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一看,来的一共有六人,有一位中年的男子长得很像郎骁,应当是郎骁的父亲吧?另外有三位强壮的年轻人也极神似他,八成是他的兄弟。还有一个中年美妇,正以好奇的眼神打量她,她猜测是郎骁的母亲。
她祖母平移,见着一旁年轻娇美的女子,同样在打量着她,但眼中充斥的不是好奇,而是轻蔑与厌恶。这位呢?是他的……妹妹?
“骁,他们……”柳圆圆没订过亲,没见过翁姑的经验,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办。
“别怕,他们全是我的家人。”郎骁搂住她安抚着,并替她介绍:“这是我爹娘,这两位是我哥哥,一位是我弟弟。而这位姑娘则是我表妹。”
“表妹?”原来那位对她神情不友善的女孩,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的表妹。
“怎么搞的?骁表哥,你家下人的规矩这么差,见着人也不会打招呼吗?”郎骁的表妹噘起红唇,尖锐地抱怨道。
柳圆圆这才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然失礼得忘了问候郎骁的爹娘、手足、表妹。
“对、对不住,我……”
她急忙想社行问候礼,但郎骁阻止了她,还瞪住他表妹,不悦地说:“圆圆不是下人!”
郎骁的表妹路蓟红恶狠狠地朝柳圆圆瞪去一眼,脸上却挂着甜蜜的笑,虚伪地回应:“骁表哥真是个好人,把狼堡里所有的人全看作自己人。”
言下之意,是善心的他把柳圆圆这下人也当作自家人。
郎骁又瞪住她,懒得跟她计较这么多,这刁钻的丫头天生嘴就刻薄,从以前就是这样。
柳圆圆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顶,竟连招呼都忘了打,这下郎骁的爹娘兄弟们会怎么看待她?
她觉得非常惶恐不安,但幸好郎骁的家人似乎不难相处,郎骁美丽娴雅的母亲很快上前与她攀谈,问她一些狼堡的生活琐事,而他的父亲与兄弟则纷纷给她一个沉稳的微笑。
他们人看起来都不错,不像郎骁那样脾气暴躁,实在很难想像他们会在月圆之夜变成毛茸茸的凶恶狼人……
“……柳姑娘?”
听到郎骁的母亲连喊她好几声,柳圆圆赶紧拉回飘远的心思,对她微笑要求:“如果您不介意,请叫我圆圆吧!”
“圆圆是吧?好可爱的名字。”郎骁的母亲笑了。“不知你是不是可以事宛参观一下,听骁儿说,你来了之后替堡里做了不少变动。”
“其实说不上什么变动,只是稍微弄得舒适一些,我带您去瞧瞧……”
柳圆圆离开大厅前,瞥见郎骁正与他的父兄们在谈话,而他表妹则缠人地黏在他身旁。
柳圆圆心头闪过一抹醋意,但随即责怪自己“不该”。
他表妹算是郎骁的亲人,与他亲近也是应该的,她怎么可以那么小心眼嫉妒她呢?
她觉得自己好丢脸,几乎没脸再待下去,连忙转头对郎母说:“我先带您去看看菜园吧!”
晚膳时刻,柳圆圆特地烧了一大桌好菜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因为远道而来,郎骁的家人与表妹都打算留下来住几天。
后来柳圆圆才知道,郎骁的家人和族人都住在几座山头之外的地方,走路的话得走上两天,骑马也得花半天的时间。
“既然大家住在那儿,为什么郎骁要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独居呢?”她奇怪地问道。
“就是说呀!你可以问问他,看他干嘛要离群索居。”郎骁的大哥看好戏似地怂恿道。
“你少罗唆!”郎骁不客气地瞪他兄长一眼。
“骁,到底为什么?”柳圆圆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还是忍不住追问。
郎骁转头瞥她一眼,顾左右而言他。
“吃肉!干啥光吃白饭?”他将一块肉夹入她碗里。
“骁!”柳圆圆不依地低喊,她才不要吃肉,她想知道究竟为什么。那份关心与好奇快把她逼疯了。
“还会有什么原因?”郎骁被问得烦了,不悦地板起臭脸,但心爱的女人想知道,他怎么可能不说?无奈地叹口气,他压低声音对圆圆说:“不就是因为那样吗?我讨厌自己是个不人不狼的怪物,与和我相同境遇的亲人在一起,更让我觉得可悲,所以才一个人离家住在狼堡。”
说穿了,就是该死的自卑感作崇。
“啊,原来如此。”柳圆圆完全明白了,也更为他感到心疼。当他发觉自己是个狼人时,一定曾不能接受,愤世嫉俗过。
想也不想地,她伸出软绵绵的小手,轻轻盖住他的大手,想给他一些些微薄的安慰。郎骁微微诧异地抬头看她,感受到她的温柔,方才透着窘迫的眼眸透出了水般的柔情。
“来,吃点青菜。”柳圆圆甜甜地朝他一笑,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他碗里。
“咦?骁儿几时也开始吃青菜了?”郎母感兴趣地睁大眼,“我以为他同他爹还有他哥哥弟弟一样,都只吃肉,不爱吃菜呢!”
“他是呀。”柳圆圆无奈地对她一笑,道:“就是因为他不爱吃,所我才跟他交换条件,他吃一口菜我就吃一口肉,他也觉得很公平,所以就肯乖乖吃青菜了。”
“是圆圆炒的青菜不难吃,我才肯吃的。”否则拿什么来交换,他都不会吃。
“真的?”几名狼父狼子全都稀奇地睁大了眼,因为郎骁肯与人妥协,光是这点就很难得了。
“什么嘛,真是笑死人了!哪有下人要求主子吃青菜,自己吃肉的荒唐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路蓟红嗤声大笑,顿时所有人都看着好民。
郎骁脸上是愤怒,柳圆圆脸上有着羞恼,而其余的郎家人则是满脸尴尬。
“哈哈,是吗?圆圆炒的青菜好吃啊?那我也吃看看。”
“我也要我也要。”原本打死不吃青菜的几个男人为了打圆场,纷纷夹了青菜试吃,一吃之下不住点头称赞。
“嗯嗯,清脆甘甜,果然好吃。”
“姨丈、大表哥、二表哥,你们不是说青菜是驴子吃的吗?现在你们怎么全吃得赞不绝口了呢?”
路蓟红不知是不会看人脸色,还是存心让人难堪,尽挑让人下不了台的话说。
“啊?这……”她一拆台,几个装模作样猛吃的男人脸上顿时飞来红云,窘迫不已。
“噗!”柳圆圆应该气恼路蓟红百般找碴,但她却忍不住噗嗤笑了。
“原来郎伯父与郎大哥曾说过这些话呀?郎骁也说过青菜是牛吃的,这下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了。”根本是家学渊源呀!
她的心思真纯良善,笑容清新可爱,教人瞧得心里舒服,一场尴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暗自赞赏她,只有路蓟红达不到贬损她的目的,所以更加讨厌她了。
她拿起筷子,用力戳着碗里的肉泄愤。
这时,郎母转移话题,轻柔地责备郎骁:“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身边有了圆圆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没有必要!”郎骁头也不抬地低头吃饭,神情淡漠地道。
柳圆圆一听,顿时愣住。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必要’?”郎母听得直皱眉。
柳圆圆怕郎母继续责备郎骁,赶紧起身说:“厨房里还有一锅汤,应该熬得差不多了,我去把汤端来。”
柳圆圆匆忙走进厨房里,掀锅盖、尝味道、切葱花,两只手一刻也不停地忙碌着,脑中却仍记挂着方才郎骁说的那句话。
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把她介绍给他的父母、家人,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吗?
她告诉自己别在意这种小事,他认为没有必要特意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该胡思乱想。
虽然她什么都知道,但心中还是微微地泛疼……
“这就是狼堡的厨房啊?”
一道轻蔑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柳圆圆身体倏然一僵,听出这是路蓟红的声音。
“不怎么干净嘛!你这下人真偷懒,都没好好打扫吗?”她吹毛求疵地用手指去抹大灶口的炭灰,然后挪到柳圆圆满的鼻端前,让她瞧瞧自己有多失职。
“我每天都很用心打扫,是今日刚做完菜,还没时间整理。”柳圆圆不与她计较,一迳平静地道。
“哼,你这个下人借口还挺不少的嘛!”
她左一声下人,右一声下人,就是要将她踩在脚底下。
柳圆圆微微抿唇不再说话,随她怎么说。
她不回嘴、不对骂,让路蓟红觉得很无趣。
“我知道你和我骁表哥关系匪线,但我希望你不要自以为是堡主夫人,骁表哥只把你当成泄欲的工具,不可能会娶你的。”
路蓟红刻意挑拨离间的话语,刚好戳中了柳圆圆在意之处。
见柳圆圆倏然脸色发白,路蓟红可得意了。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骁表哥会娶你吧?”她夸张地怪叫,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也不自个儿照照镜子,凭你那张脸、那副扁平的身材,骁表哥怎么可能会要你?若不是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岭,找不到其他女人,骁表哥连碰都不会碰你!”
路蓟红生得极为丰美,很讨男人喜欢,但一张嘴却比什么都恶毒,吃过她闷亏的人不在少数。
要不是顾忌她是郎母妹妹的女儿,郎家人根本不欢迎她来作客。
路蓟红成功击中柳圆圆的痛处,见柳圆圆脸色愈苍白,她心里愈是得意。
“看你也挺可怜的,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阿姨与我爹娘有意让我与骁表哥成亲,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办喜事了,你要是识相呢,就赶紧自个儿包袱收一收,快点下山去,别继续赖在这儿让人生厌。”
路蓟红刻薄的言词让柳圆圆伤心又难堪,但她知道路蓟红是使计想赶走她,也不会让她如愿。
“就算要我走,也该由郎骁亲自开口,除了她,任何人赶我,我都不会走。”路蓟红说的话,她压根不相信。
“你——”见她神情坚毅,不为所动,路蓟红知道自己挑拨的计谋失败了。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连未来的女主人赶你,你都不走吗?真是不要脸——”
从饭厅那里传来脚步声,路蓟红一顿,急忙停住嘴。
“怎么搞的?你们怎么在厨房这么久?”郎骁因为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蓟红,你不是说口渴要向圆圆讨杯水喝,怎么一去不回?”
路蓟红佯装无事耸耸肩说:“谁晓得狼堡的厨房里连杯水都没有?我真没见过比你这女佣还要失职的下人。”
最后,她仍不忘捅柳圆圆一刀。
畅所欲言之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去。
郎骁狐疑地盯着她跳舞似的愉快步伐,接着才转头看着柳圆圆。她的模样看来怪怪的,垂着头,脸色也不太好。
“圆圆,你怎么了?是不是蓟红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
路蓟红造谣生事的本领,他也亲自见识过的。
“不……没什么。”她轻轻摇头。
虽然她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好多疑惑想厘清,但她不想在他家人来访时滋生事端。反正只要她打死不信,路蓟红就拿她没辙了,不是吗?
“汤锅重,我来替你端。”粗枝大叶的他也学会了体贴。
“嗯,谢谢你。”
柳圆圆朝他甜甜一笑,决定抛却心头的阴霾,不受路蓟红影响。
她要信任他!
必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