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发现除了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与水笙所到之处都会有一大群苍蝇如影随形,他自己无所谓,但保护水笙已经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优先,隐约知道有些不人流的小报已经开始挖掘关於水笙的隐私。如果可以,他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只馀下他与水笙两人。他多希望能为她打造一个伊甸园,由他来为她遮风避雨,一辈子守候著她。直觉知道她一定不会肯,他也因此挫折不已。
像今天,即使美食当前,她依旧看起来很不快乐。
「你怎麽了?」他放下刀又,抬眼询问餐桌对面的水笙,注意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著盘中的食物。「没什麽。」醇酒、美食、烛光以及现场二重奏为客人助兴。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只是有点不习惯,你不觉得这麽大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有些怪了点……」这样说还客气呢。百来坪的餐厅里竟然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是这家餐厅的生意不好吗?但她若真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这家坐落在东京闹区的义大利餐厅可是响誉全日本,不光是因为东西好吃,还因为它贵得离谱!饶是如此,它还是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旅客,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如果你想要来这里品尝美会,还得在一个月前预定才行。水笙知道,因为她与余槐恩旅行日本时曾闻名而来,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只因为她昨晚不经意提到想尝尝义大利菜,湛天竟然就把这里整晚包下!湛天实在将她骄宠得过分。心虽然因为他时时体贴的举动备觉温暖,但他过分的保护和在乎,却也令她害怕。他让她觉得自己是温室中娇弱无比的花朵,过度的保护只会让她渐渐失去求生的本能,最後成为必须倚附别人才得以生存的菟丝花。陆续看到许多客人进门,却又被打躬作揖的侍者送走,她真觉得有些歉意。「我不喜欢吃饭时被别人打扰。你今晚没吃多少,不喜欢今天的菜色吗?」他攒眉不乐地看了一眼她盘中还剩下的一大堆食物。「如果不好吃,我请厨师重新料理一份。」他作势欲招手,却被水笙接下。「不用了,这很好吃,我已经吃得很饱了。」她赶忙阻止,观了一眼立在左前方不远处的主厨,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往这瞧。今天这一餐想必他必定竭尽心思,唯恐得罪了湛天这位贵客,毁了十多年辛苦打下的招牌。「那好,可以上甜点了,这儿的提拉米苏非常有名,要不要点一份尝尝?」她点了点头。石湛天随意弹了一下手指,一位严正以待的侍者迅速出现,然後衔命而去。「湛天,我们每一次的外会都会这麽慎重其事吗?如果是,我看我们还是在家吃就好。」趁著上甜点的空档,她终於将隐忍多时的话吐出。「你不喜欢?」他有点沮丧,显然自己大费周章的心意并没有获得共鸣。「不,我很感动。」她伸手越过桌面,轻触他的手,他则反手握住她。「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的意思是,你总不能每次都将餐厅包起来,不让他们做别的客人的生意吧?」「为什麽不行?如果你喜欢,我甚至可以买下它让它只为你服务。」他一脸不解。水笙摇摇头,「行不通的,湛天……」她该如何让他明白自己的心呢?她尽力解释,「我不要做一个被豢养的金丝雀……被你宠爱的感觉虽然很温馨,但我不要你为我制造一个没有风雨的温室,我希望过著一如平常人的寻常生活,有著平凡生活里的喜怒哀乐,不论好坏,福祸与共……所以试著了解我好吗?」石湛天半晌不语,凝视著地的黑瞳闪烁著炫人的光彩,「我懂你的意思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柔荑,性感的薄唇缓缓扬起一个笑意。「福祸与共。」他为她坦白的表白深深感动,在两人的对视中,他完全没有瞧见餐厅的某处有一个穿著制服的人影,正鬼祟拿起预藏的照相机将他们忘情的对望镜头完整的摄下。··································「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东日新闻的首版上的那女人是谁?为何传说你已经向那女人求婚?你给我解释清楚!」井上真雄的愤怒直直送过萤幕中的影像喷射而来。老家伙今天的心情不好啊。
「我不必为你解释什麽。」石湛天火上添油,满意的瞧见对方暴跳如雷。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报纸,他瞧见了首版头条新闻以及他与水笙双手交握专注凝视彼此的特写镜头,他的脸沉了下来。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鬼!
「你说什麽?!你这个不肖的道子!」井上真雄咆哮,「我告诉你,我心目中唯一的媳妇人选是武田家的加奈子,你要玩女人,行!就是不准娶进门!」这就是你一向的生活哲学不是吗?石湛天半垂眼睑,巧妙的遮住眼中迸发的恨意。婚姻的结合是为了获取最高的利益,至於婚姻之外,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玩弄任何女人,当年他的母亲不就是这种观念下的牺牲品,如今他还妄想叫自己儿子也接受这一套准则!「抱歉,忽难从命。」他的声音里可一点也听不出抱歉的意思。
「你——」老家伙要再不控制的话,即可能心脏病发。「如果你敢娶她,我就立刻召开董事会收回你的职位!」井上真雄撂下威胁。拜托!换点新鲜的台词吧,每次都拿同样的事重复威胁,不嫌价吗?
老头子当真以为他真这麽恋栈?换个角度来说,这老狐狸恐怕还不了解他对并上集团的权力早已被架空了,真要玩,他未必玩得过自己的儿子。「随你。」兴致来的时候,他不介意演一场父子相争的逆伦大戏给世人瞧瞧!「如果没别的事,我要收线了。」「总之这辈子你别想要我承认她是我的媳妇!」他撂下这句话便被石湛天应声切断,整个影像瞬间从萤幕上消失。石湛天躺回皮椅中,指尖交叠於胸前,嘴角挂著一抹讥讽的笑。这辈子他要如何过生活都是他一个人的事,老狐狸若想施压只属不智,就算他不承认水笙,那又如何,除了彼此,他们不必为别人负责。石湛天雄了内线给秘书,「通知相关部门,不管用什麽方法,我要东日新闻在两个星期之内消失在世界上。」想挖他的独家?他不介意给其他新闻社一个真正的独家。「还有,老家伙如果再来电,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别再接进来。」他提醒秘书。一个轻笑声从门口传来,「你又和爸爸吵架了呀?」
石湛天闻声抬头,立即绽放一个真诚的笑容。他起身绕过大桌,来到女孩面前给了她一个狗熊式的大拥抱,「你可回来了。」····································心就像要碎成片片了。
水笙呆立在门边,被眼前的一幕震得无以复加。她瞅著眼前正拥抱在一起的男女,为他们之间不言可喻的亲蔫心痛至极。石湛天带著宠溺轻轻敲了敲女孩的前额,女孩则是俏皮地吐了吐舌。
「看你还敢不敢离家这麽久!」他故意析起脸孔,但眼中门著笑意,俊美的脸因此更加耀眼。「下次不敢了啦。」井上薰笑著一边揽若同父异母哥哥的手,一边不忘撒娇。门边的身影同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水笙?」石湛天先是惊讶,然後是全然的喜悦,但她为何浑身僵直地杵在门边?还来不及说什麽,只见她手足无措的犹豫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我……对不起……」她掉头就走,只想找个隐密的地方,让眼泪尽情的宣泄。「别走!」石湛天拉住她,直觉知道她有些不对劲。他以食指支起了她的瓜子脸,牢牢盯住那企图躲避的眼神,看进她充满水气的眼底。为何她这样伤心?他先是不解,不久便恍然大悟。他转身瞧了井上薰一眼,慢慢地漾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情字这条路上,他毕竟不是一直孤单的唱著独脚戏。他领水笙来到女孩子的面前。此刻井上薰清纯的脸上写满了浓浓的好奇。「水笙,你并没有打扰我们,来,我替你介绍,这是你的小姑井上薰,咱们家的惹祸精。」说不出两个女人中谁比较惊讶,她们俩相互凝视了片刻。
井上薰突然惊叫道:「你结婚了?!什麽时候的事?哥哥好过分,这座重要的事竟连我也瞒!」她忍不住抱怨,一会儿又对水笙福了福身。「嫂嫂好。」「如果不嫌弃,你可以直接叫我水笙就好……」这是第一次间接承认自己是石湛天的妻子,她万分不自在。「那怎麽行?你毕竟是小薰的长辈,她理当尊称你一声嫂子。」石湛天打断。「如果你觉得叫嫂子别扭,那我就叫你水笙姊姊好了。」并上薰从没有想到哥哥这匹野马竟然也有被驯服的一天,眼前这个纤细的女人究竟有什麽惊人的本领,竟然能将他收服?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好。」水笙露出一个羞怯、美丽的恬适笑容,井上薰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哥哥也陷入同样的情况。有点了解哥哥为何会被水笙所吸引了。水笙那怯生生、如花一般绽放的笑容在一瞬间赢得了她的心。井上薰亲蔫的拉著水笙,她开心的笑道:「我一直遗憾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姊妹,这下可真好,除了一个疼我的哥哥之外,又多了一个姊姊了。」·····································东日新闻在两个星期之内恶性倒闭的事件,碓实让新闻界喧腾了好一阵子。所有的新闻社都在猜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石湛天,却没有哪一个媒体胆敢继续追查下去,因为生恐成为第二个东日新闻。就在东日新闻倒闭事件喧腾过後不久,又有一条让所有的记者疲於奔命的震撼性新闻。无独有偶的,这消息也是与石湛天有关。
「听说武田与并上两大集团今天将召开记者会?」蓝靖似不经意的提起。正专注在一件新开发案的石湛天抬头,他的眉头紧拧。
「听谁说的?」蓝靖这家伙,别看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如果不是极重要的事,他老大宁可将时间花在与老婆的卿卿我我,也不会来这儿漫无边际胡乱哈拉。「怎麽,你没听说?」蓝靖挑起一边眉。「所有的新闻媒体都知道今天下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记者会要举行,全日本最大的两个集团即将宣合并。「合并?以何种方式?」石湛天嗅到了某种不寻常。
蓝靖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藉著你和武田加奈子的联婚,老兄。」瞧湛天一脸面无表情,还挺镇定的嘛「不想对你的‘婚事’发表任何感言?」一会儿,石湛天非但不怒反笑开了,「也好,既然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这个主角怎麽能缺席呢?」哦喔,这下子确定有好戏可看了,待会得赶紧通知冰焰千万别错过。蓝靖心想。石湛天没空理会那正摩拳擦掌、一脸等著看戏的男人,他向来半谑的眸子此时正酝酿著山雨欲来的黑云。老狐狸真是太不智了,竟想玩先斩後奏这种招数!以为他会因此就妥协?也好,既然要玩,趁著心情不错就索性陪他过几招吧。····································「父亲,这样片面宣布婚约的行为妥当吗?」加奈子一脸忧色。
「加奈子,你别担心。」说话的是井上真雄,他亲切的拍拍她,宛如一位亲切慈祥的长者。「我们井上家的媳妇非你莫属。」武田大老则在一旁附和点头,凭著武田集团这名号,就不信石湛天那浑小子敢不领情。「加奈子,这桩婚事由两家长辈决定就可以,你尽管放宽心等著当新嫁娘。」井上真雄则在一旁谄媚称是,「好啦,等记者会结束,我们再一起商量婚期和其馀的事项。」而他称霸全日本的野心也就不远了。·································记者会如期在下午五点钟於武田集团旗下、也是日本最大的饭店会议厅中举行。井上真雄与武田大老和其他列行人员一字排开人座,满意地看著全日本的新闻界几乎都到齐了。几家大的电视台甚至派出SNG做现场转播。武田大老微微点了点头,随从中一位幕僚立刻起身,俨然是整个诅者会的发言人角色。「各位新闻界的记者先生、女士,正如您所见,今天是武田集团以及井上集团极为重要的日子,因为我们有一件重要的喜事要在此宣布。」发言人故作神秘的一顿,满意地看著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孔,「武田及井上两集团将在今年合作开发几件重大工程新案。」「傅言是事实吗?听说两大家族要在今天宣布联姻,这是不是跟这次的合作有关?」一位资深记者迫不及待一马当先询问。发言人微微一笑,这正是我们今天即将宣布的喜事,经由两家族长的决定,我们今天在此正式宣布井上家的湛天先生和武田家的加奈子小姐即将缔结婚的,两大集团也会在联姻后正式合并。」更多的记者举手抢著要发问「那两位当事人的反应如何?他们都赞成这桩婚约吗?」一位记者问道。就在发言人待答询时,武田大老开口了,「既是双方家长的决定,相信两位年轻人都会欣然接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另一位记者不死心地追问:「那石总裁方面呢?他是否也是欣然接受?」全世界都想知道这个答案。那个一向喜欢挑战日本威权、天生反骨的异类分子真的会乖乖就擒,心甘情愿的结束他的黄金单身汉身份?「你何不直接问我?」低声的嗓音响起,引起所有的记者分头转向寻找声源。只见石湛天带著惯有的潇洒,不疾不徐地从容走过议论纷纷的记者群,来到会议厅的最前方。此起彼落的镁光灯同时投向今天的焦点人物。
石湛天对著前排一张张震惊的脸孔投以不怀好意的一眼,含著诡谲的笑意在转身面对记者时瞬间褪下,换上了另一种神采风貌。那刚毅俊朗的身形和嘴边噙著的一抹隐隐笑容霎时迷倒在座的大多数人,除了如坐针毡的前列人士。只有他们心知肚明,这石湛天分明是来闹场的先前那位记者终於从石湛天投射而来的笑容中回过神。「呃……石总裁,我是想要请问关於这次的婚约……您自己个人的意见,以及您对加奈子小姐的感觉如何?」石湛天微微一笑,对井上真雄投来警告的一瞥视而不见。「我个人是很喜欢加奈子,她年轻、可爱,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但如果谈到缔结婚约……」他好整以暇地投下震撼性的一语,「我想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全场一片哗然。而几位在场的人士包括两大家族的长者全铁青了脸。
「为什麽?您对武田加奈子小姐不满意吗?」这新闻可大了。
石湛天双手指尖成尖塔状,眉间嘴角的笑意不曾稍褪。「正如我之前所说,加奈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但是……」他吊人胄口的停下,全场屏息,全都等著收听下文。「我已经结婚了。」他说出爆炸性的消息,引爆了整个会场。怎麽可能?!什麽时候的事?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竟然没人知道这麽重大的新闻?全日本有一半以上的女人的心将要碎成片片。「什麽时候的事?」记著们为此扼腕,怎麽会漏了这麽大的新闻。
「很多年了吧,我想。」石湛天有所保留。
「是哪位名门闺秀有幸成为您的妻子?为何我们从没有人见过夫人?」这该不会只是他的遁词吧?毕竟从没人见过他身边有固定的伴侣,如果真有一位妻子的存在,为何她能忍受石湛天身边一个接著一个的女人?「内子天性羞怯且身子不十分硬朗,因此不常出现在社交场合,不过她今天在现场。」他回以一笑,明白记者们的想法。「容我为你们介绍我的妻子。」他缓缓地迎向隐身在走道旁边的女人,伸出手臂摊开掌心邀约,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女人羞怯地犹豫了一下,终於举步向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引她到大家的面前,「我的妻子,从台湾来的方水笙小姐。」
所有的记者都为这个女人含羞带娇的美所震慑,难怪石湛天会将她藏在深闺不肯让世人沾惹半分。镁光灯顿时此起彼落闪起,直直逼向眼前的一对璧人,水笙微微移动身子闪避直接射眼的强光,石湛天像感应到似的,立刻巧妙的移动身子挡住了镁光灯。他保护性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不啻是一个宣示和证明。这就够了,利用媒体的目的已经达到,从今以後全世界都知道水笙是属於他的,任谁也别想抢走。石湛天抬起手,「各位先生、小姐,相信大家都已经获得您所想要的消息,同时也已经摄到了您想捕捉的画面,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他拥著水笙快速穿过走道搭乘电梯离去。许多不死心的记者争先恐後地想挤入另一部电梯,希望能取得更精采的独家新闻。比较聪明的记者乾脆直接冲下楼梯,企图拦截他们,但一到了大厅门口,却只见两人身影消失在一辆耀眼的跑车中,眼睁睁地看著红色跑车以极佳的性能呼啸而去,徒留下他们在原地跳脚。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那跑车消失的方向,因而忽略了一个同样目送著他们离去的含悲目光。加奈子转过身,缓缓地离开了人群,头也不回的一直向前走,她的头始终抬得高高的,因为泪已盈眶。复杂的情绪充塞於她的心胸,羞愧、失落……但最深切的却是无止境的心伤。她早该知道的,那个自始至终冷血对待世界的男人,终究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他所有的荒唐嬉戏、放浪形骸,全都是为了要死命封锁住他自己冰封在心海最深处的真情。但为何不是她呢?那最纯粹的感情终究不会投向她,她知道永远不会是她,或任何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