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是个小公主,若不是父母破产、相继去世,她可能也不会嫁给孙云集。
更何况现在孙云集死了,她又分不到钱,以后日子要怎么过才好?现在的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越想越加心烦,她打开行李箱,丢了好几件衣物进去,却全然没有心情整理,好不容易换了睡衣想要睡觉,房门却无声无息开了一大半,她吓得全身僵直。
忽然一堆灵异传说直扑脑海而来,据说人在死后的第七天会回家中来,不过今天好像是第五天,并不是第七天,还是孙云集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先回来?
一双穿着黑袜的脚来到门边,她吓得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此刻孙云集就站在门边,他那双黑色如墨的眼正强悍的盯视着她,让她又怕又惊的双手合十,喃喃祝祷,「孙云集,人鬼殊途,我们之间以前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你死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谁都不欠谁。」
讲到谁都不欠谁这一句话,凌晓糖忽然觉得这样说,对自己而言太委屈了,立刻又改变了说法。
「当然是你欠我比较多,孙云集,生前你对不起我,还爱勾搭一些臭女人来气我,甚至还对我说我可以出去外面自己找小白脸玩,恨不得赶快跟我离婚,娶那些臭狐狸精来顶替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就想到前些天的电话留言,她愤怒的握紧拳头,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对,都是你对不起我,就算你现在回来又如何?告诉你,若不是你已经死了,我还是照样要跟你吵闹不休。」
她抬起忿恨的目光,已经不太畏惧眼前的男人是个幽灵,她的心里正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火焰,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他变成了鬼也不会改变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辱我?对别的女人说你会马上跟我离婚,甚至让那些女人登堂入室的留言,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些帐,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那「灵魂」冷淡的开口了,「妳跟那些女人有什么差别吗?妳们都爱孙云集的钱,不同的是,孙云集不幸的先娶了妳。」
他讲这是什么混帐话?凌晓糖听不下去的怒吼道:「是我不幸嫁了你这种不忠诚的种马,我结婚之后,从来没有一天不后悔过,每天我都问我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点点钱就嫁给你这个混蛋。」
「一点点钱?妳说得太轻描淡写了吧,妳过的是富家太太的生活,买东西从来都可以不用看标价,那是一大笔钱,不是一点点钱。」
闻言,她气极的将枕头丢到他的身上,却意外的反弹回来,飞到床角,然后跌了下去。
凌晓糖还要再骂他的无情无义跟他算风流烂帐时,这才发现枕头竟然没有穿越幽灵,不禁惊疑不定的张开嘴。
「你是活的?」
「我是孙云集的弟弟,孙云泰。」
凌晓糖脸上立刻像被火烧一样的红。喔,她刚才骂了他什么?
她刚才一定完全没有淑女的风范,简直就像是泼妇骂街,这绝对不是两个人刚见面时要给他人的好印象。
「抱歉,我以为──以为是孙云集的灵魂回来了。」
「无所谓,我已经从各方面数据得知妳的消息,我哥都是被妳这个烂女人给害死的。」
他对她口出恶言,让凌晓糖震愕不已。
孙云泰脸上没有孙云集向来的嘻皮笑脸,有的只是寒漠跟仇视,而且他说的话既尖酸又刻薄。
「之前,在他还是穷小子的时候,你们家里看不上他,对他百般刁难。之后,你们家破产,他渐渐发达,妳就用美女计勾上他,让他娶妳。像妳这种拜金女郎,我真不知道我哥是哪一只眼睛不对劲,才会娶妳。」
凌晓糖气得全身发抖,她在床上跳了起来。
这个外国回来的弟弟懂什么,凭什么这么说她?她才是这场婚姻最大的受害者,若不是嫁给孙云集,她的人生不会这么悲惨。
「你懂什么?孙云集对我的伤害你根本一点也不知晓,他四处拈花惹草,除了给我金钱之外,他给我的只有耻辱!」
「光是看妳在丧礼上连颗眼泪都没流下来,就知道妳恨不得他死,好赶快继承他的财产。真是老天爷有眼,让他死前跟妳签定离婚协议书,要不然他辛苦大半辈子的钱就全落在妳这种拜金女的手上。」
凌晓糖心口盈满了怒气,她为人诚实得很,她在灵堂前的确没哭,这一点她没有必要隐瞒。
「对,我是没哭,那又如何?因为孙云集这种烂人根本不值得我掉一颗眼泪。」
孙云泰不屑道:「人养的猫狗鸟死了,都还会嚎啕大哭,像妳这种连老公死了,眼泪都没掉一颗的狠心女人,我哥是疯了才会跟妳结婚。」
她忿懑不已,「你怎么敢这么说我?在名义上,至少我还是你的大嫂。」
孙云泰照样不把这个头衔放在眼里,「我从来就不认为妳是我的大嫂,妳不必往自个脸上贴金,想必妳这么有手段勾引了我大哥,我大哥死后,妳有得是本钱再去勾引另外一个有钱人。」
他对她再补上几句,「律师说过要给妳一个礼拜收拾东西,但是这间屋子已经属于我,我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我要妳三天内就搬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妳一眼。妳如果三天后还不搬出去,我就会告妳擅闯民宅,一切公事公办,没有情份可讲。」
「你对一个女人耍狠?想要证明你是老大吗?」她气到实在很想尖叫。
「我从不对女人耍狠,除非这个女人是自找的。」
孙云泰的回话让凌晓糖恨得失去理智,他说话的尖锐跟伤害,比孙云集还要过份。
她跳下床,飞奔过去,用力的捶向孙云泰的胸口,恨意跟怒意让她双眼闪闪发亮,更让她蛮力大发。
「对,我恨不得孙云集赶快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没有拿到他的钱,从我跟他结婚开始,我就每天诅咒他快点死,嫁给他全都是因为逼不得已,若不是为了他的臭钱,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孙云泰寒酷的双眼亮出了几丝阴霾的闪光,他大手一抓,便紧紧握住凌晓糖捶打的双手,疼得她眼睛冒出泪水,她却一点也不肯示弱的盯着他。
「妳就是用这种美色勾引我哥的是吗?」
凌晓糖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脸朝她越来越近,他说话的口气非常冰冷,但呼出来的气却热呼呼的喷在她的耳边,让她全身一阵发麻的战栗,两个人近到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她两只手被他一手给握住拉起,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他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抚抱着她的肩,将她柔软的胸脯往前压,压在他的胸膛前。隔着一层薄衣,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心口的震动。
「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双手不能使力,但是还有脚,她用力举腿往他的脚骨踢去,只听到他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她正要得意,却发觉因他脚痛,身躯不稳的朝她的方向倒下,她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两人倒在床上,她还张开腿,他正好倒在她的正中间,姿势暧昧至极。
「你这个混蛋,滚开,休想占我便宜──」
她不断吼叫,孙云泰的下身正贴着她女性的私密处,让凌晓糖更加惨叫不已,她已经受够了一个,想不到这一个更加的粗鲁野蛮。
「妳这个泼妇,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想要跟妳发生关系的,收起妳的尖叫吧,我没有那么没眼光。」
他站起,神色自若的拂拂衣服,凌晓糖则胸脯不断起伏,无力的躺在床边,她的睡衣因刚才的扯打偏转到另一边,孙云泰正目不转睛的盯视着。
她一低下头,才知自己半个胸脯都要露出来,急忙扯好自己的衣服,对着他怒骂,「滚!我明天就会离开,这个地方要叫我多留一天,我也不愿意!」
「那最好,我也不想再见妳第二次。」
他跨步走出,凌晓糖朝门口发泄的丢东西,不驯的回敬道:「我才不想再见你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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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立刻就离开大宅,连话都不想对孙云泰多说,只对厨娘李婶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离开了。
她无地方可去,只好住在丽花阿姨家里,但是住在那里,就要忍受丽花阿姨的疲劳轰炸。
她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白花花的钞票飞了一样,不断的抱怨怒骂,骂的全都是她的愚蠢。
「谁叫妳不多等一下,谁叫妳要先跟他离婚的,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像妳这么笨的女人,妳陪孙云集多少年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现在妳是自讨苦吃,什么也没拿到。」
她在阿姨面前不敢多说什么,但是一到了身后,就吐舌头回答道:「自由,我换来的是自由。」
而跟丽花阿姨住非常的不容易,她有很严重的洁癖,说话则完全不留口德,连她开个灯看电视,她都很有意见的直喃念。
「看个电视开那么多灯干什么?要花多少电费啊?也没见妳拿个一分半毛给我。」
她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灯,其实微弱得可以。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有苦难言,就算她有补贴丽花阿姨一点钱,恐怕那一点钱她也看不在眼里,所以她当成她根本没拿钱给她。
最后不只是开灯的问题,就连她吃了多少东西,冰箱里她认为变少的,全都是她的错。
凌晓糖无奈的上楼,心想也许该是她离开的时候。她拎着本来就很简单的行李搬出去,丽花阿姨也没挽留,好像早就恨不得她这个白食的房客赶快搬出。
她找了一间很小的套房,里面有卫浴设备,一个月只需付五千元,没有电视,没附家具,她搬进去的第一天就买了报纸,开始翻阅求职栏。
但是她找的秘书工作几乎全都石沉大海,因为这一两年景气差,很多公司已经尽量的裁减行政人员,更别说她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更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懊恼的坐视自己原本存款就不多的银行账户金额越来越少。
但是祸不单行,这一两天下雨,她住的地方竟然会漏水,滴得地板一片湿透。
她紧急敲了房东的门,可房东家里根本没人,这才想到房东曾经说过,他有一个礼拜要回南部办事,该不会就是这个礼拜吧?
到后来不只是天花板滴水,连厕所的水都莫名其妙的涌出来,让她又害怕又紧张的不断把东西往高处移。
最后她的高跟鞋在水面上款款摆舞,她怎么用,水就是停不了,搞了两个小时,水已溅得她满身湿。
凌晓糖疲惫的锁上门,又饿又冷的到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一个饭团食不知味的吞进喉咙里。
「嘿,妳怎么了?刚洗完澡没擦干吗?」
她茫然的抬头,望向手里拿着一瓶汽水的男人,竟是孙云泰!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穿着合宜的套头毛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像她,她一定就跟个疯婆子一样,全身湿答答的出来买东西吃,还像个饿死鬼一样拚命把饭团往嘴里塞,一副好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虽然她今天中午的确没吃饱。
「不关你的事。」
她硬要装出没事的样子掉头就走,而孙云泰还跟在她的后面,她走几步,他就跟着走几步。
凌晓糖立定脚步,转头对他怒吼,「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
「妳头发、衣服都湿了,还有,一个饭团吃得饱吗?」
她抽气,一脸不屑的说:「我在减肥不行吗?你没听过女生喜欢减肥,我刚买了一件最喜欢的衣服,只要我的腰再少个一吋,就可以穿着它去招摇。」
「妳够瘦了,不需要减肥,更何况我也不喜欢女人抱起来太瘦,像根木头一样硬。」
「谁管你的嗜好是喜欢瘦的或胖的,你离我远一点,我说过我不想见你第二次吧。」
一想到他当初在大宅里对她说的话,凌晓糖就有满腹的愤怒,更别说现在最落魄的样子被他给看见。
孙云泰对她的怒吼,似乎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径自道:「妳住哪里?我送妳回去。」
他要是看到她现在住的地方的惨状,一定会捧着肚子笑都笑死,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不需要,我男朋友在我租的地方,我可不希望对他解释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我骗他说我没结婚过,你少来打扰我。」
他黝黑的目光露出几丝情感的起伏,「妳没有男朋友。」
她争辩着,「我有,我随随便便一钓就有。」
「我若是妳的男朋友,不会让妳这样子下来买东西,更不会让妳晚餐只吃个便利商店的难吃饭团。」
再也受不了他的纠缠,她几乎快要歇斯底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啊,是要看我有多惨吗?那你看到了,我没有亲人,没有男朋友,更加没有钱,连要找个工作,也因为从来没有工作经验而找不到,很快的我账户里的钱就会用完,到时你再到台北车站,看我会不会在捷运地下街乞讨好了。」
孙云泰静静的听完,朝她递出面纸。
凌晓糖这才知道自己失态的在他面前狂哭大吼。她没有接过面纸,只蹲下来摇了摇手,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用光了。
此刻她才愿意承认,孙云集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贵人,若是没有他,也许她这几年会很惨。
「拜托,我就像孙云集说的什么也不会,如果不是他好心的娶了我,也许现在就是我二十二岁时的写照,是他挽救了我,让这些事没有发生。」
「妳很坚强,妳会熬过,他知道的。」他出乎意料的安慰她。
她的哭音变成了哽咽,「我没有一个人生活过,我好害怕,我努力的想要试着找一份工作,可是就是找不到,也许我该去应征洗碗的工作,我现在至少会洗碗了,他以前还嘲笑过我根本就不会洗碗。」
凌晓糖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她的裙子都湿透了,刚才蹲下来,裙子边缘沾到马路上的沙土,又黑成一大片。
「我陪妳走回去吧。」
她尴尬的拍拍裙子上的沙土,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什么疯,现在孙云泰一定认为她很可怜,甚至会认为她精神压力太大,快要不正常。
雨开始变大,孙云泰已经打开手里的伞,帮她撑着,让她不必受雨淋。
「其实撑不撑伞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全身早就湿透了。」她小声的说话,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歉,「还有刚才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自己会吼那么大声。」
「没关系,吼一吼心情应该会比较好,当我遇到挫折的时候,也会跑到没人的地方吼一吼,吼完后就感觉舒服多了。」
凌晓糖惊疑的望着他的侧脸,看不出他这么严肃的人也会想要吼一吼发泄压力,「你说你也会?」
孙云泰望着马路淡淡道:「有人是唱歌,有人是花钱血拼发泄压力,这些都要花钱,但叫一叫就能发泄压力,又不用花钱,不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他这样说也没错啦,想想看,刚才叫上一叫,好像压力真的减轻了不少,他陪着她走到破旧公寓前,她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时,孙云泰问她──
「妳住几楼?」
「四楼。」
想阻止自己说出住处,但为时已晚,她的大嘴巴怎么这么不紧,到时孙云泰看到满屋子淹水的样子,一定会被吓到。
「妳屋子是不是淹水?」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神机妙算,她口气有点虚弱的问:「你怎么知道?」
他嘴角连扯也没扯一下,「因为水流下来了。」
凌晓糖望向公寓的楼梯正在大淹水,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房东回来一定会把我赶出去。」
孙云泰把伞递给她,忽然往后跑,她呆怔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想,只是淹水,有必要跑这么快吗?
就算她屋子淹水,也不是她故意弄的,他何必当她是祸水一样的迫不及待跑走?
哼,她早知道他们兄弟一个样,都是没用的男人,顶多水越淹越严重而已,她得赶快上楼挽救她为数不多的家当。
咬牙握住楼梯手把,才上了几阶,就见孙云泰提了一个塑料袋跑过来,她惊讶的望着他,他则毫不客气的猜中她的心事。
「妳以为我被这些水吓到,连忙跑了吗?」
她坦言,「对。」
孙云泰头一次对她笑了,「这些小水没有妳可怕。」
他把她说得像母夜叉一样,让凌晓糖不满道:「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惹到你了?」
他又收敛了微笑,彷佛他是个很不爱笑的人。
「快点上去吧,妳走慢一点,我就打一下妳的肥屁股。」
凌晓糖怒视他一眼,「你这是言语上的性骚扰,我可以告你的。」
她才刚说完,孙云泰就不太使力的拍了她一下屁股。
她惊叫,「你干什么?色狼!」
「走快一点,我可不想看到水淹进楼下住户,让他们上门找妳赔偿损失。」
不会吧,竟然她得为了厕所马桶的水箱坏掉,要赔别人损失?拜托,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吗?
可是若是水真的流进楼下住户里,说不定他们真的会要她赔偿也不一定,到时她就惨了。
「赔偿损失?天啊,我自己都快没饭吃了,哪里有钱可以赔给别人?」
一想起自己银行账户里岌岌可危的数字,凌晓糖动作加快了几分,往楼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