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公孙策的门,里面没有人回应,门却在他手刚刚触到的时候自动开了一条缝,透出里面闪烁的灯火。
如果是平日的展昭,必定会站在外面等,一直到公孙策回来。
但这回,也许是心情太过烦躁的缘故,展昭想也没想,就在没有等到主人邀请的情况下,直接推门进去了。
公孙策自然不在房中,从灯火和书桌上物品的摆放位置看来,他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展昭的目光落在了书桌的一角,那里放着治疗白玉堂的书,因为对它的书已很熟悉,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然后展昭的脑中掠过了一个影像。
八贤王一只手放在鬓边,手指几乎是指着眼睛,而另一只手则放在一本书上,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白玉堂,锦红楼,还记得吗?
——眼睛。
——被偷走的书。
——事情,没那么简单!
展昭觉得很冷,冷得他几乎感觉到了从指尖到内脏的隐隐疼痛。
他犹豫地走向那本书,心中满溢了焦急和恐惧。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猜错了!不可能的……
既近又远的距离迅速缩短。
他微微颤抖地按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书皮上,因长期练剑而磨出硬茧的手指擦过了精细的纸张,然后,慢慢地掀开了第一页……
一片空白!
他的心,连同整个人都沉入了死亡的绝望中。
他抓起那本书,用几乎扯破纸张的大力狠狠地一页一页翻过,可怜的书几乎被他扯得散了架。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展昭紧紧捏住那本书,厚厚的书册被他轻易地捏成了几折。
怎么……可能!
胃部一阵剧痛的收缩,一股腥气猝然涌上喉咙,“噗”一声,在被扯得一塌糊涂的雪白纸张上撒满了点点猩红。
公孙策和王朝一边低声讨论什么,一边往他自己的房间走来。
到了门口,王朝告辞,他想也没想地一推门,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来,不由吃了一惊。
“展护卫!”
转眼发现他落在书桌上的血,公孙策几乎灵魂出窍,慌张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快坐下让我看看!”
展昭没有理会他的问话,颤抖地将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书举到公孙策面前。
“公孙先生……”
公孙策的脸苍白了一下。
“那本书……不是这个……是不是?”
公孙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展昭却仍然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书……还在……是吧……在哪里?在哪里?公孙先生?”
公孙策的目光犹疑着,最终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展昭如遭雷击。
“书……”
他全身都在抖动,简直语不成声。
“根本没有保住……吧?那天晚上就和其他的书一起丢了,对吧?公孙先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公孙先生!”
公孙策无言以对。
其实想一想就知道了,那些人不是雅贼。
在那时候偷书,目标很明显是指向展昭和白玉堂,不可能在搬走那么多书之后却独独漏掉这一本。
当时公孙策离开的时候的确带了一本书,却不是写了补针的那本,而是一本药书。药书到处都有,补针的书却稀少得令人难以接受。
白玉堂是不能瞎的,展昭也不能接受那个现实。
展昭刚刚找回失而复得的情人,而他也是刚刚才解开白玉堂的其他禁制,相信只要稍一努力就可以让白玉堂的眼睛恢复正常。要他在那一刻告诉他们一个近乎绝望的结果,他实在说不出来。
所以他情急之下只好声称那本书还在。
之后,他悄悄找人制作了一张相似的书皮,包在空白书页外做冒充,希望找到书之后再告诉他们。
可是……
展昭的眼睛极度充血,和染血的嘴唇一起,将他的脸衬托得异常青白。
公孙策不忍见他这样,道:“展护卫,你实在不必如此……”
展昭转身,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向门口。
公孙策怎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等一下!展护卫,你不能就这样走!”
他伸手去拉展昭,然而还没等碰到那身红色官服,展昭却倒了下来。
公孙策大惊,慌忙上前扶起展昭。这个温文的年轻人一脸一手都是血,还有更多的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一向冷静的公孙策也慌了。
“展护卫!展护卫!来人啊……对了,我的药箱……”
他放下展昭,想去把自己的药箱拿过来,却被几欲昏迷的展昭一把拉住。
“不要……告诉……玉堂……”那双眼睛几乎是在拼命保持最后的清醒,“别告诉……玉……”
“我知道了。”公孙策说,“我绝不会告诉白义士。”
不管是那本书,还是你的病情。
展昭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白玉堂忽然觉得心慌,他从桌旁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
是谁出了事?
是什么事?
有谁受伤吗?
展昭呢?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模糊的惊呼,白玉堂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分明叫的是是“展昭”!
他心一慌,咚地一声,他撞倒了展昭的剑架,被撞到的腰有些痛,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摸到门口,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展昭!展昭!
你出什么事了!展昭!为什么要让我的眼睛在这时候看不见,在这种时候怎么能看不见!
展昭!
风流天下的白玉堂,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门外小小的空间里乱转,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一串脚步声慌慌张张地向这边跑来,白玉堂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白兄弟!白兄弟!”
是赵虎的声音!
“赵虎!出什么事了!展昭怎么了?”
白玉堂准确地抓住跑向自己的赵虎,厉声问。
赵虎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抓更是心慌意乱,支吾道:“这……啊,没,什么都没!展大人说让你回屋去,他啥事也没有。”
这分明就是骗鬼!
“赵虎!”
赵虎一激灵,反应很快地回答:“展大人不让说——啊!”慌忙捂嘴。
白玉堂气得直咬牙。
好啊,展昭,你真行!在早已心意相通的现在,居然还有事能让他想尽办法瞒着自己!
但对展昭来说,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的话,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白玉堂心痛得连内脏也纠结在了一起。
都是因为我!我的愚蠢不仅让自己陷入危险,而且在这种重要时刻无法给予展昭任何帮助,反而还让他担心,甚至急得让赵虎这种蠢材来欺骗自己!都是因为我!我实在是——
不!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不管展昭出了什么事,既然他不让自己知道……那……我就姑且信了他吧。信他没事,信他就算有事也能自己解决!
“赵虎……”
赵虎惊跳起来。
“白兄弟!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真相的!”
这个蠢材!白玉堂低吼:“不用你告诉我!我只问你一句,展昭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无法查案?”
这个……好像和展护卫给他下的命令并不冲突?赵虎想了想,肯定地嗯了一声。
“很好……”展昭,我们的帐今后再算!
“赵虎,你现在马上带我去找包大人!”
“啊?嗯,是!”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白玉堂在赵虎的带领下到包拯书房时,包拯正一边揉腿一边和王朝说着什么。
一进门,白玉堂便循着包拯的声音追了过去,一掌拍在包拯身旁的书桌上。
“包大人!我有事禀报!”
包拯吓了一跳。
“白义士?出什么事了?”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稍微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然后将这几天所查到的线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了包拯。
“……我和展昭还不能确定此案真与八贤王有关,怕说出后让大人为难,便暂时隐瞒,想等有更多线索后再说,但现在看来,还是先告诉大人为好。”
包拯沉吟,点头:“你们所说有理。本府不是偏向王爷,但仅这些证据而言,依然不能证明他牵涉其中……”
白玉堂急道:“这些不够,还有麒麟剑在!它也是重要线索!可惜我和展昭今日在古玩店转了整整一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八贤王如此想得到麒麟剑鞘必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们在剑鞘上还看不出什么,但那不代表表麒麟剑本身也没有。
所以那天他们便已奉命分头调查,如今白玉堂被囚一事的内幕正在逐渐剥开真相,若再能找到麒麟剑,那此案几乎就可能攻下一半来。
听白玉堂此言,包拯抚着须露出了微微得意的笑容:“白义士,你和展护卫这两天忙于调查,我们也没闲着呐。”
白玉堂心中一动。
“难道说毛……”
包拯笑道:“王朝等人已经有了些眉目。”
白玉堂大喜。
“那太好了!王朝!你们查出什么来了?”
王朝道:“那把剑看来是古器,所以之前我们一直在古玩店找,但找遍了整个城也一无所获。
一般而言,古玩店之间是有消息相通的,谁弄到了什么好器珍品,互相之间总要炫耀炫耀。可我们问了许多店,都说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没有进什么好货,而新进的货中也都没有听说有兵器类的东西。
“我就想,或许那剑是被人偷了,是赃物,所以不敢卖到古玩店去,在那里等下去,八成是没有收获的。于是便从本地的兵器铺和当铺查起,果然,今晚终于在一家当铺里找到了。”
白玉堂激动道:“那剑呢?快拿来我看一下!”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无法视物的现实。
包拯道:“白义士少安毋躁。此事事关多条人命,若打草惊蛇,则前功尽弃,所以王朝只是在搜查时见到该剑,却并未将剑带回,只留了几个人监视那铺子,他则先行回来禀报。”
白玉堂喜道:“太好了!王朝!快带我去那当铺!我们今晚就想办法把它一并端了!”
包拯看着他陷入沉默。
如此行动,若有一人临阵指挥才最好,但公孙策不会武功,白玉堂双目失明,王朝等四人能力不足,展昭又……
白玉堂心知包拯沉默是为了什么。
他抓紧桌角,连指尖也因过度用力而有点泛白。
“大人,能否让我去?”
“不行!”
包拯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为了这次的事,白玉堂已经吃了不少苦,如果再让他出点什么事,即使展昭不追究,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白玉堂心中怒火满溢,强忍着道:“包大人……您是否认为白玉堂已是废人?”
包拯左右为难。
“这……”
若是不让他去,这耗子非闹得府里不得安生;可让他去……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向展昭交代?
想了许久,终究叹了一口气:“好,白义士,此次抓捕便由你指挥。但你要当心自己的安全,千万千万!”
细细的笑意爬上白玉堂的唇角,又很快消失,他猛地一个转身,险些碰倒了紧跟在他身后的赵虎。
“好!我们出发!王朝你快去再找些帮手来!赵虎你保护包大人!”
赵虎慌了。
“啊!白兄弟!你不带我去吗?”
“那不可能!”
赵虎:“……”
包拯有些忧心地看着那个兴冲冲地跑出去的白衣青年,不禁长叹。
“大人?”
“没事……你所说的本府已经知道了,去助白玉堂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