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厨艺非常普通,下厨仅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也只有她会觉得美味。
只是忆及先前看到有关她的资料,他想他或许能够理解原因。
或许是李容芸本人的气质使然,许多人以为她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事实上先前他也这么以为,直到看了属下呈上来的资料,才晓得她自幼父母离异,过去十多年皆与母亲相依为命。
她们母女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李鹏家财万贯却从未想过资助她们,直至高中时母亲因意外成了植物人,她才被没有其他子嗣的李鹏接回李家,而后她母亲在半年多前去世。
外界总以为李容芸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可别说那十多年的苦日子了,即便是在李家的生活,她似乎仍过得不是很好。
李鹏表面上看似大方,实际上待她苛刻,两年前的那晚,恐怕她才是真正被强迫的受害者。
那晚他虽然喝多了,意识却还很清楚,她的生涩和无措、微弱的泣吟,确实不似作假。
原本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现在发现她比他更无辜,胡于宸难以形容内心的复杂感受。
她明明是他追寻了三世的爱人。他怎么会以为她在转世后,就失去那份善良纯真?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先前竟还误解她。
“可以和你谈谈吗?”一个怯怯的声音唤回他飘远的思绪。
他抬头,见坐在对面的李容芸正瞧着自己,“你想谈什么?”
她迟疑了几秒才道:“你打算这样留我留到什么时候?”见他沉默着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又说:“我并不是芙娘。”
他顿了顿,开口,“我知道。”她已不是芙娘,而是芙娘的转世。
“不,你不知道。”她叹了口气,“不然你早就放我走了,毕竟你已经没要找我算帐了不是吗?”
胡于宸扬眉,讶异于她的敏锐。
她说的没错,最初他绑架她的动机已不存在,现在之所以还不愿放人,确实足因为她是芙娘转世的关系。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
李容芸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未动怒,才小心翼翼的续道:“胡先生,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但你的女友已经过世了,也许我和她外貌相似,但我们是全然不同的个体,你永远没法在我身上找到她的灵魂。”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当他望着自己,偶尔会流露某种炽热的情绪,如同两年前那晚他冲着她喊“芙娘”那般。
她倒不是那么介意被软禁在此,毕竟外面没有值得牵挂的人或事,他也待她不错,只是她无意当谁的替身。
他对那位芙娘小姐的深情确实令人感动,但她不是芙娘,不希望他因移情作用而待她好。
“你们的确很不一样。”胡于宸同意她的话。
他记忆里的芙娘,是个需要人呵护关怀的柔弱女子,眼前的李容芸明明与芙娘样貌相同,却有着坚强的内心。
同样是被强迫与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芙娘在成亲的前一晚上吊自尽以示坚贞,李容芸则活了下来。
他看得出来,两年前的那晚其实带给她不小的伤害和后遗症,甚至让她从此害怕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强的活着,在人前表现正常,甚至能够平静面对他这曾无意间伤过她的“绑匪”,却将不愉快的恶梦留待夜晚独自承受。
这样的她,勇敢得令人钦佩。
尽管他爱的是芙娘那样柔弱可人的女人,却也不由得欣赏李容芸的坚强。
“既然你都清楚了,为什么还继续和我耗在这儿?你身为公司老板,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得处理不是吗?”她不解。
“你说的没错。”许久,他终于同意她的话,“吃完午餐,我送你离开。”
这下换李容芸愣住了。她是想说服他放了自己没错,可没想刭他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你肯让我走了?”
“难道你不想走?”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摇头,想了想,又道:“谢谢。”
“不用向我道谢,随便把你带来,是我唐突了。”他淡淡的表示。
胡于宸想通了,这世的李容芸与芙娘个性相差甚远,加上又已无前世记忆,一直将她困在这也不是办法,最好换个方式与她重新来过。
要说服一般人相信前世今生并不容易,这事他还得好好想该怎么处理。
知道可以离开了,李容芸心不在焉的吃着咖哩,不知为何心情有点混乱。
她沉默着探究自己的心情,而胡于宸似乎也正想着别的事,两人各怀心事,午餐都吃了大半,却谁都没再开口。
最后还是她先受不了这样沉窒的气氛。
“既然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那我可以问问关于芙娘的事吗?”由于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么,只好提起她唯一知道的名字,“当然,如果你不想谈也无所谓。”
胡于宸怔了怔,“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纯粹好奇罢了,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呃,当然你可以不必回答,反正我只是……”反正她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聊,不想吃饭的气氛太凝重。
他不再敌视她,还愿意让她离开,他们就算称不上朋友,也不是陌生人了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轻声打断她的话,“何况那是我欠你的一个答案。两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他并不打算从此之后与她再无交集,但这点他暂时没准备告诉她,倒是芙娘的事早晚要让她知道,趁这机会说一些也好。
李容芸愣住,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顿时涨红了脸,“那个,其实你不用……”
“先听我说好吗?李容芸,我先前以为你和你父亲是一伙的,才会对你做出那些事,以及讲了那些混帐话,我知道现在讲这些可能有点迟了,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见她似乎想说什么,他没给她机会,很快的又接了下去,“我从不曾和人谈过芙娘的事,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这么诚恳,反而让她无所适从了,“你不必为那件事对我感到歉疚,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别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他刻意忽略她口中的“别人”,不愿去想像她也曾像那晚躺在他身下般,躺在别的男人床上,“你不是想知道芙娘的事吗?很多年前我和芙娘曾是一对情人,甚至论及婚嫁。她和你长得很神似,但个性迥然不同,说起来。她的性格倒有点像外界对你的印象。”
“我懂你的意思。”温柔有气质的大家闺秀是吧?“可惜我表里不一。”没法让他把芙娘的形象完全套在她身上。
“我倒觉得像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凝望着她,“我宁愿她坚强的活着,就算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
幸好,他终于又把她找回来了。
“什么意思?”
“芙娘的父母是明理的人,不但愿意栽培我,还肯把掌上明珠嫁给我这个穷小子。”对他们,他始终心存感激,“只可惜好景不常,某天芙娘出游,却被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他这着芙娘的父母将她嫁给他,否则便要对他们不利。芙娘的父母深知敌不过对方,一边是宝贝女儿,一边是整个家族的存亡,他们最终只能忍痛割舍。”
李容芸怔怔听着,突然觉得芙娘和她的命运还真相似,都被逼着和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
不过自己终究是幸运些吧,至少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