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对不起Greg……”
“为什么不能?你如果自知理亏,就给我老实结婚去。然后对赵季庆加倍的好,就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了。”白致平用力深呼吸,免得他尖叫出声。
“我如果不回去,我就不知道骆靖天还能影响我多少。这样的我若跑去跟Greg结婚,根本就是危险行为。”
“见鬼了,你一遇到骆靖天,原本就不是‘影响’两个字可以处理的,那叫‘中邪’!你该不会忘记骆靖天当年和你交往时,已经有老婆了,现在一定早就不知儿女成群到哪里去了吧!”
“太空梭想要继续前进,就一定要把用完的燃料舱丢掉才能减轻重量。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我去高雄就是为了摆脱过去、面对现在的。”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白致平气得一拍桌子,蓦地起身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太空梭或燃料舱的事情,我只知道猎人砍掉响尾蛇的头后,自以为安全了,上前捡起断掉的蛇头,结果蛇头还能朝猎人发动攻击,狠咬一口。你就是那个硬是要回头去捡起蛇头的笨猎人!”
夏喜言笑了,不然她怕自己会先哭出来。
“我要回去看看,再次身历其境地回想我那时候伤得多惨,我才有办法回来好好珍惜Greg,因为他是我未来要负的责任。”
“责任?”白致平双臂交握在胸前,用力瞪着她。
夏喜言想苦笑两声,无奈她连苦笑也挤不出来。
爱情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种责任,可赵季庆对她来说,却是一半爱情、一半责任,所以她必须为了他,再次回到伤心地,让彼时的不堪提醒她,现在的幸福有多么难得,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懂得分辨利弊得失的。
夏喜言抱住双臂,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那……你觉得刚才看的那间房子怎么样?这种屋子可是不会等人的。”白致平紧锁着她的眼。
“等我从高雄打败往事,成功回归之后,它会是我的新婚贺礼。”她现在还没空想到这个。
“你要去几天?”
“我有五天的假。”
“你最多去三天就得给我回来,听到没?”白致平扯了下她的耳朵。
“搞不好那里热到我一天就回来了。”她真的如此希望。
“最好是。”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Greg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就说我刚好有假,只剩这星期有办法休。”
“他不会想跟你去?”
“他是大忙人耶,假都要提前一、两个月排。”
“你确定一个人去OK?”白致平看着她。
“当然。害怕衣橱里有鬼的最好方法就是打开衣橱,对吧?”夏喜言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免得他担心。”
“你的担心也来得太晚了吧!我问你,你待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你刚才的失魂落魄?”
“就说我肚子痛想拉肚子,不好意思荼毒业主的洗手间……”
“妈唷,这么差的借口你也说得出口?脸皮真的好厚……还有,你到高雄时,不管到哪里都要给我打卡,这样我才能掌握你的行踪,知道你有没有又突然心血来潮做出奇怪的决定和举动……听到没……”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进电梯,而此时的夏喜言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踏上的旅程会让她经历到比当年失恋更加椎心刺骨百倍的苦,因为她终于懂了什么叫做——
不舍。
第1章(1)
高雄还是一样热到能把人融化。
夏喜言依照白致平的行前交代,打卡让他知道行踪后,才走出高铁左营站准备搭乘捷运。
十月的南部热风和阳光朝着她的脸直扑而来,嘲笑着她身上多余的薄外套。
她大学时在高雄待了四年,还是没习惯这里的高温,她还记得骆靖天曾经在十一月时穿过短袖。
停!夏喜言习惯性地阻止自己不要去想骆靖天。
可是……如果不想,她来这趟要做什么?
就是要想、要看,要提醒自己当年骆靖天对她有多无情无义,只有笨蛋才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所以她会强迫自己将拥有两人回忆的地方全走过一遍,她要知道他究竟还能怎样影响她,也许她比想像中的还不在意他也说不定。
夏喜言跳上捷运,看着里头坐了不到三分之一乘客的车厢。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事还是没什么变化。骆靖天曾对她说过,高雄人还是习惯骑机车,一来因为油费便宜,二来则是因为骑机车可以钻到任何巷弄,不用顶着烈日转乘公车——这里搭乘大众运输工具的人不多,公车转乘路线自然不像台北那么发达。
夏喜言在“中央公园站”下了车,出口电扶梯两侧的太阳能流水装置及公园绿地,是寸土寸金的台北没办法给的宽阔。
她站到马路上,戴上墨镜挡住亮到让人眼冒金星的阳光后,她认清方向,朝着盐埕区走去。
那里有间“昨日”咖啡厅,是她和骆靖天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七年前,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她的脚踏车故障,可她不知道哪里有脚踏车店,刚好抬头看到“昨日”咖啡厅的招牌,就想着进去喝杯饮料,顺便问问哪里可以修理脚踏车。
她牵着脚踏车,还没走到“昨日”咖啡厅门口,一辆宝蓝色的MINI-Countryman比她先到了。
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气质出众到让人侧目的骆靖天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了她和脚踏车一眼。
她不自觉把发丝拢到耳后整理仪容,猜想自己看起来应该像是一尾被太阳晒得很惨的鱼干。
“脚踏车坏了?”骆靖天看着她的眼问道。
“对。请问你知道哪里有脚踏车店吗?”
“我帮你修看看,把车牵过来。”
他从车子后座拿出一组工具箱,弯身修理了起来,三两下就让脚踏车的链条回复原状。
“谢谢。”她朝他微笑道。
“谢谢你让我在傍晚以前完成日行一善的举动。”
她笑着脱口说道:“我请你喝饮料。”
“我妈说不可以随便喝陌生人的饮料。”他表情正经地说。
她大笑出声。
“我请你吧。这里的咖啡很棒,奶茶也不会让你失望。”他也笑了,深邃的黑眸眯着。
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昨日”……
夏喜言带着回忆往前行进,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走过爱河,站到“昨日”咖啡厅门前。
六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只除了对面国中校园的围墙变矮了,视野开阔了许多。
夏喜言看着摆在骑楼下的那几张咖啡厅桌椅,脚步突然变得有千斤重。
她和骆靖天曾在这里肩并着肩,说过太多的心事,握过太多次的手,以至于她后来每次准备考试都是在这里看书的,骆靖天怕她阅读的光线不足,还帮她准备了一盏台灯,被老板笑说是来找耗电找麻烦的。
万一——骆靖天在里头呢?
夏喜言后退了一步,懊恼得想撞壁。
不会的,几年前白致平不是间接得到消息,说骆靖天已经移民了吗?
“喜言?是你吗?”下身围着黑色长围裙的咖啡厅老板左大文推门走了出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就是喽,嗨。”夏喜言挤出一抹笑,朝他挥手。
“好久不见,毕业后就没看过你了。”人高马大、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光头左大文笑着说道。
“是啊,我出国念书,之后一忙就都没回高雄了。”夏喜言朝咖啡厅里头看去一眼,然后懊恼地想起“昨日”的深色玻璃窗只能由内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