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以璐在柜台里翻看最新一期的婚纱杂志,里面也有她的作品,她正低头专心参考别人的设计,忽然有人用手指头敲着柜台的玻璃桌面。
她抬起头,看到杨威廉。「是你啊!」
「嗯……」杨威廉坐在柜台前面的椅子,眉宇紧紧锁着。
「怎么了?」田以璐关心的问道。
一向都是他在帮她解决问题,她很少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的设计图不翼而飞,那是明年纽约的春装展,后天就该把原稿带去美国的工厂制作,可是……」杨威廉头疼的要命。
「怎么会这样?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呀!」田以璐也很紧张的问。
身为设计师,她当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更何况是WilliamYoung这种知名大牌,一旦开天窗,不仅要赔上一大笔的巨额违约金,最怕的是贻笑国际,从此伤害了杨威廉的设计生涯,在竞争激烈、崇尚完美的时装界中,是不容许一个小小的差错。
「我怀疑出了内贼,有人把我的设计图偷走。」杨威廉摇着头说。
「你查出是谁了吗?」田以璐急急的问。
「我有太多助手了,人人有嫌疑,却个个没证据,算了,我先从WilliamYoung旗下的几个设计师手里抽出好的作品,再跟美国那边的工厂拖延几天,看能不能亡羊补牢。」
「每个设计师的风格都不一样,只怕这样临时拼凑起来很突兀。」
「没办法,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晚上七点多,田以璐开车到安亲班接女儿下课,却接不到人!
「你们怎么可以让其它人把我女儿接走呢?」田以璐高声的责问安亲班的课辅老师。
「因为那个男人说是雨黎的爸爸……而且雨黎也很开心的跟他走,我以为……」安亲班新来的课辅老师说道。
「对不起,这实在是我们的疏忽。」安亲班的主任连忙弯腰赔罪。「这位老师是新来的,所以不晓得雨黎的家庭状况,我那时刚好在忙也没注意到,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田以璐焦急得快哭出来,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田以璐拿起手机,一看屏幕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她心乱如麻的接起手机。「喂?雨黎吗?」
「妈咪!」田雨黎娇甜的声音在手机另一边响起。
「雨黎,妳现在在哪里?」田以璐红着眼眶追问。
「我现在跟叔叔在看棒球赛!」田雨黎大叫。
「跟叔叔?」手机那头实在太吵了,田以璐不得不拉高音量。
「就是那个放风筝很厉害的叔叔啊!」田雨黎清亮的喊道。
「雨黎,妳怎么可以随便就跟别人走?」田以璐生气的大吼。
「叔叔说要带我去看爹地嘛!所以我才跟他走啊!」
那个该死的蓝嘉允到底想怎么样?她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想再看到他,而且她都已经决定跟别的男人共组一个家庭,他居然还没打消抢走雨黎的念头!
「雨黎,叫叔叔听电话!」她气呼呼的说。
「哦!叔叔,妈咪叫你听。」
田以璐还可以隐约听到田雨黎用着娇嫩的声音在跟他说妈咪生气了!
「喂?妳找我?」蓝嘉允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得意扬扬。
「蓝嘉允你是什么意思?」田以璐看到安亲班的老师正在偷瞄着她发火,于是怒气冲冲的跳上车子。「你为什么偷偷带走雨黎?」
「我们现在在天母看棒球赛,没空跟妳聊。」没想到蓝嘉允才说一句话就把手机挂了!
「什么?」田以璐又打了好几通电话,却直接转进语音信箱,蓝嘉允居然关机了!
田以璐生气的把手机丢到一旁的副驾驶座,马上发动车子往天母棒球场开去。
中华职棒再度败部复活,当田以璐到达天母棒球场想要买票时,票却早已卖光了!她根本就进不了场。
站在场外就能听到棒球场内的欢声雷动,田以璐开着车一直绕,既然没办法进场找雨黎,那就只好先找蓝嘉允的车子停在哪里。
转了快一个钟头好不容易才发现蓝嘉允的蓝色保时捷,但是附近没有空位可以停车,她只好临时并排停车,坐在车子里面守候。
她坐在车上听广播,期间又拨了几通蓝嘉允的手机,仍是直接转进语音信箱,最后她放弃了,穷极无聊的在车里边听广播边翻杂志。
停车的地方离棒球场有一段距离,但是场内的鼓声、加油声、欢呼声仍是震天价响,过了许久,田以璐才看到人潮渐渐的涌出。
她把头伸出车窗外四处张望,终于,看到蓝嘉允牵着田雨黎缓缓的从红砖道的另一头走来,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体内的肝火顿生。
她推开车门下车,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婚纱杂志,气冲冲的往他们疾走。
「妈咪!」田雨黎把小手从他厚实的手掌中抽出,张着一双手臂朝她飞奔。
但是田以璐却没有停下来抱住女儿,她越过女儿,拿起杂志就往蓝嘉允身上砸下去。
「妈咪?!」田雨黎吓得睁大眼,张大小嘴,她从来没有看过妈咪这么生气的打人。
「可恶!蓝嘉允,你真的好可恶!」田以璐不断举高杂志,不管有多少路人指指点点,就是用力的猛往他身上K。「你居然绑架雨黎!你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去你妈的!」
蓝嘉允一直站得直挺挺的任她打,直到她气得口不择言连脏话都骂出来,他才一把揪住她的手。
「不要在雨黎面前骂脏话。」蓝嘉允淡漠的说。
「你到底要欺负我欺负到什么时候?去你的鬼报复!蓝嘉允,我没有真的欠你那么多!我帮你生下雨黎了!也帮你带大她!我从来都没有背叛你!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之间的誓言!」田以璐气得歇欺底理的对着他哭吼。「什么叫背叛?不爱你才叫背叛!但是我依然爱你!依然爱你!」
蓝嘉允揪着她的手腕,表情冷冷的,没有人能看到他结冰的心已经慢慢融化。
「每当我看到雨黎的时候我就想起你,没有一天忘记!我哪里有背叛你?哪里有!到现在我还保留着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我们合买的对戒、把你送过的花压成干燥花保存着、每一张合照、每一个甜美的回忆!你凭什么说我背叛你?凭什么!」田以璐泪流满面的大吼。
蓝嘉允慢慢放下她的手,英俊的面孔依旧不为所动,心口却乱烘烘、暖洋洋的飘过一道道热流。
依循着她的话,点点滴滴的回忆又浮现他脑海,他们一起哭过、笑过、悲伤过、生气过、快乐过……那段青涩岁月,他们只有彼此……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田以璐蹲在红砖道上痛哭失声。「我失去了你,我现在只剩下雨黎了,为什么你还要来跟我抢?」
「妈咪……」看到妈咪难过她也好难过,田雨黎走到她身边,伸出小小的手臂圈住她颤抖的身子。
「起来!」蓝嘉允弯腰扯着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扶起来。
「走开!」田以璐伸手挥开他,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水,抓着女儿的小手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田雨黎被她拖着走,却一直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蓝嘉允。「妈咪,那个叔叔真的就是我的爹地吗?」
田以璐现在没有心情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她打开车门,将女儿抱上车,自己也坐上来。
「妈咪,他真的是我的爹地吗?」田雨黎也开始哭闹。
「雨黎,妳不是说永远都不离开妈咪的吗?那就不要爹地好不好?」田以璐哄着,她很害怕失去女儿。「妳不是很喜欢干爹吗?妈咪跟干爹结婚,以后他就是妳的爹地啦!」
「可是他是我真的爹地啊!」田雨黎指着站在红砖道上的蓝嘉允,小脚乱踢。
田以璐咬着牙发动车子,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将车子加速前进,突然,蓝嘉允从红砖道冲出来,挡在她的车子前面!
「啊——」田以璐紧急煞车,但是当她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却看不到蓝嘉允。
「妳撞到爹地了!妳撞到爹地了!」田雨黎哭叫着打开门,跳下车,往前跑去。
「雨黎!」田以璐也到车子前面,看到蓝嘉允倒在地上,而且头部正流着血。
「爹地!爹地!」田雨黎猛摇着躺在地上的他,小手摸着从他头部流出来的血。
「嘉允——」田以璐猛地跪到他身边,伸手扶起他。
「妈咪,怎么办?爹地流血了?」田雨黎第一次看到有人头破血流,慌张惧怕的大叫。
「嘉允,你怎么了?」田以璐六神无主,她抱着他,泪水不停地流着。
蓝嘉允还有一点意识,一手抓住田雨黎的手,一手吃力的握住田以璐的手,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望着田以璐,还没发出一个音就失去意识,晕死过去。
「嘉允、嘉允!」
「爹地——」
田以璐母女俩惊惶失措的尖叫,围观的路人见状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屈微安接到田以璐打来的电话,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立刻冲进医院的急诊室,她看到田以璐母女正守在病床旁边。
屈微安故意对她们视而不见,忧心如焚的站在病床旁边。
「嘉允!你听得见我在叫你吗?嘉允!」屈微安抓着病床边的铁把,倾身叫唤他。
「微安,医生说嘉允没什么大碍,等一下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田以璐抱着女儿,一直守在昏迷的蓝嘉允身边。
盯着她红肿的眼睛,屈微安怒火更炽。「田以璐,妳说的跟妳做的完全不一样!妳不是说不会再出现在嘉允眼前了吗?现在呢?妳带着雨黎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是什么意思?」
「小姐,这里是医院,请妳小声一点,不要妨碍到其它病人休息。」一名护士正在为另一个病床换床单,听到屈微安高八度的骂人声音,皱眉制止她。
「安安阿姨,妳为什么对妈咪这么凶?」田雨黎不解的望着她。
田以璐想跟她出去谈谈,于是低头吩咐女儿。「雨黎,妳在这里陪……陪爹地——」
「爹地?!」屈微安气愤难平的扬高眉毛。
「对啊!」田雨黎不懂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睁着圆圆的眼睛回答。「这个叔叔是我的爹地。」
屈微安咬牙切齿的冷笑。「好啊……妳真卑鄙!」
「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去说好吗?」田以璐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急诊室。
「不要碰我!」被她硬是拉出急诊室后,屈微安马上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田以璐一点也不怪她,她当做是撞伤蓝嘉允的赎罪。
「田以璐,原来最卑鄙的人是妳!」屈微安恨恨地瞇细眼睛瞪着她。「我一直以为我很卑鄙,所以内心老是扛着罪恶感,没想到跟妳相比,我那些自私的行为根本不算什么!」
田以璐抚着热辣辣的脸颊,无语的承受她的责骂。
「我恨妳!我恨妳!」屈微安拚命的想止住泪水,但是她怎么也阻止不了泪水直流。「嘴里说得好听,其实都是在骗人,都是在松懈我的戒心,私底下却拉着妳女儿暗中对嘉允下功夫,让他回到妳身边!」
田以璐默默无语,她是曾经幻想过他们一家三口能重新团聚,也曾幻想破坏屈微安的幸福,而且她还背着微安,跟蓝嘉允暧昧不清,因此她觉得微安恨她、骂她都是有道理的。
「我不甘心……输给妳我真不甘心!」屈微安摀着嘴痛哭。「妳知不知道,其实今晚妳可以不用打电话给我,因为……我跟嘉允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田以璐不解的望着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妳太过分了!妳根本不是朋友……竟然当着嘉允的面说爱他……开幕酒会落幕的那一天,我跟嘉允的婚约就完了!」屈微安盯着她的眼神充满怨恨与不甘。「嘉允说他不能跟我结婚,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接近我只是为了要报复妳,我只是让妳痛苦的一颗棋子……」
「微安……」田以璐为她流下泪来,知道她一定伤得很重很深。
「虽然……他绝口不提爱妳,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真切切的爱妳,这八年来嘉允一直认为你们会再相见,他心里一直这么深刻的惦念着,为什么记得这么深,因为内心强烈的感情,为什么恨得那么深,因为他爱妳爱得更深!」屈微安不得不认输,她打不过田以璐。
田以璐为自己心痛,为屈微安心痛,也为蓝嘉允心痛,她揪着胸口,心疼的看着好友。
「只怪我交友不慎,把妳这种人当成好朋友,也怪我识人不清,遇到爱情,就什么也不思考傻呼呼的跌进去……」屈微安哽咽的说。
「妈咪,」田雨黎跑出急诊室。「爹地醒过来了!」
屈微安抹抹眼泪,撇头就走进急诊室。
「妈咪,我们也赶快进去啊!」田雨黎看到田以璐还站在急诊室门外,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催促着。
「等一下,让安安阿姨跟爹地说一下话。」田以璐牵着女儿的手,站在急诊室前的门廊。
「为什么?」田雨黎噘着小嘴。
「乖,听妈咪的话,咱们等一下下。」
屈微安走近蓝嘉允的病床,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蓝嘉允看到她,眼睛又往医院四周梭巡,看不到田以璐母女俩,他难掩眼里的失望。
他失落的神情让她心痛,她就在他眼前,但是他的心却悬在田以璐母女俩身上,她要这种男人干什么?
「恋情在刚开始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所以在上海与你不期而遇时,我莫名其妙的对你一见钟情,但是,恋情在要结束的时候,总会出现或多或少的线索,我发现的线索就是,原来你还爱着田以璐。」
蓝嘉允不说话,头一次,在他的眼神里浮上歉疚。
他愧疚的眼神令她更难受,屈微安低下头,从皮包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是我一直不肯还给你的订婚戒指,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了,随便你要再送给谁,都不关我的事。」
说完,屈微安站起身,把戒指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转身就要离去,蓝嘉允却在此时伸长手抓住她的手。
「对不起。」蓝嘉允自责的看着她。「妳是第二个让我说对不起的女人,妳很好,其实妳真的很好。」
「我再好也不能变成你心里的第一个女人对不对?」屈微安看着她深爱的男人,但是心里很明白他并不爱她。
「对不起……对不起!」现在对她,蓝嘉允就只有这句话要讲。
屈微安心痛如绞的扳开他的手,低头不断拭泪,疾步走了出去。
屈微安走出急诊室时,看到田以璐母女俩正站在一旁,于是走向她们。
「我决定再去上海,我还要在上海的浦东跟男人邂逅,然后陷入热恋、闪电结婚,希望在下一次从大陆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能做回朋友。」屈微安哽咽的说完话后就迅速离去。
田以璐视线模糊的目送她离开,然后被女儿拖着走进急诊室。
田雨黎拖着妈妈走到蓝嘉允身边,伸出小手点点他的鼻尖。「你是我爹地?」
「嗯……喜不喜欢我这个爹地啊?」蓝嘉允已能自己坐起身,他伸手捉住她的手。
「勉强可以,不过我先跟你说,你躲起来好久,都不理我和妈咪,这点让我很生气,所以我告诉你,我现在喜欢干爹比喜欢你还多。」田雨黎瞪着圆圆的眼睛噘嘴说。
「好,那我可以先原谅妳现在喜欢干爹比喜欢我还多,但是妳妈咪就不行。」蓝嘉允把眼神投向田以璐。「妳妈咪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喜欢我比喜欢妳干爹还要多!」
田雨黎双手紧紧抓着床尾的铁栏杆,心里一阵莫名感动。「你为什么突然跳出来拦我的车?」
「因为我要告诉妳,不准和杨威廉结婚,否则WilliamYoung在纽约的走秀就会开天窗。」蓝嘉允双眸专注的凝视着她。
「什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田以璐倏她瞠目结舌。
「没错,是我先了一笔高价买通内贼。」蓝嘉允注视她的眼神渐渐染上情感与笑意,就跟多年前一样。
「你……」田以璐拍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