吃我豆腐!
“难道陈昭宜的大腿你才要坐?”他斜眼问我。
“神经病!”我和陈昭宜异口同声,再一起敲他的头。
我说:“旁边一对亲密爱人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你开口?”
“我们俩可谁都没招惹,别找我们麻烦!”姜美祯依进龚信文怀里。看得我们三人同时眼红的将目光调往别处。
隐约的感到殷然玺一直瞅着我看,我则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别回应他的眼神。
只要避开他,我就能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嬉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