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了几声,始见远方尘土飞扬,正是乌骓马听到主人呼唤,欢天喜地的跑过来。
李玦注意力马上被乌杂马吸引了过来,赞道:“好俊的马!”
“这么大只很吓人呢。瞧它这几天吃鲜草喝山泉水,似更加健康壮硕了。”
墨成宁跪坐草地上,拿着小钵,捣着紫花安魂草。
“成宁,这些份量已足够在噬魂森林撑十天半月啦,咱们走吧。”李玦笑道。
“遵命!大嫂。”她向李玦一笑,站起身,恰对上荀非灼灼的目光。
她脸一热,僵硬地把小钵塞到李玦手中,便要逃离现场,却惊觉哪儿都去不了,只好躲到乌骓马后面,微微喘着气。
荀非炙热的目光追随着墨成宁,笑道:“上马吧。”
李玦只觉两人之间似多了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又无从说起。她无心管那么多,只在上马前悄悄回头,将碧岩及紫色花海尽收眼底。
第9章(1)
乌杂马负了三人重量,回程又不若去程时那般赶路,因而三人拖了五日才走出噬魂森林。出了森林,荀非体谅两个女孩的疲累,在市集替她们招了辆马车,自己则骑乘乌骓马在前方领路。
数日后,乌骓马并马车踩踏着夕阳余晖到了苏州的客栈。
“师哥,你回来啦!大福、二福、小福快出来!师哥回来啦!”余平手上还抓着擦拭武器的布巾,在前头晃着。
“老远就听到你在喊,全客栈的人都知道我来了。”荀非笑道。
余平探头探脑咦了一声,道:“墨姑娘呢?”他悄悄观察荀非神情,不像遇劫的样子。
“后头车里。”他翻身下马,取出碎银付车钱。
“那你们有请到那尊叫李玦的……”余平蓦地屏息而立,痴愣愣地盯着马车前方掀起的帷幕。
那是一双白瓷般的纤手,无瑕的脸蛋,一身黑的冷艳,火红腰带衬着纤细腰肢,美眸半垂似醉非醉,正含着笑意朝他看来。余平下意识抹了抹脸。
“请到哪一尊?”李玦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拂过他心头。
余平张着嘴,挤不出半句话。
荀非轻敲余平脑袋,提醒他失态了。幸亏他脸黑,看不大出已面红耳赤。
墨成宁紧接着跳下车,忍着笑意板起脸道:“余公子好生无礼,有这样盯着我家嫂子看的吗?”
李玦淡淡一笑,挽着墨成宁的手进客栈。
余平恍若未闻,讷讷道:“师哥怎么带了个仙女回来?”
荀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进屋吩咐店小二备房事宜。
是夜,除了随从三福兄弟留守客栈,余平带众人上当地小酒楼用餐,因李玦相貌太过出众,他特地吩咐店小二寻个僻静的雅间给他们。长方木桌上,摆着松鼠鳜鱼、雪菜肉丝、酱鸭、姜葱炒蟹肉及一碟定胜糕。李玦扫了一遍桌上菜色,木筷停在半空中,一时无从下手。
见余平不安地搓着手,墨成宁暗暗好笑,便以眼神询问李玦。
李玦笑道:“多年没吃外头的菜,这几年咱们在谷内自给自足,吃惯清淡些的,今日见着着实新鲜。”
“余平怕你舟车劳顿饿坏了,特别吩咐店家上几道拿手菜。”荀非淡声笑道。
只见余平腰杆挺得老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李玦的神情。
李玦闻言抬头瞅了余平一眼,余平马上冲着她讨好一笑,立即夹了一只酱鸭腿放到李玦碗里。“不过就一些当地家常菜,李姑娘别客气……”他欲再说几句,但平时就不甚灵光的脑袋这时更是一片空白,便只剩傻笑。
李玦也不推辞,香甜地吃将起来,看得余平一痴一愣。
她眼眸晶亮,赞道:“好手艺!真想打包带给——”她赫然止住,明眸忽地闪烁不定。墨成宁心喀噔一跳,直觉李玦含在嘴里的话语未必如她所希望,便垂着眼,待她说完后半句。
谁知李玦话锋一转,扯起嘴角一笑,道:“今晚真是有劳余公子……对了,我姓李名玦,是迷蝶派弟子,这你是知道的。我刚才一回想,荀公子武功似是龙门派一路,余公子也是么?”
余平先是讶异地瞧荀非一眼,心下嘀咕怎地师哥会和她交上手,听她问到自己,又觉受宠若惊,便紧张兮兮地答道:“是……是呀,咱俩是龙门派,师承张静定。”
李玦缓缓起身,正色道:“九年多前敝派遇劫,逃亡途中曾于贵派清水观暂留一宿,贵派不仅掩护我们,还供我们餐食,大恩不言谢。”语毕便朝两人深深一鞠躬。
两人忙不迭站起虚扶了一把,荀非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再说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主意。”
余平奇道:“原来当年那些人是迷蝶派,我怎地对你没印象?李姑娘生得这般,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忘记呀。”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干笑了几声。
李玦不甚介意地笑道,“我当时戴着帷帽,又只十五,余公子会对我有印象那还得了。”又叹道:“就为了一张藏宝图,竟引来一群疯狗。”
三人对藏宝图一事皆感好奇,但碍于那是别派私事不好过问,此刻听李玦自行提起,便顺势问了一句。
李玦懒懒道:“尚未找到呢。当年进噬魂森林前,张总管自告奋勇去寻宝库地点,我们约定好等他找到后便来绝响谷取钥匙,但至今仍无消无息。”
“说到张辉……”余平搔搔头皮,“他不知如何找到我们住宿的客栈,还认出我和师哥是一伙的。”
“那咱们岂不是得罪了他老人家?”墨成宁轻声叫道,毕竟当初绝响谷的地图是半哄半骗得来的。
“他倒是没生气,只是隔三差五就来问:那小子跟小妮子回来了没?要问李姑娘的近况。应该过几日还会再来。”他嘴一瘪,皱眉道:“怪缠人的。”
李玦闻言,水亮星眸里流逸光彩,墨成宁有心成全她的孺慕之思,便建议:“那咱们在客栈多留几日,不急吧?”说着便看向荀非。
“不急不急,留个十天半个月也无妨。”圣上给了他五百日去找方氏兄妹,这才过了将近一半,他还盼能拖一刻是一刻。
“多亏他老人家还惦着我……谢谢你们啦,请受小女子一拜。”墨成宁正要伸手去扶,却见她坐在原位憋着笑,两只手撑着桌面,头夸张地向前一折。
余平哈哈大笑。“还有这种磕头法,那……请受我回礼。”
一来一往间,方才稍嫌僵滞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一顿晚餐和乐融融,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午后,天气闷湿难耐,翻滚浓云中传来阵阵闷响。李玦坐在客栈一楼,螓首轻靠窗槛上,纤白指头时不时敲着杯缘,面上满是烦躁。荀非和余平前去驿站取京城来的信件,墨成宁则为了筹措即将用尽的盘缠,至邻街相熟的医馆搭手。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茶独饮,不知欲待谁?”一名蓝衣青年径自坐上她对面木椅,右手指轻轻弹了弹另一只空茶杯。那青年头巾下生着一双吊眼,正骨碌碌地打量她。
李玦白眼一翻,又来一个搭话的!留宿客栈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打发无数轻薄浪子,若不是怕张辉来访时见不到自己,她才不愿坐在这里。
“别在我面前念酸诗,姑娘我大字不识一个,只是个乡野鄙人,公子怕是找错对象了。”她冷着脸胡诌,只想快点摆脱这酸儒生。
那青年吃了瘪,张嘴微愣,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又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生并无恶意。只是见姑娘眉间带着郁闷烦忧之色,小生虽不敢自称圣贤之人,却也读过圣贤书,知读书人应胸怀天下,忧民之忧,姑娘不妨将所忧所愁告诉在下,即便无法解决,心中也能松快些。”