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什么都别动感情。
屁,这么说的人,那是没真正爱过。
感情一旦动了,还存在什么其它?
××××
sexy手遮住眼睛抚额头,抖动地叹息着。
周围全是抽气声,连冬那厮满头汗对人傻笑,不熟,真不熟。我才认识的他,就托他替我拿把伞的交情。
“妈了b,”我生气的小声骂他,“嫌我丢你人了啊?”
“这话说得……”连冬脸上阵儿红阵儿绿的,“你又不是我带出来现世的。”
“你小子,俩字,”竖起中指****他,摆这种阴阳怪气的脸色给我看,“欠吊。”
回头冲sexy说,“我不要这名额。”
“发烧了你。”闾丘横过手,掌刀对准我的脖子就是一劈,我“嗷”地痛叫起来,元宝一抬小肥腿窜跳到我肩上,爪子心疼地给不停揉揉,我眼眶噌的就红了,喂它几块钱的玉米粒都知道向着我,我和连冬打从穿档裤时就一块儿把尿的交情,为了这么个名额变得发馊。
“不干你的事”,我吼回去,连冬乱抓头发,一声不吭。
Sexy好整以暇地问我,“焦旸,第一次我可以当你开玩笑,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要?”
“兄弟都快没了,我还要机会干嘛。”我特黑帮地一锤拳头。
“那我可顺延给考分的下一位了。”扬起尾音,靠,sexy还逗我。当我白耗子呢?我真要作秀,可得收钱。
“连冬,”我不卑不亢的问,声音周围都听得见,“你估计按考分,你能是下一位么?”
连冬呆了一呆,仔细打量一下所有的落选者,迟疑的摇摇头,我对sexy说,“你爱谁谁。”
说着,一巴掌拍住连冬的后背,推着他往门外走,这小子死贱,被我这么推,就是不挪窝,低着头特挣扎的样子,我说你痛苦啊,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就算现在取了,隔阵子培训还得被淘汰。
连冬咕哝着说那也比我眼睁睁看着录取别人强。
我挺恼火了,“你爽快点,什么意思明说,这么别别扭扭我以后拿你当姐们儿。”
姐们儿还没吱声,身后倒是一挺幸灾乐祸的白眼狼,靳蠡投胎似得急吃八咧,“肖老师,焦旸这就算自动弃权了?”
德行,也不知道谁会攀交情,还肖老师咧,瞧sexy那满身挡不住的风骚样,叫他老师?老鸨还差不多。
Sexy照例漾出魅惑的笑,挺悠闲地在胸前环紧胳膊打量我们几个热血小青年,闾丘盯着他的侧脸,阴沉地哼了一声。
“谁们自动弃权了!”连冬是个尾巴露馅的闷炮炸,甭管自己窝里怎么斗怎么不舒坦,旁人一旦入侵,准是枪口火药一通猛哄。
我心口一阵暖和,要说还得怪我,怪我,优秀的道德品质,掩盖不住光芒,给身边人树立了典型,榜样力量无穷。
“他是个脑缺钙的你还没看出来?谁们说不要这么名额了?”连冬伸手把我胳膊隔开,瞪大眼睛,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跟人去把手续给办了,”听着像是卖了黑户口苦力,“把我美梦抢了,你可得争气点。”
说着,把我往sexy身边推,周围人看大局已定,纷纷妒嫉又仇恨地盯着我,怒火层层叠叠,我怕谁啊,一眼一眼瞪回去,心灵的窗户快抽筋了也不认输。
Sexy说,“得,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跟我进来填表。”
连冬跟着人潮往外走,我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嗷”了一声,接过两百八,我终于恢复玉树临风的帅样,元宝缠绵地吱了一声,五迷三道地用爪子环抱住我脖子。
“我在门口等你,”连冬指指大门,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也难怪,搁谁都有些讽刺,前途铺满了闪闪发光的大钻石,我却忍不住对连冬有些说不清楚的愧疚。
“你小子可真没什么想法了?”我半边身体跟着sexy走,侧过脑袋挺蠢的冒出这么一句。
“靠,谁还忽悠你啊。总之,等你办完这边的事,咱回去再说,”连冬冲我挥挥拳头,拿出手机着急死按,“现没空,得跟我小情儿诉委屈呢。”
我松口气,要笑不笑的蔑视他离开的背影,活见他的鬼了,什么小情儿,网上一聊友,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不知道,人说自个儿一清秀美人他还真信,面都没见过,短消息来短消息去的个把月了,他还越陷越深,一天不爱一把,跟身上长虱子一样。
要说我和周黎都没这么浓情似海过。
为了那小情儿,连冬还特地去开通了个移动qq。照他肉麻的说法就是随时随地接受爱的讯号。这不傻b么,人对着电脑一通话,打字不费力,他倒好,一字一字敲那么累,还跟手机急,嫌输入不够快嫌容量不够长。
有钱你去买智能手机啊。成天管我借。疙瘩……
大部分人渐渐散开,免不了有几个落选者不服输,拉着sexy和一众考官辨,手还不停指我。我特别乐,见人这么痛苦我就暗爽,摆出暴发户的脸,非常傲慢。
估计那样子实在欠扁,闾丘边笑边拉我,“可以了,你也差不多一点。小心待会儿出去被围殴。”
听到围殴这个词,我就突然想起臧关陌。
他那深邃的脸和演戏时爆发出的强烈的沉痛让我心里一阵阵的抽,很难挖出原因,我也不敢去挖原因,但好像那种抽搐总会在无防备的瞬间一下子钻到我心里面,有点急,像钻进一个圈套。
我甩头,笑着勾紧闾丘的肩膀,“那你会帮我,是不是,兄弟?”
身边这两人,靳蠡是嚣张的特讨人厌烦,手上有活又怎样,我不信他能强过臧关陌。
闾丘就让我觉得很亲近,他身上有种纯净的不设防,跟我一样,算个善良人,而且关键时候,准讲义气。我眼光特别凶,通常认朋友都有谱,他和sexy之间的结,我也就是装傻,以后慢慢套话。
闾丘挺悲伤地叹口气,“我们家汤团都跟你亲的什么似的,我要不认你这个兄弟,它准遗弃我。”
……我算明白了,龙猫是他的宠物,我是他的宠物的宠物。
大概也就十分钟不到的功夫,sexy被那些个落选者唧唧歪歪的扯烦了,扔下一句推托,把屁事扔给其他考官,自个儿抽身过来,我们仨齐刷刷地等候指示,他一指左边的办公房,手一挥,“go.”
大话西游的结局一幕出现了,我们仨屁颠颠地跟在他后头直奔。
接下来当然是填表办手续,幸亏我随身带着身份证。
虽说那照片挺丑,我也不怵,咱是成年人,谁都知道拍身份证照是怎么回事,暗乎乎一小屋子里,摄影师的脸蒙在大黑布后面,就跟要给你拍a片一样鬼祟,当然我一蒸馏水少年没看过那玩意儿,可要形容起来我就那感觉。
准备好——他妈谁对着强光黑布能灿烂起来?照出来的效果能认出是个人算不错了。
靳蠡指着大头俊男照,挺找操地说,“焦旸,这是你?”
我惭愧的低下头,“是,哪能跟你比啊”,说着指指他的那张小硬卡,大惊小怪的咋呼,“这是人?”
他脸刷的绿了,我哼着黄梅小调,憋气吧,驴吧,自找的,谁不知道我死要脸,嘲讽谁也别想嘲讽我,让你比蹲马桶里还臭。
“哼,现没空跟你逞口舌,别以为嘴刁些了不得,咱们以后有的是日子比高下。”他挺不屑地从鼻子里发个声,走到另一边,自顾自填表。
我的履历简单,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咬着笔杆百无聊赖的四处看,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应该是前批五个人。我跟当贼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丢人,也不知道亢奋啥。
翻开第一张,就是臧关陌。
我一路看下去,除了姓名性别等基本栏用了我能认得的中华民族方块字,其余都是特花溜的洋文。
我拧紧眉头死看,嘴里发出“咋咋”声,闾丘在一旁奋笔疾书,被我骚扰怒了,挤过来看了一眼,“有想法?”
我立马把文件夹收好,正襟危坐,“没想法。”
“挺垂涎?”
“垂涎谁我也不敢垂涎他啊。”
“那淌什么口水?”
“我渴都没处喝,哪来的口水。”
“纸都湿了。”
“元宝撒的尿。”
元宝愤怒的举起爪子,扯我耳朵。
闾丘笑出来,不再跟我胡扯,我好奇地拿过他的表来看。
“乖乖~~”这一看,我眼珠子都突了,“你比我大这么好几岁呢?”实在看不出来。
“哪有好几岁,不过才三年。”闾丘心不在焉的转着笔,眼神又开始往sexy那边飘。都成习惯了。
“你读的高中强啊!!”我赞叹不已,全市谁不知道这个学校,尽出能人,顶级大学十有八九的生源来于此,“成绩不怎么样吧?”
“会说话嘛你!”闾丘瞪我一眼,“你去打听打听,那时候谁不知道闾丘康是一尖子啊。”
“这我可就真不懂了,”我摇着他的表,疑惑,“既然在这么强的高中里还是尖子生,怎么会落到这种大专?”说好听些还算大专,其实压根一野鸡地儿。
“……”闾丘收回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正想说算我没问,就听见他哑着嗓子,“我高考的时候,掉了……”
“掉了什么?”我问,sexy被我们的谈话吸引,转过头来看这儿。
“掉了一个人。”闾丘咬牙切齿,特仇恨的样子,sexy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一拍手说都填好了吧?
收了表,大致布置接着的打算,集合培训的具体日程还有待敲定,让等电话。
我急着找连冬,抓起元宝在鼻子上蹭了一蹭,还给闾丘,撒腿就跑。
门外,连冬坐在石阶上,背影不可遏止的散发出落寞,我瘪瘪嘴,走过去,一声不响地坐他身边。
小子正拿着手机发呆,眼角余光瞟我,“都办了?”
“办了。你气消了?”
“傻b。我是那种人?”他一咧嘴就骂,看看我,“放心,钱还按准数还你。”
我垂泪,放心了。
一看表,下午四点,才惊觉耗了整整一天,午饭都没吃。倒也不觉得饿,估计是兴奋的。
连冬早拖人订了一小宾馆,才两星,可离这儿很近。
我俩聊着,经过路口时,见闾丘等着打车,刚想叫,就见一大奔拉风的呼啸而过,停在闾丘身边,我依稀看见sexy的侧脸。
不知说了些什么,闾丘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拉开后排的车门。
大奔一路驰骋,元宝在闾丘肩上一旋身,看见我,隔着玻璃直扑腾。
很快就找到那个小宾馆。
预定的是两个单人房,总台小姐看我俩挺好交情的样子,说单人房的床其实足够两人睡了,你们要不要挤一下,实惠些。
我一听实惠两字就整个人发光,连冬一把拦住我,别别扭扭,“焦旸,来都来了,不差这几个钱……”
“妈的,”我怒了,“归根你还是心里有疙瘩!”
“我没,”连冬面红耳赤的辩解。
“没你不跟我睡!”我嚷嚷,大堂里的人全冲我俩看,总台小姐直抽气。
“又犯傻你!”连冬把我拉过去小声嘀咕,“焦旸,咱将心比心,我真不是你气,但你也体谅体谅我落选想独处的心情。更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我冷静下来,问。
“她说今晚一直呆网上陪我。我怕一直发短信的动静吵你没法睡。”脸通红。
“操……”我轻蔑,敢情是为了妞。
各自进房,我给周黎打电话,手机关了,家里座机一直忙音,估计她爹又在联众呢。
爽快地冲了一把澡,沐浴露全让我给用了,浑身滑溜的,我边冲水边瞅着手上的大戒指直乐。
现在才有工夫好好端详,银质的,估计经过特殊的抛光处理,看着特别亮,宽宽的界面,上面雕着花纹,有些像龙,特男性图腾的气派。我亲一口,欢喜得直唱歌。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思索一会儿,把戒指摘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藏在背包最隐蔽处。
出门觅食。连冬躲在他房里说懒得出门,我惦记他刚才那句话,体谅地说给你带晚饭回来吧,他恩了一声,随后是短信发送的提示音。
我摇头,自个儿走到大堂,翻看服务台的指南手册,就见一服务小妞过来对着总台的值班抱怨,我听一大概,好像说有一客人想入住,可没房间,附近宾馆就这一家,那人挺横的,吵着让想法腾出一间,跟人合住双人房也没问题。
正庆幸着入住早,手机响,一看是闾丘的短信。
——你和连冬没事吧?
——没,他沉痛着呢。我刚看见你上肖恩的车了。
——嗯。你不许打他主意。
——-___。有病你。
——不是你想的那意思,他欠我债。
——只要我不欠你就成。
——哈,等哪天你欠的那个人出现,躲也躲不了,弟弟。
我笑笑,脚刚抬起来打算往外走———
“焦——焦——”鬼叫,我一哆嗦,僵了,转身,韵律独特的步伐,邪漂亮邪漂亮的脸,臧关陌从走廊那边走来,眼睛鬼亮地盯我,凑近,一伸手搭住我肩膀,表情暧昧的笑,像雀跃,像阴谋。
我脑子缺氧了,随他咧嘴傻乐。
“焦旸,可让我看见你了,”他说,“你欠我的东西准不准备还了?”
一低头,审视我空空的艺术家般的手指,面目迅速狰狞起来,“小b不听话啊,戒指呢?”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悠闲的环着我肩,一脸“做戏吧,你尽管演”的表情。
好一会儿,见我咳的动静小些,他拍拍我,“你儿子呢?”
“还闾丘了。”
“哼,”他凶狠地眯起眼睛,“儿子知道得还人,摘了我戒指放哪儿了?”
我一轮眼珠,被他抬起下巴,“说话。”
“掉……咳,了。”
“少他妈又来这套,咳咳。”他厌烦得学我咳巴两声。
“真……咳,紧张,就,咳。”
“掉哪儿了?”
“知道…咳,掉哪儿,就……咳,不叫掉。”
他放开我,手指摩挲下巴,眯着眼思索,那样儿巨罪恶。顿了会儿,他的脸一下凑近我,五官无限放大,我紧张,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鼻子快碰到了,我都不敢呼吸。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我不上你套,咱们慢慢玩儿。”他笑,我羞愧的摇头,肯定是要辜负他的评价了,我一单纯的傻好人。
正勾心斗角的快活,一服务小姐挺紧张的走过来,嗫诺地冲臧关陌支支吾吾。
我恍然,“你,咳,就是,那个,咳,没房住的,咳。”
他看看我,眉毛一抬,也是恍然大悟状,“我说声音熟呢……”春光灿烂的笑起来,“刚才有一人挺c地嚷嚷怎么不跟他睡,我在那头都听见了。”
我整张脸皮发紫,被动了被动了。
“焦旸,那是你吧?”他大笑起来,“别难受,我满足你。”
“我,咳,不劳烦你。咳,刚看过了,那屋,咳,就适合一人,咳,小,太小,咳。”
他不容置辩的把行李拖到我脚边,我还在咳巴个没完说不成。
他一抬头,“房钱算我的。”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对峙,服务小姐不耐烦地问究竟怎样?
真傻,还用问么?
“赶紧把这位先生的行李拿进去啊!”我打算回屋就把电话开通,长途,拨外省市114,冰柜里的水果泡面饮料零食全哈呼光。
“不咳巴了?”臧关陌挺乐的凑近我。
我抬头冲他高兴,“我一欢喜就不咳巴,以后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他心怀不轨地对着我直笑,“知道,怎么不知道,我刚不就说了么,焦焦,以后咱俩慢——慢——玩儿。”
不正经,这爷们绝对不正经。
我脑子里警钟长鸣。
哀伤的叹气,低着脑袋,一边看服务生把臧关陌的行李放在推车上往住房部运,一边痛苦得抓着他的胳膊,“没时间玩儿了,我今住上一晚,明早得回乡下,以后也就电视上瞻仰瞻仰你的份儿,”难受的鼻涕都快下来了,“会想你。”
“你他妈当我落葬了啊!”他似怒非怒地骂,“唬谁呢你,我都听那肖……肖什么来着?”
“SEXY”,我插嘴,起个不上台面的绰号也得拖人一块儿下水。
他挺爽的一笑,“嗯,听他说你小子也被录取了,”说着,拍拍我肩膀,“沾哥光了吧。”
“沾了,沾了。”我点头哈腰,“可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陪人来的,现兄弟交情搁浅了,我一定不参加。”
他歪着脑袋看我,“我会信你?”
我很茫然地抬头看看电梯的指示灯,整一个迷途少年,“刚才决定的,其实我表都填了,也以为连冬他火头过了就没事,可那沮丧的样子……他这么多年来的理想,我实在……何况,我本来就不是这块料。”
臧关陌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火大,鄙视的唾弃我,“没出息。”
我摇着头叹气,“绝望。”
丫傻逼美国呆这么久,蠢的这德行,我说什么他信什么啊。
他甩手扔下我就走,冰凉地丢下一句,“绝望你个屁,还真当我信你这套鬼话连篇啊。你要是孬种,我臧关陌白活这么大。”
我一愣,精怪啊,遇到对手,终于有意思了。
发自肺腑的笑起来,跟上去一揽他肩膀,“哥,吃饭去。”
他一挥手,“谁你哥啊,我可还要脸。”
说是这么说,脚上还是和我往街上走,“吃什么?”
“庆祝,预祝。当然吃顿好的!”我轮着眼珠,让他请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他说,成啊,还当你谢我的房钱,你请吧。
“……好的盒饭。”我舌头一结,赶紧加溜了俩字。
臧关陌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恼怒,朴素是美德。现盒饭都附送水果,划算!
天色还亮,但空气里开始飘着日落黄昏的薄醺,凉风轻微,轻松而舒坦,我俩一路闲扯,聊得挺快活。
依然是或真或假的斗心智,逐渐了解的过程撩人又充满趣味。
他的过往、身世、经历,我并不感兴趣,那是两个世界,听了也不见得能体会。
他走在我身边,一晃一晃的韵律,独特,狠抓我,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这个人将会和自己一起奋斗,一起追寻,一起辛苦与劳累,一起失去与获得,就妙不可言。
这条街安静优雅,法国风格的建筑,沿路是乌漆的雕花栏杆和探出墙的梧桐树。
他说,焦焦,你身上有股挺好闻的味道啊。
我说,刚洗了澡啊,沐浴露的香味儿吧。
他皱皱鼻子,不像,只有从你身上散发出来,才特别。
我假正经,一言不发,经过商厦时,大玻璃窗反射出一张憋骚憋到面目抽搐的脸。
他辍着鼻梁忍不住笑,你这什么德行,只要是夸,还都信啊?赶明儿卖了你。
我说,哥,卖多少钱可得好好抬价。
我俩没目的地,随路走随路看,不知哪儿传来歌声,应该是街面小音像店在放CD,隐约是欧美的,臧关陌轻声跟着哼,嘴里咕哝出一串特溜的RAP,我神魂颠倒,“强!我就爱听周杰伦的调调。”
臧关陌挺不屑的瘪嘴,“那是你没听过黑人音乐,周杰伦算什么呀,伪的。”
我不理他,热血少年斗志昂扬,劲头上来了,大街上就手舞足蹈,“哼哼哈兮,我只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臧关陌一抓我脖子,跟拎米袋似拎起我往那小音像店里走,“什么不好学,跟你儿子一个德性。”
“什么德行?”话出口我就后悔,蠢到家了。
果然他一瞪眼,“宠物。”
那家店铺面还挺大的,一排溜的CD整齐的陈列着,臧关陌一晃进去,就跟太阳似的光芒万丈,我特配合得跟在他身后作掩目状,老板是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上下一打量,瞎了眼,以为天降财神,奴才巴拉的招呼得很周到,直问两位先生要什么,臧关陌四处一望,嘴角往下撇,扔了俩字,“盗版。”
老板脸刷得就不好看了,跟小白菜似的,我一擦汗,跑到软件区挑游戏,臧关陌也不过来,隔壁书店的小门和这家音像店相通,他晃着晃着就过去冒充风雅人士了。
我打算买张暗黑回去逗连冬那落魄哥们,找半天都没见,只能忝着脸问老板,老板从柜子里拿出藏货,半死不活地,“我这儿可都是盗版。”
我讪笑,指指那边臧关陌的背影,回头说,“哥们别跟他计较,一混血儿,不会说中文。出海关的时候,恰碰上抓走私犯,海关一口一个盗版盗版,他听多了,还以为是你好你好,招呼语呢。”
说着,又挑了一张大富翁给周黎解闷,老板收着钱,半信半疑,“真的?”
我沉痛地点头,“真的,一定加强教育。”
刚说着,“焦——焦!”好死不死的,偏这儿叫魂!老子欠你啊!臧关陌捧着一本书,从隔壁书店兴奋得跑过来冲我直捶肩,“焦焦,你瞧我找到什么宝贝了?”
身后老板的怨气黑团似的直冒,“……不会说中文?盗版是你好?”
我冷汗,一拍额头惊叹,“奇迹!这是文化的力量!他会说中文了!”
老板一声冷笑,转身,打算动刀子了,我拉着臧关陌一刻不敢停留,闪人。
跑出挺远,才有空问什么书,宝贝似的。
他挺爱惜的摸着书皮,“特利斯当与伊瑟。”
我皱眉,怎么那么老长的名啊,臧关陌慢慢走着,声音低沉,透露出得偿夙愿的愉悦,“我可是找了好多年啦,没想到会在国内买到译文本。”
“什么故事啊?”我手放在脑后,脚步一颠一颠,跟在他身边,挺亲近。
“特利斯当,英勇善战,是马克王的首席骑士。在一次战斗中,身中剧毒,自我放逐。小舟飘到爱尔兰,遇上公主伊瑟,她为他采摘草药,细心治疗。特利斯当回国后,得到马克王要迎娶伊瑟公主的喜讯,奉命前往迎亲。行前,公主的母亲让她随身带着一剂药酒,交杯合饮,就能永世相爱。特利斯当护送伊瑟的途中,盛夏酷暑,两人难忍口渴,误饮了药酒。”
他悠悠地说着,我发现这半吊子的中文能力很强,用词言简意赅,干净洗炼。
他的侧脸在黄昏余辉下温柔而充满魄力,深邃的轮廓像会发光,一身休闲,和这清爽又令人迷惑的环境很是相称,诱惑,能杀人。
至少我觉得自己在滑向危险。
哑着嗓子问,喝下了怎么办?
他转过头看我,坚定地说,“只能是相爱。”
“……啊。”
“只能是相爱,”他重复,“即便是不可以的爱情,不该有的爱情。无论用理智或意志,都无法克制。”
“……相爱之后呢?”我都意外自己会如此着迷这个故事。
“骑士文化和地位注定了他们的选择,伊瑟当然得和马克王成婚。婚后,两人无法忘情,终于私奔,在树林中牵手而眠。马克王找到他俩,见到深睡的两人,之间隔一把出鞘的利剑,王摘下手套挂在树枝,为伊瑟挡住一缕阳光,悄然离去。发现王来过,加之伊瑟不适应风餐露宿的清贫生活,特利斯当将爱人护送回宫。这次分手后,特利斯当一再乔装成各种面目回到伊瑟身边,只为看看她。一再相见,一再分离。”
“最后呢?”我觉得心脏堵得慌。
“最后,特利斯当悲哀而死,伊瑟赶到时,只剩周遭的哭泣声,她扑到情人身上,一恸而绝。”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抡抡胳膊,跳起来,手够着路边的梧桐,摘下一片叶子,“啪”贴在我额头上,笑。“感动了?”
“臧关陌,你很迷恋这个故事?”我用手盖住那片叶子。
“嗯,迷恋,这么说真好。”他眯着眼,很回味的样子,“我迷恋这种感情。坚忍,不离不弃。”
“即使是不该有,不可以的爱情?”
“爱情有什么可不可以,该不该?”他看着我,诧异的笑,“一旦爱了,就到底。即便不在身边,绝不忘记你,只要活着,绝不放弃你。”
他对着我一字一字的说一旦爱了,就到底,只要活着,绝不放弃。
只是余晖而已,落日不该这样耀眼,可他是那么明亮,光芒万丈。
我只觉得眼睛一阵酸。
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说傻冒,转身往前走,半天不见我跟上,不耐得回头喊,“焦焦——”
只见我蹲在地上,低头紧悟着肚子。
“喂,你干吗,焦焦?焦焦?不带吓唬人的。”他急了,三两步跑到我身边。
“疼。”我抽冷气,硬忍着隐痛。
“哪儿疼?”他抬我下巴,我死不肯抬脸,这会儿抬脸我就真没路了,“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拧!”他急了,愣充老大,“肚子疼?”
“……疼。”
“饿过头了?”他东转西转,见我不吱声,着急又无奈在前边蹲成一癞蛤蟆,“上来,背你。”
我抽抽鼻子,死相地半推半就,趴到他背上。
“替我拿好书,不准留爪子印上去。”他吼,我特委屈,这么惨了,还比不上一本书重要。
“惨什么惨,谁知道你小子真的假的,一脑门鬼主意,我见你都晕糊。”他笑着一打我手,“抓紧啊,这么死沉的一头猪,小心把你摔飞了。”
我不辨嘴,难得的乖顺,臧关陌丫就一欠虐,居然挺不习惯的样子,说唱歌给我解闷,把那句“一旦爱了,坚持到底。不在身边,绝不忘记,只要活着,绝不放弃”凑了一个歪歪唧唧的曲子,自得其乐的哼没完。
差劲到家的乐理素质!
我越听,心里越堵,眼睛越酸疼。
一阵风吹拂,路边居然特言情的纷纷洒洒飘下许多不知名的白色花瓣,一瓣,一瓣,一瓣,落得满天满地。
我他妈那一身鸡皮疙瘩。
“就不该跟你身后,跑上这条路。”狠狠咬牙。
臧关陌挺诧异的噎我,“这条路怎么了?环境多好,美着呢。”
“你是美了……我是毁了。”我缩了缩脑袋,咕哝。“哎,多背我会儿吧。”
“……你不疼了吧?”他狐疑,作势要丢下我。
“我疼,真疼。”吓得赶紧收拢手臂。
死不要脸的黏在他背上不肯下来。
我是真疼。
大难临头了,我连逃脱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