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把她请进了厅里,丁宣瑛一见厅里的布置便很喜欢,她前世是服装设计师,对美感的要求很高,这不大不小的主厅布置得雅洁温馨,椅中的靠垫和桌上的桌垫都很雅致,墙上一幅绣品更是让她看得错不开眼。
她会做衣服,也会做包包鞋子和饰品,但却不会刺绣,偏偏刺绣却是这大锦朝的女人都要会的,而且原主竟然也不会?这实在说不过去啊,但却是事实。
想来是因为太胖的关系,胖子做什么都累,要弯着胖颈用那双胖手绣东西自然是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才没学,而她娘亲也是太怜惜女儿胖胖的不利索,也没逼她学,此举便造就了原主什么都不会的现况。
芳菲送上茶来,见她一直在看屋子里的绣品,便笑道“那些都是我们家大姑娘亲自绣的,想当年,我们家大姑娘还有南泉第一绣娘和第一才女的封号呢,纵使现在眼力不如从前,但绣工还是一样好。”
眼力不如从前?应该不至于吧,三十出头还没有老花眼才对,而且这时代又没有电脑和电视来损伤眼力,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眼力不好呢?
“奴婢去请我们家大姑娘出来,您请随意。”
芳菲进去内堂了,丁宣瑛便起身走动,把屋里所有布置着的绣品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喜欢。
她思路转得飞快,如果能在这里学得刺绣这门手艺,往后也不怕日子无聊,现在她的生活单纯到乏味,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书,那本《大锦游记》她早就看完了,又叫人买了一箱子的书回来,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长久下去,她真怕自己变成一个书呆子。
再说了,这刺绣其实也跟她的“老本行”相关,学好了刺绣,她也可以亲自做衣服了……
她想得眼睛发亮,兴奋不已,没注意芳菲已经扶着主子出来了。
“大姑娘,这位便是昨天救您一命的小夫人。”
听到芳菲的声音,丁宣瑛忙回过头去,见云水惜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她露出笑容,盈盈一福。“侄媳丁宣瑛见过姑姑。”
今天仔细一看,云水惜虽然脸上气色还有些不好,但眉目姣好、气质出众,端是个大美人,而芳菲说云水惜当年还有才女封号,如此才貌双全的富家千金,踏破门槛来求亲的青年才俊应该排到大街上去才对,却独身至今,想必这其中一定有故事,她好想知道哦……
“侄媳?”云水惜微微一怔。“这么说,你是锋儿的媳妇?”
丁宣瑛正经八百地恭敬道:“是的,侄媳是正妻,夫君还有一位平妻和两位姨娘,但侄媳没见过她们,事实上,侄媳也没见过夫君,而夫君他应该也是没见过侄媳的,夫君洞房那夜并没有到新房里掀侄媳的红头巾,所以我们俩虽是夫妻,但却是不知彼此面貌,若在园子里见了极有可能还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见她说得坦率,云水惜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这孩子倒想得开,还会自我调侃,那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是你做的诗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宣瑛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当盗用古文豪智慧财产的小偷,但话都说出口了,说不是自己做的,要说是谁做的?云水惜既是才女,对诗词定是有一番研究了,如果她说不是她做的,云水惜恐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若定要问出是谁做的诗,那她可就头大了。
罢了罢了,这不就是穿越女的福利吗?她抛开羞耻心,厚颜地道:“是侄媳胡乱做的诗,让姑姑笑话了。”
“原来你还会做诗啊。”云水惜很是意外,她坐了下来,对丁宣瑛道:“你也坐。”
丁宣瑛嫣然一笑坐下。“多谢姑姑。”
芳菲替两人送上茶,退在一边,一个小丫鬟端来一盘白糖糕、山枣酥等等的小点。
云水惜喝了几口茶,说道:“那首诗应该还有前面两句吧?你念给我听听。”
丁宣瑛不由得佩服起来,古人真是厉害,闻一知十,怎么就知道还有前两句呢?
“好的,姑姑。”她清了清喉眬才缓缓念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云水惜细细品味着诗句,慢慢琢磨着意境,最后赞道:“真是首好诗。”
丁宣瑛微笑道:“姑姑过奖了。”
人称“诗狂”的贺之章,他的作品自然是好的。
云水惜奇怪道:“不过,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这样的诗呢?”
丁宣瑛微微一愣。这问题真是问到重点了,会有这疑问也不奇怪,她可别想糊弄人啊!
她连忙不慌不忙地道:“侄媳的叔父常年在外经商,有一次足足走了八年才回家,侄媳见叔父感慨万千,便做了这首诗。”
“原来如此。”云水惜点点头,又问道:“你昨日救我的法子又是打哪里学的?难道你还懂医术?”
芳菲跟她形容过丁宣瑛是怎么救她的,听得她啧啧称奇,想不出府里有哪个年轻姑娘这般有本事。
虽然她不跟主屋来往已经很久了,但她奶娘跟府里的婆子都有交情,常会说些府里的事给她听,她没听过府里有个女医。
“侄媳哪里懂医术了。”来之前,丁宣瑛早想好了说词,此刻便笑道:“侄媳前些年与家人在别庄避暑时,见过一位乡下大夫如此救治昏厥的人,便默记在心,想不到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真是万幸。”
“想来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了,安排你见着了那大夫如何救人,又安排你昨日适巧路过。”云水惜有些感慨地道:“昨日如果不是你,我此刻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
丁宣瑛连忙表示关切,“大夫怎么说?”
云水惜淡淡地道:“是老毛病了,我自幼便有心痛症,但像昨日那般昏过去是第一次。”
丁宣瑛没往下问,只专注地看着云水惜,恳切地道:“那么您可万万不能落单。”
前世她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是中医,她自小跟姊姊耳濡目染,经常跟在护士姊姊后头,当跟诊的小小护士,什么症状该配什么药,也听得有几分懂,自认还强过某些上课都在打混睡觉的中医系学生。
但是,她既然说了是在别庄看乡下大夫救人才会的心肺复苏术,此刻就算问出云水惜的病根,她也不能说她会治,否则一定会让人起疑。
“你这孩子倒担心我,你自己呢?”云水惜慢慢地喝了口茶,微笑道:“难道打算一辈子跟锋儿做那对面不相识的夫妻?”
“夫君不喜欢我,我不想强求,免得引他不痛快。”这是她的真心话,减肥绝不是为了要去争宠,是为了健康。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云水惜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了。”
哪个落得如此境地的正妻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甘之如饴,不都是面带愁苦,心绪哀怨又意难平?但她看得出来,丁宣瑛不是在讲场面话,是真的觉得自身的处境没什么,眉目之间毫不介怀。
她是知道锋儿成亲当日同时迎娶了平妻和纳两名姨娘,也知道锋儿不喜欢正妻是因为那正妻太上不了台面的原故,但今日一看,丁宣瑛与传闻中的截然不同,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锋儿认为自己的正妻难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