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皜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亮,这女人真是蛮横得令人厌恶。
可他还没有什么反应,就听到一声斥喝——
「你欺人太甚!」
宫雪霓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要自己不能出声,但听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冲了进来,直指着费竹青的鼻子骂,「长得一副天仙美人样,骨子里却比蛇蠍猛兽还毒辣。
仗都还没打,你就说会失败,如果你真怕,那就别拜堂成亲了。」
费竹青看着冲进来的宫雪霓先是一楞,接着怒不可遏的大喊,「哪里来的大胆奴才!」
「你管我哪里来的,连宝亲王都管不了我,更何况是你这个小小的侯爷千金。」
听到宫雪霓不客气的回嘴,于皜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过,他的笑意在看到费竹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马鞭圈住了宫雪霓的纤细的颈子,用力的将她拉近时立刻隐去。
费竹青挑衅的打量着宫雪霓,先是惊讶于王府里怎么会有人穿得一身破烂,再来是讶异于这张脸也太清秀柔美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家。
宫雪霓没料到费竹青会如此霸道,她的脸色因颈子被紧圈住而略显苍白,但神情却没有一丝恐惧,定定的回视着她。
费竹青看着她晶亮的双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胆子倒不小,敢这样盯着我瞧,难不成你不怕我杀了你?」
「从小到大说要杀我的人何其多。」宫雪霓面无表情的冷看着她,「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说声怕,你就会放过我吗?我看你不会有那么好的心肠吧!」
费竹青冷冷的扬起嘴角,「有趣的奴才,我倒要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
她脸上闪着玩味,手下更是加重力道,勒紧宫雪霓的脖子。就在她一脸得意之际,手背却被不留情的狠狠一拍。
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松掉手中的马鞭,两眼不敢相信的睁大,要不是她身旁的侍卫扶住了她,她已经狼狈的摔倒在地。
「你打我?!」她捂着手背,声音带着指责,狠狠的瞪着于皜。
「打你又如何?」他回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纵使费竹青是个千金小姐,但于皜还是王爷,遇到这种憋屈她也只能咬牙吞下去。
于皜伸出手将宫雪霓拉到身后。
费竹青见了忍不住暴怒,推开扶住她的侍卫,「她对我出言不逊。」
「费小姐不也对本王出言不逊。」于皜冷冷的反驳。
她呼吸一窒,「现在王爷是要为了个奴才,要跟我撕破脸吗?」
「霓儿不是奴才。」于皜忍住气,「她救过本王的命。」
费竹青一哼,「那又如何?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能救你一命,是她祖上积德。」
于皜的神情一冷,用着冷硬的表情看着她,想到自己将要迎娶这个女人,心中满是厌恶之情。
「小姐,适可而止。」她身旁的侍卫低声劝道。
费竹青扬起手,气愤的给了他一巴掌,「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给我过来!」她指着宫雪霓道。
宫雪霓在于皜的身旁动了一下,于皜立刻紧拉住她。
「大胆!」费竹青抢过侍卫捡起的马鞭,用力的甩了过去,「竟然无视我的命令!」
于皜见到她的动作,立刻挡在宫雪霓面前护住她,马鞭不留情的划过他的手臂,引起一阵灼痛。
宫雪霓震惊的抬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他。
他没理会手臂的伤,低头看着她问:「没事吧?」
宫雪霓无法言语,只能摇摇头。
「王爷!」费竹青恼怒的喝了一声,「你护着一个奴才成何体统?」
她不敬的态度再再显示她的自以为是,她打伤了他竟没有任何歉意,还咄咄逼人?!于皜侧着头冷冷的看着她。
「纵使你是我未来的妻子也别欺人太甚。」他的声音不大,却挟着一股常人没有的威严气势。
「你敢对我如何?」费竹青也不甘示弱的回嘴。
于皜气愤不已的向她跨了一步,费竹青身旁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挡住他的路。
于皜森冷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的侍卫,看来再可恶的人身边总会有忠心到近乎愚昧的人跟随。
「让开。」费竹青在气头上,什么都不顾了,「我谅他也不敢奈我何!」
「你闹够了吧?!」
费竹青惊讶的看着于皜冰冷的目光,他威严冷酷的态度跟她所知的庸俗无能的大皇子有着天壤之别,但现在她才不理会他有何转变,只知道他的态度使她的颜面尽失。
她还未进门,他就当着府里下人的面保护个来路不明的丫头?!
屋外开始下起大雪,雪片铺天盖地而来,屋里沉默得如同结了冰,费竹青愤愤的用力将马鞭一甩。
于皜对宫雪霓关爱的眼神令她盛怒,从小到大,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使是王爷也不允许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这门亲事原本还令她觉得无趣,但现在她不服输的个性被激起了,管这家伙将来是不是天命所归的天子,她费竹青也一定要坐上那后位,她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个平民女子。
「好极了!咱们走着瞧!」瞪了宫雪霓一眼,眼底满是愤怒与不甘心,她掉头就走。
第8章(2)
宫雪霓才不在乎费竹青是走是留,她的手不舍的轻抚过于皜臂上的伤。
于皜默默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动作,目光里满是对她的温柔。
「王爷,坐下吧!」嬷嬷连忙派人拿来药箱,这刁蛮千金一走,王府上下都松了口气,「老身替你包紮。」
「嬷嬷,」宫雪霓在一旁说道:「让我来吧!」
宫雪霓轻柔的替他清洗伤口和手臂,血迹稍稍清洗掉之后,看出伤口不太严重,但鲜红的血痕还是让人看了心惊。
她专心的包紮,他没说话,黑眸专注的看着她轻柔的动作。
「这……」她抬头不是很确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样包应该成吧?」
他一笑,「成,你弄的随便都成。」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叫怀德来看看吧!」
「嗯。」他愉悦的抚过她包紮好的地方,不是很认真的回答。
看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忍不住轻摇了下头。天色已经黑了,她得摸黑回去了,「王爷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送你。」他伸出手想拉住她,但她却闪了开来。
「别——」她对他摇了摇头,四周的仆役都睁大眼看着,费家小姐前脚才走,人都还没走远,这样无疑又是给费竹青难堪,「就算费家小姐再不讲理,她终究要与王爷成亲了。」
在大婚之前,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他方才控制不住自己护住她已经失态,若再多做一些,恐怕会使情况更棘手。
这个道理于皜也明白,他的表情转硬,姿态也逐渐紧绷。
他从未有野心,对他而言,与其坐在大殿上受百官朝拜,还不如跟她在一起弹琴唱曲儿来得幸福,只是苍天的安排有着太多无奈。
宫雪霓回眸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永远就差了那么一点……她转过身来,再不留恋的走入大雪纷飞之中。
于皜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动情的想要跟上去,却被一双大手从后头拉住。他转头一看,「舅父?!」
康允扬方才在内堂里头将厅里的一切全看入眼里,他目光寒漠的盯着于皜,「别去。」
「可是舅父,」于皜轻声道:「我的心好痛……」
康允扬深深的看着外甥,在他身上,他彷佛看到了自己姊姊温柔婉约的眼神,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希望姊姊的骨血可以与所爱之人幸福一生,却又希冀他能为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
「舅父会去见宫当家一面。」最后康允扬想了一个也许能两全其美的方法,「求宫当家首肯让王爷迎娶宫雪霓为侧妃。」
于皜心中一惊,「侧妃?!」
「王爷,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康允扬苦口婆心的劝道:「要成大事就必须将儿女私情搁在一旁,难道你没看到天下苍生在受苦、难道你忘了逼死你母妃又想置你于死地的仇?当未来王爷坐拥江山,自然可以要尽天下女人,现在这关键时刻……王爷,你只能妥协。」
于皜在心中一叹,宫雪霓离去时那抹凄然的眼神,像把利刃刺进他的心窝。
他不该自私的想要留住她,但又舍不得让她走,深沉的情感在他心中满溢。以她的性情,真能平静的与人共事一夫吗?不管行不行,他都无法放手……
「你果然跑到这来了。」卫华几个大步走进温暖的山洞里,感到舒服的呼了一大口气,看着坐在火堆旁的宫雪霓。
她抬头望了一眼,眼睛为之一亮,「华哥?!」
卫华滑稽的摊了摊手,还转了一圈,「怎么?我换上这衣服,你就认不得了吗?无所谓,反正连我自个儿看了镜中的自己也觉得陌生,这身衣服穿起来怪别扭的。」
为了于皜大婚之事,也为了先和他外公留下的势力见面,卫华换上于皜派人送来的华丽服饰,看他气宇轩昂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压根无法将他与在街上的乞儿联想在一块。
「不过你还是帮我瞧瞧,」卫华低头看着自己,不太放心的问道:「我这副样子该还行吗?」
「行!」宫雪霓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真好看。」
卫华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怀德也换了新衣裳,这家伙从小就一副斯文样,打扮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听到身后有声响,卫华退了开来,「你看,他来了。」
卓怀德缓缓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还拿了个小布包。
虽然宫雪霓心头因为于皜要娶别人的事情感到沉闷,但看到他们英俊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开来,「难怪总听人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们俩看起来真俊!」
卫华的嘴一撇,他才不把这身华服放在眼里,「要不是因为头儿交代,我还真不想穿这身衣服去跟那些官啊兵的攀关系。」
「这是为了将来考量,再不以为然也得忍下去。」宫雪霓低喃,想起了那个霸道的费竹青,于皜不也是为了将来打算,所以不得不与那女人牵扯一辈子吗?
卓怀德走到宫雪霓面前,一言不发的将手中的布包递给她。
她挑了挑眉,「这什么?」
「你的衣裳。」
宫雪霓微讶的睁大了眼,好奇的将布包打开,里头有件大红色的嫁衣和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尽是些看起来很昂贵的首饰。
「这……」她怔楞住了,这些看来像是新嫁娘的东西,为什么给她……
「奇了,」卫华伸出手将衣服拿起,「那家伙什么时候知道你是女儿身?我还以为他呆头呆脑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不过这衣服?要成亲的人又不是你,给你这做什么?」
宫雪霓隐隐想到什么,心跳加速。
「王爷派他舅父送来的。」卓怀德冷冷的说:「他跟头儿提了亲事。」
宫雪霓的心一震。
「亲事?!」卫华惊讶的嚷了一声,「谁的?」
卓怀德直盯着宫雪霓微楞的脸,没有回答卫华的问题,继续说道:「头儿叫我把东西交给你,由你自个儿决定。你怎么说?」
宫雪霓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手中的木盒,低头看着火堆,不发一言。
卓怀德蹲在宫雪霓身旁,细细的打量她精致的五官,「传闻皇宫内有座花园,里头非常美丽,许多女子都希望长大之后被选进宫里去,但她们只顾着羡慕宫墙里的荣华,却忘了墙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真的快乐幸福,许多女人进了宫之后,只能等着被皇上翻牌子,临幸的一夜,一辈子过着受人约束、不见天日的日子!爱——尤其是夫妻之爱,如何能与他人公平愉悦的分享?」
卫华还是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你们到底在说啥?我怎么有听没有懂。」
卓怀德意味深长的看了宫雪霓一眼,没有理会哇哇叫的卫华,迳自又道:「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懂得为自己选择一条自在快乐的路。」
宫雪霓沉默,她的心,怀德看得明白,穿上这身嫁衣,代表此生她能够与于皜相守,但也代表着她必须接受他此生都不可能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事实,她得要跟其他女人共享。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走吧!」卓怀德拍了拍卫华,「傻大个儿,走吧!」
卫华不放心的看着呆楞的宫雪霓,「霓儿,你真不跟咱们一起去?」
「晚些时候吧!」宫雪霓没有抬头看他,手无意识的滑过与这山洞格格不入的华服。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手抚着颈子,上头还有被马鞭勒住的伤痕。于皜奋不顾身护住她的那一幕,深刻的印在她的心房上,他们本该是扯不上关系的两个人,如今却是命运弄人,将他们的将来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这身嫁衣,她到底该穿、不该穿?
第9章(1)
外头一片苍茫,纵使屋内烧了炉火,却还是挡不住寒意。
于皜望着窗外,怔忡出神。
整个房间红门、红灯,红成一片,成亲本该满是欢欣的喜事,他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这红也就红得刺目,红得令人厌恶。
「王爷!」
于皜回过神来,看着被魏隆带进门的卫华和卓怀德,果然如他所料的气宇轩昂。
他目光落在两人身后,随即浮上一丝失落,「怎么不见霓儿?」
「她——」卓怀德想编个理由,却被打断。
「她一早就一个人跑到山洞里去了。」卫华大剌剌的说道:「我们去找她一起过来,但她说晚点才来。说也奇怪,最近这几日她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真不知是谁惹到她了。」
卓怀德无奈的瞄了卫华一眼,真不知道他做人干么这么老实。
闷闷不乐……于皜的眼睫微敛,如舅父所言,他该以大局为重,不该对她产生任何一丝牵挂,可他的心里就是有她的一席之地,随着她而牵动。
那双令他一见倾心的眼睛,晶莹明亮、灵动活泼,流露的真挚关怀更是只怕此生难也再得。
「好好照料两位公子,」于皜交代魏隆,再对两人道:「你们就把这里当自个儿家自在吧!」
「这么大的房子,要不自在也很难。」卫华爽朗的大笑,「单单逛上一圈可得花上好些时候。」
「有事就找魏隆。」于皜点头示意,大步的走了出去,没费心的叫人备马,直接从马房牵出一匹红骏马,飞箭般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