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窗外正在下雨,砰砰砰的雨声,一点一点打在玻璃上,听起来有几分可怕跟萧索。
两人来到楼下,因为没带伞,又不想回去打扰已休息的两老,阙律泽脱下夹克让她盖在头顶上,轻揽着她,快步走到座车旁,先替她打开副驾骏座的车门,将她送进去后,才小跑步回到驾驶座,等他坐上车,身体已经湿了一大半。
两老窝在窗边,看着阙律泽的动作,相视一笑。
“把你女儿交给我儿子,准没错。”阙父脸上表情很是得意,只是原本精神奕奕的双肩一垮,神情突然变得相当疲惫。
“你还有闲工夫扮红娘,那件事真不打算告诉你儿子?”陈妈妈双手扶着他,两人慢慢走进屋里。
她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他大肠癌末期的事。
他还真不是普通顽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好劝歹劝就是不肯让儿子知道,只准在他真的不行时,才让儿子去医院见他最后一面。
“今天你不该这么累,医生交代——”陈妈妈深深叹口气。
“医生交代当参考就好,说不定这是我人生最后一个除夕夜,绝对不能毁在那个医生嘴里。”阙父冷哼。
“人家医生也是为你好。”
“我告诉你,医院再怎么样也是营利机构,昨晚这样搞,我不觉得累,只觉得爽快,这是我强撑着身体,要办的最后一件事。”阙父累瘫在沙发上,神情极为疲累。
“今天你也看到了,那小子可是护着你女儿。”
“我都看到了,只要他们年轻人点头,我马上把他们送进礼堂……”
第8章(1)
过完年的第一个礼拜最难熬,放假放到全身骨头发软,工作一星期后的六日休假,最是让人感慨假日一去不复返。
陈紫洛窝在被嵩里看书,视线不自觉飘向床头上的玉镯子,再往左边看,是自己先前买的那本《幸福,可以练习》。
下个礼拜,她就要开始整理东西,搬出这天堂般的屋子,离开他的领地,展开新的生活。
这星期她已经开始不着痕迹放出他们已经分手的消息,再搭配上搬出他家的事实,将会让两人分手的传闻更添真实性……
陈紫洛伸手一抓,书却像长了翅膀似的,落在她枕头边,拿起一看,又是写着“幸福,不是生活担子变轻,而是终于学会面对”那一页。
“又是这句话。”她在嘴里嘟囔,抬起右手,在书页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
她双手把书抱在身前,看着天花板发呆。
“听说如果没有完成一项人生课题,老天爷就会让相同问题不断出现,直到人学会这个课题,才能往下一关前进,是真的吗?”
陈紫洛看着天花板发问,天花板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于是她就这么怔怔看着,发着呆,直到门外突然传来一记东西撞到椅子的声响。
怎么了?
她从床上弹起身,赤裸的双脚踩在地毯上,快步穿过两个打包到一半的行李箱,拉开房门,看向餐厅。
只见阙律泽高大的身影颓坐在餐厅椅子旁,双手支着额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撞到椅子啦?
“律泽,你没事吧?”陈紫洛走到他身边,见他一声不吭,维持原本姿势不动,她困惑皱眉,伸手碰了他背部一下。
好烫……
“别碰我。”阙律泽低喝,嗓音粗哑难辨。
她眨眨眼,被他粗嗄嗓音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他正在发烧?
“你是不是在发烧啊?身体好烫。”她蹲到他面前,用力抓下他的双手,将冰凉的小手放到他额头上。
要死了,很烫耶!
“我说过,别碰我!”阙律泽直觉想闪,抬起手,想要挥开她鸡婆的碰触。这几天她已经开始到处放风声,公司里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她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吁了一口长气,想挥开她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一如他心。
“生病就要有病人的样子,我不只要碰你,还要把你丢上床。”陈紫洛见他抬起手,二话不说,双手一抱,让他站起身后,拉过他手臂,横过自己肩头,打算把身形大自己两倍不只的男人扛进他房里。
“陈紫洛,你给我差不多一点。”阙律泽太阳穴隐隐抽痛,粗喘着热气,身体泰半压在她娇小的身上。
他抬眼,看着落地窗户上两人的倒影,她在他胸前的模样好娇小,他高大黝黑,她小巧白皙。
猛然咬紧牙关,他多想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情?不乖乖待在房间,还跑出来关心他,她在试探他的忍耐极限吗?
“走啦!”陈紫洛扛着他,努力想要往前移动。
“不要管我,小心我把你拖上床。”他似真似假的抗议,炯目直勾勾盯着她,同时察觉撑着自己的她颤抖数下。
会怕就好,她最好快点乖乖回自己房里去,少来烦他!
“神经,要是你敢,我就当场咬死你。”她想抬高下巴,可身上压着他的重量,直不起身体,只好折衷一下,说话顶回去。
“都烧成这样还在那边开玩笑,快点走啦!不乖乖听话,我就打给你爸,把他请来教训你一顿。”
听见她的威胁,阙律泽愣住数秒后,随即低笑开来。这个疯女人,把他的威胁当耳边风,还反威胁他?
“等等,你先回房间穿鞋,不然等一下换你生病,谁来照顾我。”眼见她不受威胁,他只能深深叹口气。
“谁说我要照顾你,少往脸上贴金。”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依旧撑着他,只是先绕到自己房门前。“先靠着门,等我一下。”
说完,她一溜烟进房,可穿上毛拖鞋冲出来时,刚好看见他黑着脸,双眼瞪着地上两方她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
陈紫洛走出房间,关上房门,阻断他猛盯着看的视线,挤出一抹微笑,看着他说:“我扶你回房间,你那边有没有退烧药?”
她双手握着他热得发烫的精壮手臂,想要拉他往前走,但阙律泽动也不动,烟目直盯着她。
“你需要休息,走啦。”她又拉拉他的手,无奈他彷佛铁了心不走,只是站在门前,双眼用力看她。
“你在打包东西。”这是肯定句。
阙律泽一掌压在心脏的位置,粗喘着,脑子越来越晕,全身狂冒冷汗,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嗯,房东说等现在房客搬走,大约再两个礼拜就可以搬进去。”陈紫洛垂眼,不敢对着他像有火在烧的眼睛说话。
他看起来好生气、好……失望。她搬出去,还给他原本一人自由自在的居住空间,他不喜欢吗?
阙律泽猛盯着她,见她没看着自己,左掌抬起她的下巴,强势要她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交,他紧紧锁住她的目光,不让她躲开。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她要走了……他脑子里一次又一次,不断重播这个消息,直到一团火气在胸腔爆开——
“咳,咳。”他浓眉紧皱,痛苦低咳起来。
陈紫洛见他咳得难受,双手扶着他,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扶到他房里,一到床边,纤细的手臂不小心一松,他立刻倒向床边。
“啊!”她轻喊出声,看着眼前高大身躯倒在床上,一手抓着胸前衣物,难受得猛喘气,连忙倾身过去,把他扶正,为他盖上棉被,嘴里为自己的粗心猛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摔痛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