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结束後,祭祆儿回到神的便利屋,刚好是打烊时间。罗愉直接关了店门,开车载她回祭家饭店。
饭店顶楼是祭家人在台湾的栖身所,远离尘嚣,高耸入云,深嵌暗蓝的夜空中,窗外就是一片闪烁星子,宛如神居。
祭袄儿洗好澡,围著浴巾,走出来。罗愉光裸上身,坐在床头,眼睛一下就对上她。她停下脚步,双唇抿出一弯俏皮的弧,有意不走近他。罗愉一笑,轻声说了句高原语言,朝她伸出手臂。她表情一软,走了过去,边走边缓慢拉开浴巾,到他怀里时,已像个初生女神。
「研讨会好玩吗?」罗愉撩开她的刘海,吻吻她洁腻的额头。
「有点严肃,不过,欧丽薇娅的表演活络了气氛。」她说著,起身,跨坐在他大腿,手解开他裤头的系带。「讨论的议题很多,我对生育自主权特别有感想——」
罗愉突然抓住她的手。她抬眸凝视他,慢慢地说:「会里有言论讲到,男人、孩子对女性的身体而言,都是外来物、入侵者,身为女性,我当然有权利决定是否让它存在……」她摸著他的脸,很轻柔地摸著。
罗愉移开她,下床,站在床畔,卸下裤子,再回到床上,矫健的四肢卷裹著她的娇躯。「祆儿,你想要有孩子吗?」他问她。
「为什么不?」她急声回应。双手紧紧抱住他。在这方面,女人应该是个全然的支配者才对,因为得天独厚的身躯,使她成为生命创造者。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怕他推开她……
「祆儿,」罗愉拉开她绞缠在他颈背的柔荑,沉沉看著她泛著水光的美眸。「你才要体会成人的快乐、性爱的美好……这一切刚要开始而已。我们还在恋爱不是吗?我想要给你多一点快乐……」他亲吻她。他不想她太早背负为人母的重担,尤其是生孕过程,是她必须独自承受的,他再有办法,也无法分担妻子经历生理变化所产生的肉体痛苦,他不是个懦弱的男人,但却无法看她受任何磨难。「祆儿,我只想给你多一点快乐。」他又说了一次,以高原的语言在她耳畔低语「我爱你」。
她笑了起来,手伸进枕头下,拿出一只水晶药罐。「那你不是真的认为我还小,不能当个母亲,才跟苏林拿这个,对不对?」
罗愉愣一下,看清那罐子,是他请奶奶苏林帮他调配的杀精凝胶。「喔——怎么会在你手里?」他窘笑。
「要不然该在哪个女人手里!」她佯怒。
罗愉吻住她的小嘴,大掌取过她手里的水晶药罐,性感地说:「正好用得上嗯?」唇缓缓吻向她粉红的孔尖。
「嗯?」罗愉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三十岁了耶,罗愉。」她说。
罗愉挑一下眉,神情闪了闪。「我才三十岁,你就担心我没那个体力?!」这可让他深感意外又挫败。「我刚刚很差……」
「哎呀!谁跟你说这个!」祭祆儿脸红地捶一下他硬实的胸膛。
「那是什么?」他笑了,喜欢看妻子脸红的样子。
她舔舔唇,觉得他的目光又使自己脆弱的某个部分,像著火般烧起来。「我是说……」她顿顿语气。「你真的还不想当爸爸吗?」
原来是为这桩。他头一摇,将她抱得又紧又牢,密实罩在温暖的胸膛下,唇封住她的,吻了好久好长一段时间。「祆儿,」他放开她时,气息沉定,嗓音低得出奇,有种特别力量。「我现在只想当你的丈夫——」
祭祆儿眨眨鬈翘的睫毛,胸口涨满热气,双眼湿润了,藕臂徐缓举起,揽下他。
这一晚,他们一回合一回合地缠绵,想的、看的,全是彼此——夫与妻。
「妈咪,拜——」
橄榄绿的休旅车,从妇女旅馆楼梯下的车库开出来,驶入马路车阵中。
「拜——拜!妈咪……」
「好了、好了,妈咪已经走远了,我们进去吧!佳儿——」祭祆儿牵著白佳熙走下楼梯。白佳熙不时对著马路挥动白嫩小手、送飞吻。
「这么依依不舍呀?」祭祆儿好笑地看著小丫头。
白佳熙仰起小脸,嘻嘻笑著,似懂非懂地学祭祆儿的话尾说:「依依不舍呀……」
「这么贴心?!你妈咪会很高兴的,呵……」祭祆儿笑著,抱起她,往神的便利屋走。
罗愉恰巧出来帮她们开门。「胡老板出门了?」他问。
祭祆儿颔首。「幸好她还肯跟我,要不,狐仙姊姊可要头痛了。」
罗愉微笑,摸摸白佳熙的头。她的妈妈有事要前往公家机关一趟,带著这个活泼好动的小丫头,根本无法安心办事,小丫头偏偏只黏母亲,楼上的妇女住客照顾不来,没想到祆儿有孩童魅力,哄得住这小丫头。
「你最喜欢姊姊了,对不对?」祭祆儿吻吻小丫头嫩白的脸颊。
白佳熙格格地笑出声,也吻吻祭祆儿。「佳儿喜欢姊——姊!」
「同样顽皮的天性,你们很投缘思。」罗愉噙著浅浅的笑纹。
「你取笑我们呀?」祭袄儿推他一把。
罗愉摇摇头,吻一下她的唇。「你们先进去,我把这些苗栽种到小花园。」
祭祆儿看一下他手上的大提袋。「那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罗悦种在饭店的香草,太旺盛了,移一些过来。」罗愉回道。
祭祆儿眸光一亮,放下白佳熙,拉住罗愉的大提袋。「给我们种吧!」她高声说著。「佳儿也很喜欢蒔花弄草喔,对不对?」低头看一下小丫头。
「花花喔!」白佳熙也扯著大提袋,与祭祆儿默契十足。
罗愉失笑。「我真的可以交给你们……」
「放心啦!」祭祆儿拨开他手劲渐松的大掌,和白佳熙一人捉一边,往小花园走去。
罗愉看著一大一小、半提半托著大袋子的身影,又笑又摇头,叹口气,走进便利屋门内。
小花园约莫两坪大,四周围绕著古朴的石头,像凳子一样。泥土里,种了矢车菊、茉莉花、鸡冠花……一株往白格架上爬的昙花,昨晚开过的月下美人,现在蔫垂在阳光下的绿叶中,一丛玫瑰硕美、娇贵地昂挺著。
祭袄儿眨眨眼,想起初见白佳熙的那个早晨。「佳儿,你那天怎么没摘这种花花?」她指著那一丛玫瑰。
白佳熙眼睛睁大,直摇头。「花花牙齿尖尖,咬佳儿呢!」小丫头伸出白嫩的双手,扳点著可爱的指头,童言童语细数著。「花花咬大拇哥……还有小妞妞!不可以摘……」
祭袄儿一笑,蹲下身。「那我们种一些没牙齿的吧!」她喜欢这个聪明的小丫头。
白佳熙咚咚咚地走到一颗石头後,窸窸窣窣地拿出一支小铲子和小桶子,还有一顶小草帽。
「哇!你全副武装、操家伙呀!」祭祆儿惊呼,逗得小丫头呵呵笑。
白佳熙把草帽戴到头上,戴歪了,帽上的蝴蝶偏到後头去。她仰著脸,看著身旁的祭祆儿。
祭祆儿拉正她的帽子,摸摸她等待的小脸。「好啦,开始种花喽!」
白佳熙开心的笑著,拿著小铲子往泥土里挖呀挖。阳光和煦地将她们的影子拉叠在一起,几只小昆虫飞来飞去,跟她们忙在一块儿。白佳熙啦啦啦地又唱起自编的歌儿,什么小农夫、种花花、爸爸妈咪笑哈哈……
「小农夫」挖土,越挖越努力,一会儿挖那一会儿挖这,泥土开始乱飞。
「佳儿!你喷到姊姊了!」祭祆儿举起手,挡著那朝她脸庞而来的泥土。
白佳熙赶紧放下小铲子,起身走到祭袄儿面前,小手一伸,往她脸上抹。「佳儿给姊姊擦乾净……」
「哎呀……不用了,越弄越脏了……」祭祆儿又笑又叫。小丫头双手沾的泥土,全抹上她的脸了。
「啧啧啧!祆袄——你在这儿忆童年呀?!」邹风和这不速之客,陡然出现小花园前。
「你怎么还来!」祭祆儿欲起身,晃了一下,反而往後跌坐在泥地上。
邹风和跨进花园里,拉她一把。「这小可爱是谁?」他看一下白佳熙。
祭袄儿往石头上坐,伸手揽过白佳熙,把她抱在胸前,说:「我女儿。」
邹风和嘿嘿嘿地乾笑。「别开玩笑了,祆袄——」
「谁跟你开玩笑!」祭祆儿拿下白佳熙的草帽,柔荑抹抹她额上的汗。
「她要是你女儿,我就是她爸爸。」邹风和掏出手帕,递给祭祆儿。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祭祆儿没好气地接过手帕,帮白佳熙擦乾汗,再交向他。
邹风和指指祭祆儿的脸。「花猫儿。」
祭袄儿瞪他一眼,摊开乾净的手帕,不客气地将脸上的泥渍抹上,然後脏兮兮地还给他。
邹风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手帕收回口袋里。「你们在植树啊?」他看著大提袋里的绿色植物。
「叔叔也种花花呀……」白佳熙发出甜嫩的嗓音。
邹风和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白佳熙笑咪咪地再叫一次。「叔叔——」这次叫得可大声了,还拖长尾音,就怕人家听不清楚,说她没礼貌。
邹风和大掌摩摩脸。「你叫我叔叔……」他喃语,食指对向祭祆儿。「她呢?」
「姊姊!」白佳熙响亮地回答。
「噢——」邹风和仰天,猛抓头发。「我是哥哥啦!」
「呵……」祭祆儿笑了起来,讽刺地道:「你刚刚还想当人家的爸爸咧!」
邹风和不再说话,反正他说不赢她。
祭祆儿站起身,拉著白佳熙,回到花园中,继续种香草。邹风和撩高裤管加入她们。两位大小美女根本在玩、在闹,最後所有的香草全是他种下的。
「好了,大功告成!」邹风和站起,伸展腰背。
「还没喝水水!」白佳熙拉拉他的裤管,小手指著刚种下的香草。
「你去便利屋提桶水来。」祭祆儿对他命令道。
「是——」邹风和随即拿著小水桶,恭顺地往神的便利屋去。
祭祆儿拉著白佳熙的手,搓搓薄荷叶,让她闻。
「香香耶!姊姊……」白佳熙大叫,将手凑到祭祆儿鼻尖。
「姊姊知道啦!」祭祆儿笑著。
没一会儿,脚步声接近。祭祆儿以为应该是邹风和提水来了。她站起,转身——
啪!一个东西散发出恶臭,打在她额上。她痛叫一声,下意识举起手。
「就是你吗?开这什么旅馆!专藏人家的媳妇是吧!」一阵粗嗓叫骂著。「敢怂恿我媳妇告我和我的儿子,今天让你知道管别人家务事的下场!」
祭祆儿睁开眼。两名上了年纪的妇人,扑了上来,拉她的头发。
「你们干什么!」祭祆儿吼叫,伸手反抗。
其中一个妇人挥手打了祭袄儿一巴掌,声音响亮,吓得白佳熙哭了起来。另一个妇人不断地拿坏掉的鸡蛋丢她,并且波及白佳熙。小女孩跌在泥地上,嚎啕大哭。
「喂!你们做什么!」男人的吼声。听到白佳熙的哭声,罗愉和邹风和冲出便利屋门口,就在这一刻,祭祆儿突然发狠地推倒两个妇人,眼神凶恶地瞪住她们,像是要扑上去咬断她们脖颈的野兽一样。妇人被她震慑住了,愣在地上,一会儿,邹风和提著水桶泼向她们,两个妇人狼狈地跑开。
罗愉跨进花园里,看见她那发狠的表情完全没松懈,心疼了起来,一把将她抱住。邹风和抱起白佳熙,先一步进神的便利屋。
地上刚种好的香草,全被两名妇人踩坏了。其他的花也倒得乱七八糟,祭祆儿瘫了下来,在罗愉怀里啜泣著。
「袄儿——」罗愉走向缩在床头的人儿,将她拥进怀里。「没事了,别怕。」
她动了动,推开他的胸膛,坐到床的另一头,看著他。「我才不怕!」她说著,眼泪却流了下来。「我只是觉得狐仙姊姊好可怜,她的旅馆专为妇女设想而存在的,结果还有女人要跟她过不去!」
妇女旅馆是一家专门提供出嫁女儿们,在不如意时投宿的女性栖身所。住客大多有难解的家庭问题:婆媳不睦、婚姻暴力……之类。最近一名住客因为长期受到丈夫与婆婆的虐待,决定告上法庭,申请裁判离婚,结果她婆家心生不满,今天就来闹了。
「如果不是她们认错人,那些臭蛋就得落在狐仙姊姊身上!」
罗愉靠近她,再次将她拥进怀。「落在你身上,我更不舍。」他抚著她的发。
「那个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埋入他胸膛,泪流不止。早上的事……狐仙姊姊回来後,那郁悒忧愁又带慊然的脸庞……
「胡老板决定休息一阵子。她的一个强悍友人要来接管旅馆。」罗愉把他和狐仙夫妻晚间的讨论,告诉祭祆儿。「他们全家要跟我们回海岛玩。胡老板跟则云大嫂是好朋友,她们好久没见面了——」
祭祆儿惊讶地抬头。「神的便利屋怎么办?」罗悦也回海岛去了,如果他们也离开的话……
罗愉抹乾她的泪痕。「放心。会有人接手的。」他吻住她,蒙胧的话语卖著神秘关子。
在台湾的日子,就暂时告一段落,他要带她回家了——
回他们出生的地方——
那座天蓝、海也蓝,高原上有鹤鸟飞翔的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