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医,太医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怕说的一句不如皇上的意便又杀头的危险,很小心地诊了又诊才小心翼翼地退开来到皇帝面前,“启禀皇上,谨王爷乃是劳累过重,忧心成疾,脉象虽然紊乱微弱,但待微臣开些滋补调理的药方,定可痊愈!”
一席话说得进退得当,既说明病人现在比较病重,却又不是无法可治,本料想应该可以过关,谁想更引来皇上的勃然大怒,只见他一把将桌上的精致茶杯挥落在地,怒叱一帮太医:“全是一帮废物,两年前谨王刚病你们就是这样诊断的,调养滋补了两年也没见半点起色,如今病重如此居然还敢跟朕说定可痊愈!”
皇帝如此震怒,当下将一干太医吓得齐刷刷跪了一片。
“皇上息怒,臣弟的身体自己清楚,大概是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了,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身体就不配合地一阵咳嗽,咳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当下所有太医心里齐齐闪过两个字,两个担心了许久但却不敢说出来的字——肺痨!
本来一直躲在门外的曲湘鸾心里一直告诉自己:看看,看看就走!可眼见里面的人咳嗽得如此痛苦,忍了又忍!忍忍忍!终于忍无可忍冲进去。
一把推开太医,将躺着的释风扬扶坐起来,以内力从肺腧穴输入他的体内。
释风扬只觉得体内一阵暖和咳嗽渐渐止住了!
曲湘鸾才不管一边的皇上、太医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开始了她习惯性地自言自语:“我不信太医没有说过背部是人体健康的屏障,如果冻着,会引起心肺受寒,穿得少也就算了,这才初春就睡在窗边。自己的身体都不懂得爱护。再多的太医也没辙!”
对对对!一旁的太医感动得热泪盈眶,天使啊!仙女啊!终于有人为他们说句话了,要知道太医不好当啊,皇帝皇后随时随地会来那么一句“治不好你就跟着陪葬”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将这本来很有钱途的行业硬生生地造就成了高危行业啊!
“而且……”曲湘鸾话锋一转,“对着一帮庸医,那更得自立救济才行!”
恶魔!绝对的恶魔!所有的太医只觉得眼前一群乌鸦飞过!
是她!在溪边遇到的那位姑娘!对于她的倾国之貌相信见过的人没有人会将她忘记,只是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释风扬有着明显的疑惑,正准备开口询问,曲湘鸾却突然一声低喝:“不准说话!睡觉!”
嘴上说着手中也没停下,以内力从另一个穴位输入,释风扬只感觉一种暖洋洋的昏昏欲睡,再也无力追究下去,抵挡不住睡神的召唤而沉沉地睡去了!
皇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深知自己的十六弟近两年来因为疾病之扰,一直是难眠的,睡睡醒醒,常常一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今天竟在外人面前也睡着了!他赞许地看着曲湘鸾,却又疑惑着她的身份,莫非,她是十六弟的红颜知己?看着眼前女子沉鱼落雁的容貌不得不称赞十六弟的好眼光!
“你……叫什么名字?”
曲湘鸾暗暗叫苦!眼前的皇帝虽然和颜悦色,可是他一旦知道她就是三王逐美的那个美,恐怕自己这一回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可糟就糟在不能说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东窗事发那就是欺君大罪。
眼珠转了转,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皇上,咱们出去谈吧!”拖延时间,拖延时间!
皇帝领悟地看了一下睡熟的释风扬,轻轻地吩咐左右:“帮十六爷把窗户关上。”
他还记得自己说的话!曲湘鸾有点刮目相看了,怪不得释风扬会忠心不二地誓死相随。
随着皇帝走到释风扬所住的镜院的花园里,看到下人关好了门,确定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受寒才又开口询问:“你的事谨王妃知道吗?”
咦?换问题了?这个问题好答:“回皇上话,谨王妃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是翻墙进来的,那个什么谨王妃当然不知道,只是想不到那释风扬竟然娶妃了,也是……他毕竟是文跃的叔叔,年纪老老也正常!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必要时朕可以帮你!”
帮什么?她越来越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了,有点想耍宝!但看看这位不怒自威的万岁,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努力地压下了这种欲望——生命比较重要!
“怎么了?”注意到了她摸脖子的动作
“啊?”一副愣愣的表情——装傻到底!
皇帝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注意力就被吸引开去了,让他注意的是花园外带着四个丫鬟的女子——一个少妇,一个美丽女子,眉目如画,银色的发簪插在高高盘起的发髻上,一缕垂下的头发游移在脸旁,一种混杂着冷漠和蛮横的奇怪感觉随着她的走近而袭来。
“臣妇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的是标准的宫廷礼仪,完美到无可挑剔!
“弟妹免礼!”
曲湘鸾立刻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八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谨王妃了,实在是不怎么样嘛!
她大胆的眼光很快引起了谨王妃的注意,她看向她,以一种孔雀看乌鸦的眼神看向曲湘鸾,但当看湘鸾清丽无双的容貌时眼中闪过一丝妒意。
“你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在王爷的镜院?”她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冷漠地问着关心的话题,就是听说镜院来了一个女人她才匆匆赶往这里来的。
只见曲湘鸾迅速一脸委屈,怯怯地低下头,退了一步,退到了皇帝的身后,一双婆娑的泪眼弥漫着悲伤地望着王妃。
美人脸上的哀伤是格外刺目的,皇帝很快就看不下去了,“是朕带她来的,谨王妃是在质疑朕吗?”
“臣妇不敢!”
说是说不敢,眼神却没有半点收敛,冷冷地甚至带有杀意地看着湘鸾,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湘鸾肯定是死于凌迟!千刀万剐的那种!
皇帝看到如此,只好吩咐湘鸾:“你先下去吧!”
就等这一句话,怕脸上的表情太过灿烂,曲湘鸾低着头,怯怯地向两人行了一个礼,缓缓地退到门边,力图不引起任何人注意,静悄悄地离开。
感谢这个丑女人!
很久之后皇帝才想到一个问题:这女孩叫什么来着?
春天眼看就要到了尽头,承天的百姓希望通过踏青来感觉或是挽留春天的最后一缕气息。天气却是渐渐热了起来,身上穿的其实已有夏天的轻盈,晚春时节,漫步在郊外满眼都是翡翠般的绿,偶尔树上枝头零星闪落着开得晚的花朵,纵然没有盛春是的繁华,但那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却格外引人注目。
但绯闻的男女主角释文跃和曲湘鸾来到郊外不是为了踏青,而是为他们的水月集制造新闻,这就是传说中的炒作!
曲湘鸾打着把油纸伞,身着杏黄的小褂长裙,温柔恬静,配上释文跃的米白襦衫,风流倜傥,无论远观近看都是一对神仙似的人物,只觉得这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能相互毫不逊色,却又互相衬托!
只是幸好这对金童玉女谈话的内容不为外人所道,不然只怕天下间多少人只想一头撞死,免得看到梦想破灭!
“那个谨王妃是哪里来的蒜头,这么嚣张?”
她自己的话更嚣张好不好!
“那女人是成国公的长女,她爹手握重兵嘛,是跋扈了一点!”
“才一点?简直就是一只脱了毛的老孔雀!以为自己不得了,也不想想在我的面前有美女吗?”
“的确没有美女,不过幸好有我——美男!”刷刷抖了两下扇子,以兹证明,果真是物以类聚啊!
“那你十六叔怎么会找到这样一个女人。”
释文跃看了她一眼,“为了帮咱们皇上稳固政权啊!”
“这样啊……那他们夫妻的感情如何?”
释文跃再看了她一眼,“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差!对着那种女人是我早就疯了,真亏他能忍这么久。”
又是为了皇帝!这个男人的心里除了皇帝除了天下还有什么?有他自己吗?想到他躺在软榻上疲惫的神色,心有些泛疼!
“你……怎么对我十六叔的事这么感兴趣?”释文跃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莫非你看上他了?”
看上他了吗?曲湘鸾心里微微一颤,脑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略显病容的脸。这就是看上他了吗?
“大概没有,不过很有兴趣!”
释文跃闻言备受打击地捂着胸,大退两步,神色惨然,“你不但要背叛我而且还要当我十六婶,你怎能如此待我?”
“对不起!对不起!此生负你如此,我的心犹如千刀万剐,终生都会在地狱的油锅中煎熬。”
“你记得翻面,千万别煎糊了!”深情的眼光。
“我会的,我会记住你的叮咛,你的嘱托!”
不远处出现的是承天赛会上出现过的那个范哥哥,这个男人的五官如刀削般深刻,眼神深邃得仿佛会把人吸进去。只可惜左半脸上全是交错的刀痕,像是被人拿刀一道一道地刻出来的一样。
他刚刚走近他们,就听到他俩的对话,不敢相信这两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下就开始耍宝,心下大骇,马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暗暗祈祷这两活宝没有看到他,让他顺利离开!
不过梦想的幻灭才是成长的开始,平时不烧香的人就算祈祷也没有神会听到。他刚一转身,刚才深情款款的两人居然同时注意到他了!
“范大哥,你别走啊!自从上次一别我有五天没有看到你了,你不想我吗?我想你了啊!”释文跃中气十足地喊,一路尾随着追了去,“为什么你老是要我追着你跑?我不得不认为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天啊!杀了他吧!为什么要让他认识这种人!
一见难忘,再见倾情,三见呢?
实在没想过会有为这种男人而费神的一天,不承认是爱,但是连自己也不能否认动了心。而动心和爱的距离她自己清楚有多近,怎么会这样呢?
身在富贵的权势之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瞧过,小时候被父亲的敌人绑架丢到深山中时就了解到人性的决绝,当身在穷途退无可退,爆发出来的往往是自己都无法直视的黑暗!
和释文跃的孽缘就开始于那次绑架,两个不足八岁的孩子成了斗争失败的发泄,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面对的是豺狼是毒蛇是饥寒交迫!能活到现在该谢谢的是范哥哥的爹——伏燮教的教主——也就是他们后来的师傅。
发誓不再让生命受到威胁,所以努力地学武!发誓绝不让自己因为失去而陷入疯狂让人性的黑暗主宰,所以游戏人生!
可是没有料到会对那样的男人感兴趣!第一次见面震撼于他的执着和勇气,明明已经身心俱疲却可以为了要做的事不顾一切。第二次却瞧见了他的无所谓,看到他躺在软榻上静静地任太医把脉,最关心的依然不是自己的生命。
两次见面就已经让她心神不宁,还该不该再去见他?她矛盾着。
有人说:拜的神多了自然就有神保佑!所以人间的庙宇的香火才会如此鼎盛。神仙是不是真的这么神通广大不知道,只是受苦的人依然在受苦,作威作福的人依然在作威作福。如佛家所说:前世因今世果,哪里可能靠拜佛能够改变的?
可惜善男信女不这么想,至少曲湘鸾的娘不这么想!
她虽然贵为一品诰命夫人,但头衔不能决定能否被宠爱的命运。她是大夫人,可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纵然生得倾国倾城又能怎样,靖国公光儿子就有五个,女儿更多。平日里那些女人见她虽然也还算恭敬,可只要儿子在身边那副嘴脸……那副得意的嘴脸……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有一股闷气堵在心头!
可现在不同了,三王逐美!追求女儿的不是皇子就是王子,个个是天皇贵胄,丈夫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当作不知道这事,却整日关切女儿的动向,动不动就找女儿谈心!
这么多年夫妻,还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吗?怕下错了注,就当不成未来的国丈了!所以啊,有今天的扬眉吐气,全仗老天庇佑啊!又怎么能不来庙里进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